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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肃听着听着,眉心微微拧了起来。他将手松松地摊开在自己肩膀上,示意她飘到自己手心里。等到她飘下来之后,他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昨晚又是一夜未眠?”
声音里微带着几分怜惜和自责之意。
她眨眨眼睛,足尖在他的手心里一圈一圈地绕:“我白天睡足了呀。我可以感觉到你身上的温度,因此即便是在睡梦里,也不会跟丢……唉唉长恭!”
高肃翻身上马,朝余下的十一位汉军点了点头,随后逆着河流的流向,一路策马而去。
云瑶顺着高肃的手指,飘到了他的腰封里。他指间的温度传递到了她的魂体上,她不知不觉地便依偎了上去,如同贪恋他的温暖一般,慢慢地阖眼睡过去了。
————————————
高肃一路策马,逆着河流的流向一路往上,马蹄声在空旷的草原里显得分外清晰。
平原。
旷野。
乱石滩。
他在乱石滩前勒定了马,又低头望了一眼腰间的小……小小的云瑶睁开眼睛,又用小小的手指揉揉眼睛,目光朦胧地问道:“到了么?”随后慢悠悠地飘到了马头上,极目向远处眺望。
匈奴人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骨铃摇响的声音,高高低低的祷祝声,木板车在草原上碾过的隆隆声。牛马的尸身已经被切割开来,剧毒的脏腑被巫师们攥在手心里,低低呼喝着咒语和祷词,在木板车上连声祷告。
二十来位匈奴武士骑在马上,拖着沉重的木板车,还有木板车上的牛马尸体和巫师们,朝着那片荒凉的乱石滩,一路地赶过来了。两里、一里、一百丈、五十丈、二十丈……
“那里有汉军!”
“该死的谁泄露了消息!”
“回转,回转!去下游!”
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冲天而起的唿哨声,在空旷的大草原上显得分外清晰。高高低低的匈奴话随风飘了过来,又随风远去了。那十一位汉军都变得有些焦躁起来,想要策马去追,但哪里追赶得上?
云瑶转过身,有些疑惑地望着高肃。她听不懂匈奴武士们在说什么。
高肃目光一点点地沉了下来,神情肃穆,眼里隐隐有着几分锋锐和肃杀,如同一只孤傲的苍狼终于亮出利爪,在阳光下反射着尖锐刺眼的寒芒。
他按住腰间的箭囊,取出两只羽箭;又取下马背上的长弓,搭箭,挽——
弓弦如满月,两支羽箭如疾风般激射而出。
嗖——
嗖——
嗤。
嗤。
两支羽箭正正地插/在两位巫师后颈上,戳穿出两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
至于那两位巫师,早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匈奴人的马蹄声再次变得杂乱起来,还隐含着杂乱无章的咒骂声。他们曾听闻过汉军里有人能百步穿杨,也曾听闻过汉军里有人能一弓压双箭,但当事情真真正正地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却仍旧感觉到了一种不可置信的……恐惧。
那是一种从脚底直蹿上来的寒气,比直面死亡更加可怕的恐惧。
他们甚至能想到,如果那人当真来到自己面前,那么自己除了直面死亡之外,已经再没有第二种选择。再是心志坚定之人,也会在那人的长/枪和箭簇之下颤抖,大脑里一片空白。
兰陵王的一箭之威,竟至如斯。
汉军们乘着势,策马越过乱石滩,冲散了匈奴人本就杂乱的脚步。
高肃用手遮挡在她的面前,轻轻地说道:“不要看。”
一场短暂的厮杀很快就结束了。行阵杂乱且刚刚经过一场长途跋涉的匈奴人,完全不是养足了精神的汉军的对手。牛马破碎的尸体混合着巫师的血液,还有被巫师们攥在手心里的脏腑,微微飘逸出了一丝腐烂的气息。
“全都烧了。”高肃吩咐道,“免得瘟疫传到其他地方去。”
大片大片的火光蔓延在草原上,将得了瘟疫而死的牛马的尸体,连同它们沿途经过的那片草场一起,全都烧得干干净净。云瑶飘到高肃耳旁,轻轻对他说了两句话。高肃微一皱眉,又吩咐道:
“烧滚水,沐浴。连同战马也一起擦洗干净。用那边的生石灰。切记不要碰水源。”
云瑶那根小小的手指,刚好指着一座灰白色的石山。
☆、34。32。31
云瑶手指的方向,恰好是一座石灰山。
石灰山里的石灰石可以直接取用,煅烧后即可成为生石灰。虽然这里没有石灰窑,但因为明火的外焰温度是一千三百度左右,比石灰石煅烧的温度要稍微高一些,因此如果操作得当,是可以用明火煅烧出一些生石灰来,充作消毒之用的。
云瑶趴在高肃肩膀上,在他耳旁轻声说道:“在山石下堆放一些柴草,不要堆得太高,让火舌稍稍碰到山石足矣;让山石在火里烧一段时间,便能噼啪噼啪地掉下许多生石灰来了。”
高肃微微颔首,将她的话复述了一遍,又让军士们照着做了。
云瑶看着那些来来去去忙碌的军士们,忽然问道:“长恭,你不让他们碰水源,那该如何取水?”
高肃安抚地拍拍她,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他沿着乱石滩往上游走,很快便找到了几棵碗口大小的树。他拣了其中一棵合适的,三两下削下两截树干来,又慢慢地削成了两个简陋的木瓢。
云瑶趴在他的肩膀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渐渐地有些明悟了。长瓢有柄。
“这把匕首一直放在皮囊里,不曾沾过血。”高肃解释道。刚刚他在取这把匕首之前,便已经撕去一片里衣,将自己的双手牢牢包了起来。他一面慢慢地削着木头,一面又解释道:
“在那片乱石滩里,有两处微微凹陷下去的浅坑,可以勉强容纳一二人在其中。我离开之前,已经吩咐他们用烈火炙烤岩石,现在想必已经烧得滚烫了。”
云瑶真正明白了。那片乱石滩上的岩石,基本都是花岗岩,不像石灰石那般脆弱,而且水也渗透不进去。要是刚刚好有那么一处地方,可以勉强烧些滚水来擦洗身体,也是极妙的。
而且哪里还有一座石灰山,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生石灰,又是一大助益。
云瑶思量清楚后,便真正安心了。她顺着高肃的领口慢慢滑下来,沿着他的衣襟,一路滑落到了他的腰里。高肃仍然在专心致志地削木头,不多时便削了四五个简陋的木瓢出来。她在他腰里拣了个舒服的地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便安然睡过去了。
昨晚她一夜未眠,刚刚又经历过那样一场惨烈的厮杀,如今精神一松懈,便感到困顿。
高肃动作一顿,低头望着腰间那小小的一团,眼里多了些无奈和温柔之意。
他又削了两个简陋的木瓢出来,便将匕首仔仔细细地收好,又带着那些简陋的木瓢,沿着河道往下游走,不多时便来到了那座石灰山旁边。
石山周围已经燃起了大火,石灰石在火光里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灰白色的山石一片片碎裂开来,经由烈火煅烧过后,终于扑簌簌地掉下一地灰白色粉末。
汉军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乱世堆上,举目远眺那一座石灰山,表情都有些呆滞。
“那些石头居然能被烧碎,莫不是我眼花了罢?”
“你可以试着掐自己一把——笨蛋你掐我做什么!”
“唔,刚刚一时走神,不过掐你也是一样。痛么?”
“你你你——要不是将军一早吩咐过不能触碰水源老子一定一脚把你踹水里去!”
……
高肃走到那十一个人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其中几个。
“取水的时候仔细一些,莫要让长柄沾到了水源。”高肃吩咐道。刚刚他离开时,汉军们便已经在那几块大石头周围,还有那些微微的凹陷处,都堆满了枯叶和枯草,大火顺着风势,在那块大石头的前前后后灼烧,将岩石烧得一片滚烫。
清水泼洒到岩石上,立刻滋滋地冒起了白烟。
他们依次走到那两处微微的凹陷里,就着微烫的水,将自己全身上下都仔仔细细地擦洗了一遍,尤其是沾了血的地方,都用草木灰细地擦过。没有人抱怨将军的命令是多此一举,因为瘟疫二字实在太令人害怕了,但凡再怎么谨慎小心,都不为过。
这里都是男人,所以这些事情他们干得大大咧咧,没有什么顾忌。
外面的大火渐渐熄灭了,石山周围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粉末,
他们将自己清理干净之后,便又将里外衣和铠甲都丢到石灰水里,在阳光下暴晒和浸泡。随后他们又将那些灰白色的生石灰粉末,仔仔细细地洒在了水源地旁边,连稍远一些的草地上都照顾到了。
大火焚烧过后的草原上一片焦黑,洒了细细白白的生石灰粉末之后,如同下了一场细细的雪。
随后他们将那些舀水的木瓢也烧了个干净——因为长柄上可能沾着毒素,最后他们将那些带来的战马,全都按倒在草木灰里,用草刷仔仔细细地刷过一遍皮毛和蹄子。
旷野上一片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唯有微风吹拂过时,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零星的谈话声。
云瑶醒过来的时候,吓得快要飘…飘…她真的吓得飘起来了。
一个小小的团子悠然飘在半空中,看着眼前靠坐在岩石上,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疲惫之色的兰陵王,用力地揉揉眼睛,忽然又嗷呜一下地捂住眼睛,透过指缝一下一下地往外瞄。
高肃已然看到了她,低低笑道:“醒了?”随后在她面前摊开了巴掌。
她捂住眼睛,小心翼翼地飘落到高肃手心里,又被高肃带到了自己身前。高肃指着旁边冒着汩汩气泡的熟石灰,还有石灰水里的铠甲和衣物,轻描淡写道:“那些衣物和铠甲,需得在石灰水里浸泡一些时辰,再经由阳光暴晒后,才能取用。”
所以现在,他大刺刺地坐在岩石边上,全无遮拦。
她捂住眼睛,在他手心里磨磨蹭蹭地转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
高肃好心提醒道:“这里都是男子。阿瑶,他们不知道你在这里,因此没有什么忌讳。”
Σ( ° △°|||)︴ !!!
她呜地一声再次飘了起来,这回却是往高肃那边飘。她捂着眼睛在半空中转了半个身,又捂着眼睛,慢悠悠地飘落到了高肃的胸膛上。磨磨蹭蹭地找了个地方呆着。
还是这里要安全一些。
刚刚醒来时她窝在高肃腰里,差点儿连魂儿都给吓散了。
还有那什么什么“这里都是男子,因此没有什么顾忌”……但是她有,有好么!!!
云瑶抖抖嗦嗦地蜷缩成了一团,缩在高肃的胸膛上,捂着眼睛,慢慢平复自己的心跳。
高肃低低地笑出声来,眼里多了些许促狭之意。
他用拇指揉揉她的头顶——虽然触碰不到——低声道:“阿瑶,睁开眼睛罢。”
她捂住眼睛,糯糯道:“不。”连声音都微微变了几分。
高肃再一次沉沉地笑出声来,胸腔微微地震动。他用手遮挡在她的身后,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才温声道:“睁开眼睛罢,我替你挡着了。你瞧不见,他们也瞧不见你。”
她从指缝里偷偷瞄过去,高肃正垂眸望着她,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还隐隐带着几分促狭之意。她又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果然看见高肃用手挡住了她视线。
微微的光亮从他的指缝间透了出来,只要不趴在他的指缝间看,那确实是什么都看不到。
她隐隐松了口气,在他的胸膛上坐下来,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一时间两人静谧无言,唯有旁边的熟石灰还在冒着汩汩的气泡。
片刻后,汉军们三三两两地回来了,身后跟着被刷洗干净的战马。云瑶再一次捂着眼睛,背过身,细声细气道:“我还是再睡一会儿罢。”言罢便躺倒在高肃的胸口上,闭着眼睛,像是要真的再睡上一觉。高肃无奈地笑笑,又坦然望着跟前的那些汉军,仿佛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但他的手却一直遮挡在云瑶身后,不让他们发现她的踪迹。
汉军们向高肃禀报道,这里的事情都已经料理干净了,他们应该什么时候回程?
高肃指指那些汩汩冒泡的熟石灰,吩咐道:“再取些清水来,将衣物和铠甲仔仔细细地冲洗几回罢。石灰虽然能除疫,但终究是性太烈。”要是不小心沾到身上,那是会痛上半日的。
汉军们又应了声是,从河里取了些清水出来,将衣物和铠甲反复冲洗了许多回,直到再也闻不到石灰的味道了,才放在阳光下暴晒,直到干透。
随后他们便将自己拾掇齐整了,朝着河流的下游策马而去。
来的时候心情沉重,回程时便感到轻松了许多。他们一路策马越过平原,又转回到了那片起起伏伏的小山坳里。前两天高肃对所有人都说过,等回程时要在这里停留两日,等五个地方的人全都聚集齐之后,再一同回营,回禀卫青将军。
约莫半日之后,另外一路的汉军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
他们比高肃要幸运一些,在半路上就拦下了将要前往水源地的匈奴人,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