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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不知道王哲怎麽会封了一张白纸给他,这会儿也无暇去琢磨,笑道:多谢你了。对了,你找我有什麽事?
香蔻儿脸上忽然一红,甩开程宗扬,转身跑了。
苏妲己不在,香蔻儿一大早到柴房找自己有什麽事?难道是……
想到小婢的表情,程宗扬顿时恍然大悟。那天看到凝羽被搞的一幕,这小婢真的是动了春心,如果这会儿柴房睡的是自己,香蔻儿已经不是完璧了。
朝柴房走了两步,程宗扬又收回脚。武二郎一见他,肯定就三个字:钥匙呢!
这会儿找不到凝羽,还是别去听二爷的炸雷了吧。
直到傍晚,苏妲己才满面春风地回来。她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左武军第一军团在草原上被大军围攻,除一小队游骑脱离战场返回塞上以外,包括王哲在内的万余军士尽数覆没。塞上驻军已经上书天子,并出动轻骑赶赴战场探寻王大将军的下落。
为了躲避王哲和那个贱人,自己十余年来寸步不敢离开五原城。苍天有眼,终于除去了自己喉中的梗刺。只要再除去那个贱人,就再没有任何可以束缚自己的存在。
眼前最要紧的,还是那些霓龙丝。白湖商馆早就应该进入六朝内陆,在那些商贾大邑中赢得一席之地。霓龙丝就是一个最好的契机。人手找够了麽?
那名年轻人恭恭敬敬说道:已经找好了。说着递上名单。
武二郎?苏妲己露出一丝惊讶。
看在肚子里冰蛊的面子上,程宗扬作足奴才的模样,小的答应每月给他十个金铢。
十个金铢?苏妲己坐起身来。
程宗扬以为她认为这个价格过于昂贵,连忙道:说好了就走这一趟南荒,三个月三十枚金铢,夫人若是嫌贵,不妨把小的薪水扣掉一半。
苏妲己摆了摆手,我是说,武二郎答应了吗?
答应了,只不过要先把他手脚的镣铐打开。看着苏妲己的表情,程宗扬忽然警觉起来,难道有什麽不妥吗?
苏妲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他答应那就无妨了。武二郎义薄云天,只要答应,绝不会反悔。只不过十枚金铢……还真是便宜呢。
是吗?程宗扬意识到自己检到宝了,顿时心花怒放。
苏妲己瞟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有一层迷雾,自己也看他不透。说他笨吧,他年纪轻轻,不但手里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霓龙丝,还知道寻来巧匠织成内衣:说他聪明吧,连戈龙都能把他抓来当奴隶。说他能干吧,从牢里救他出来时,混得和乞丐差不多,说他无能吧,他不但精通南荒秘术,还能说服武二郎为他效力:说他怯懦吧,凝羽亲眼目睹他不动声色地下手杀死孙疤脸:说他勇敢吧……呸,苏妲己自己都不信。一个甘当奴才的人,怎麽也和勇细界扯不上关系。这样看来,这年轻人真有些像是商人……
程宗扬道:不知道取来霓龙丝,夫人要做什麽用途?
苏妲己媚眼如丝地说道:自然是做些衣物了。
呵呵。程宗扬乾笑两声,他很怀疑这些二十一世纪还嫌过于暴露的内衣,在这个时代会有人买。苏妲己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吟吟道:你可知道我这商馆平常做些什麽生意?
不就是贩卖人口吗?这生意有什麽光彩的。
苏妲己悠然道:五原城最大的青楼醉月楼,就是我白湖商馆的产业。从五原往东,直到重泉、竞州、夷陵,都有我白湖商馆的醉月迷花旗。
原来是连锁妓院,难怪这妖精会如此看重霓龙丝。透过自己的经验,程宗扬得出结论,这些情趣内衣对男人的杀伤力完全奏效。如果醉月楼的妓女人手一套情趣内衣,必定是客如云来,财源滚滚。现在连程宗扬都忍不住幻想自己能找到霓龙丝,如果能在这个世界织出二十一世纪才有的吊带、镂空、蕾丝、透明、真空……等等各种情趣内衣,无疑是造福所有男性的绝大善举。凝羽,你去解了武二郎的镣铐。
凝羽提醒道:夫人。
苏妲己笑道:那厮虽然凶蛮,但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作数的。既然答应为我商馆效力,就用他这一次。况且武二郎只是暂时屈身在我这里,也不好留他一辈子。先解了他的镣铐,待从南荒回来再作计较。
主人这样说,凝羽只好答应,是。
看着跃跃欲试的程宗扬,苏妲己笑道:凝羽,办完事带他去醉月楼,就说是我的吩咐,让她们好生侍候。
凝羽面无表情地说道:刚才祁远来报,当日从天竺换来的那名舞姬,被人用五十金铢买走了。
哦?苏妲己一怔。
程宗扬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不敢确定阿姬曼现在是否真的离开了五原城。那个布老四也许不认得自己,凝羽却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是他买下了阿姬曼。
苏妲己想了一会儿,有些不舍地说道:枉费了我在她身上花的力气。去查查是谁买走的。五十个金铢,倒让他捡了便宜。
出乎程宗扬的意料,凝羽并没有直接把自己交出来,只简短地应了一声。
离开画楼,程宗扬作了贼免不了有点心虚,忍不住去看凝羽的脸色。凝羽神情冷冷,似乎什麽都没发生过。程宗扬讪讪道:多谢……凝羽屈肘一撞,捣在程宗扬胸腹问。程宗扬险些被撞得闭过气去,只说了半句的话被生生噎住。
凝羽头也没回,掠出月洞门,程宗扬扶着墙直起腰,好不容易喘过气跟了出去,没等他开口,凝羽就冷冷道:她能听到。
程宗扬立刻闭嘴。
这里不妨。
程宗扬抹了把冷汗,此处距离画楼有五十米的距离,那妖精要是还能听到,也未免太强了。
凝羽讥嘲道:救了一个女孩,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英雄了?
程宗扬点了点头,侍卫长明见万里,确实有一些。
凝羽冷笑道:不要高兴得太早。她留在这里,未必是坏事,你买下她,未必就是好事。
程宗扬挑起唇角,是吗?
凝羽反问道:你不觉得那舞姬有什麽异样吗?
程宗扬先想起阿姬曼那对硕大的乳房,以她的年纪来看,那对乳房未免太大了。
还有她的舞技,程宗扬敢断定阿姬曼的舞姿完全是为性交准备的。
夫人花了偌大力气调教她,过两年送往内陆,再不济也能被个王孙公子买走,做为侍妾。现在你把她买下来,让她自己往东天竺去。若路上被人拐骗,可未必有现在的下场。
程宗扬强笑道:夫人这麽用心调教阿姬曼,就是想把她卖钱吗?
凝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夫人原本要把她送往黑魔海,所以才不许男人碰她。
黑魔海?
凝羽没有解释,她停下脚步,然後推开院门。一条猛兽般的大汉立在门前,虎目精光四射。武二郎双臂一展,铮的一声,腕间铁链拉得笔直。
凝羽取出一枚形制奇异的钥匙,慢慢打开武二郎手上的镣铐。虽然知道武二郎不是喜好暗施偷袭的小人,但在他的威压下,凝羽仍不禁绷紧了身体。嗒的一声,镣铐松开。武二郎一把夺过钥匙,打开脚上的铁镣,随手扔给凝羽,然後舒展了一下双臂,挺起胸,爆发出一阵狂笑。
凝羽脸色微变,翻腕握住刀柄,武二郎!你要食言吗?
武二郎傲然道:二爷说过的话从没有不作数的!说着双肩一耸,跃上院墙,犹如一头出闸的猛虎般掠过重重屋脊,转眼就消失在暮色中。
愣了半晌,程宗扬才道:他去哪儿了?
我怎麽知道。凝羽冷冷道:去醉月楼。
第七章恩怨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自从被醉月楼拿来标在自己的艳帜上,这两句诗就被一群风流兼下流的才子们歪解为寻花问柳、饮酒作乐的口号,竞相标榜,无不以醉月迷花为乐事。
醉月楼位于五原城西郊,举头就能看到大雪山峰顶的皑皑白雪。醉月楼虽以楼名,却是楼阁林立。积雪融化成的溪水从山间蜿蜒而下,在醉月楼的画楼雕阁间九曲三折汇成一座亩许小池,最後绕楼而过。坐在楼中,天际一轮明月悬在雪峰上,与池中的雪山月影交相辉映。隔着粼粼水光,婉转的歌声在月色中,伴着淡淡的水雾飘来,隐约能看到远处楼阁上舒展的舞袖和窈窕的纤影,让人分不出这里究竟是人间还是天上。
好地方!程宗扬赞叹道。
雪水融成的溪流清凉无比,正值夏日,水面形成一层雾气。清风徐来,楼阁间的暑热顿时一空,风中带着淡雅的花香,沁人心脾。
看到自家商馆的马车,自然有人通报。一名中年美妇迎出来,见到来的是凝羽不由得一怔,接着笑道:原来是侍卫长,不知道夫人有何吩咐?
凝羽道:这是今晚的客人,夫人交代过,你们都听他吩咐。
那美妇笑道:我说烛上怎麽结了一个好大的灯花,果然是有贵客。说着她挽住程宗扬的手臂,举止亲昵,却丝毫不让人反感。
程宗扬笑道:不知道姐姐怎麽称呼?
奴家姓兰,官人抬举,叫一声兰姑便是。兰姑一边说,一边笑道:还剩了一处临水的上房,奴家已经叫人去收拾了。不知道官人喜欢哪种的,奴家好叫姑娘们来侍候。
难得有人免费招待,程宗扬也不客气,楼里最红的姑娘叫两个来。
兰姑挨着他耳边笑道:楼里有娼有妓,客人要哪种的?
程宗扬道:这还有区别吗?
娼是卖身的,官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妓只陪客人喝酒弹琴,卖艺不卖身的。
程宗扬笑道:真有不卖身的吗?
兰姑推了他一把,低笑道:那是哄外人的,既然夫人吩咐过,官人自然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只是那几个歌舞妓没侍候过客人,怕官人不满意。
程宗扬笑嘻嘻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尽管眲来。
走在旁边的凝羽脸色忽然一变,藏在斗篷下的手指收紧,握住腰侧的刀柄。
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男子,他头结方巾,穿着一袭素白的锦衣,身材比程宗扬还高了少许,一手拿着把大花洒金的折扇,举手投足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他五官俊雅,眼睛周围略显红晕,犹如桃花,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缕勾人的笑意。
程宗扬还是头一次看到长着桃花眼的男人,不禁多看了几眼。那男子眼睛黑白并不分明,黑色的瞳孔却越看越深,令人捉摸不透。他眼角微微含笑,眼神似醒非醒,似醉非醉,朦胧中充满邪恶的诱惑力。
程宗扬暗暗想到,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纪,单凭这小子的卖相,就是巨星级的偶像。只要眼神一抛,肯定有成千上万的痴女争先恐後抢着倒贴。那男子虽然俊雅,身材却不单薄,只不过脸色不是太好,抱病般隐隐透出一抹青色,一手拿着折扇,一只手还插在胸口的衣襟中,不时发出几声轻咳。
凝羽手指捏得发白,脸上彷佛蒙着一层寒霜。旁边的兰姑却眼睛一亮,松开程宗扬的手臂,上前笑声道:原来是西门大官人,难得今天得闲。
西门大官人?兰姑那几个字说得媚姿横生,听在程宗扬耳朵里,却比武二郎的霹雳暴吼更响亮。
那男子低咳一声,笑道:兰姑越来越美貌了。不知小生何时才有福气娶兰姑这样的美人儿过门。
兰姑笑啐道:大官人宅里放着几个天仙似的娇娘,哪里会看上奴家?
西门大官人与兰姑说笑着,那双桃花眼不住往凝羽这边瞟。寒暄完,他上前一步,两手抱拳,向凝羽作了个长揖。可惜他动作匆忙了些,右手从怀里拔出时带出一件事物,啪的掉在地上,却是一只绣花弓鞋。
周围诸女都忍不住发笑,可这西门大官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对自己出的丑视若无睹,两眼注视着凝羽,低声道:好久不见。
程宗扬真的开始佩服起这小子。平平常常四个字,他竟然能说得深情无限,还充满沧桑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之间历尽沧海桑田,才再度重逢。
凝羽退开一步,冷冷道:大官人的鞋子掉了。
旁边的侍女忍不住笑出声来。西门大官人检起那只绣花鞋,含笑纳入怀中,举止浩洒得足以令小女生晕倒。程宗扬扪心自问,要自己当着这麽多人的面,捡起一只女人的高跟鞋死不要脸地往怀里塞,恐怕打死他也做不出来,何况还做得这麽潇洒。
可西门大官人不但做了,还有脸解释:这绣花鞋样子不错,小生好不容易求她脱下来,好给我家几个姑娘作鞋样。
周围人再忍不住,顿时弯了腰,笑得花枝招展。一片莺声笑语间,西门大官人一脸无辜地说道:小生说得有错吗?
一名小婢忍笑道:大官人说得没错。只是女儿家的绣花鞋不好拿出来。让人看到,只怕要误会大官人。
西门摇头叹息,其实你们都不了解我的内心,不知道我是什麽样的人。
一群女子笑得更厉害了,兰姑怕他着恼,抿着笑道:大官人需要什麽,尽管吩咐,一会儿奴家再叫两个姑娘过去侍候。
西门大官人一手放在怀里,轻轻咳了两声,脸色更显得青了,让兰姑费心了。
小生约了几个朋友谈生意,一会儿还要劳烦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