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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夫人神算-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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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那位已经过世的侍御史的家里人,将事情一件件地清楚,宫里也要善后。这些琐事所要耗费的精力,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因此这段时日,阿瑶留在太尉府里,也能稍稍省却他一些心力。

云瑶虽然不明白那些事情,但隐隐也能猜测到一些。

她这两个月在庄子里过得越是平静,便意味着高肃承受的压力越大,所耗费的精力也越大。

这两个月以来,西晋政权颠覆,贾后与诸王联手上位后最后被扳下台,赵王取代司马衷成为新晋的皇帝,而且身边还有一个东海王虎视眈眈,压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但她在庄子里,却从未受到过任何骚/扰。

这仅仅只有一种可能性:所有一切的伤害,都被高肃压了下来。

他在洛阳城里承受了最大的压力,让她在庄子里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两个月。

念及于此,云瑶忽然又有些担忧,他此时跟着赵王走,日后东晋皇帝登基之后,高肃又该如何自处?一个手握重兵的颖川侯,想必东晋皇帝司马睿不会那样大肚能容的。

不知不觉间,她竟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高肃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苦笑道:“阿瑶,你整日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问了什么话。

她看看四周无人,忽然踮起脚尖,附在高肃耳旁,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实在是有些担心。晋朝的八王之乱,最终卷进去了许多人。你当真,不要紧么?”

高肃轻抚着她的长发,良久地沉默不语,忽然他问道:“阿瑶,你愿意与我一同去北面么?”

“北面?”她有些惊讶。高肃的话题跳跃有些太快了。

高肃低沉地嗯了一声,声音有些不可闻:“我与东海王亦不曾交恶。因此将来不管是谁登基,都动不到我的头上。从一开始,我便对他们说过,除匈奴之外,再不动干戈。”

他是晋朝最为锋利的一把刀,但这把刀的刀锋,永远对着匈奴人。

因此不管是赵王上位还是东海王上位,又或是任何一位郡王上位都好,高肃都能安安稳稳地做他的颖川侯。晋朝的皇帝只能罚俸、削爵、削封邑,但却不能像对付前朝重臣一样,对高肃下手。

因为高肃不但是对付匈奴的一把刀,而且还是唯一的一把刀。

要是将这把钢刀折断了,北疆便再也无人镇守,匈奴人南下如入无人之境,大半个北疆都要陷入连绵的战火里,而且匈奴人还有可能会威胁到都城。

即便是当年的司马衷和贾皇后,也只能设法拉拢他,而非亲手折断这把钢刀。

高肃抚着她的长发,俯身在她的耳旁,将事情细细地揉碎了说与她听。

听着听着,她隐隐地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高肃低头望着她,笑问道:“现如今你总该能安心待嫁了罢?”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

很快那位管家便带着仆人回来了,刚刚那位少女也回来了。

云瑶稍稍退后半步,与高肃拉开了一些距离,又朝那位少女笑了笑。少女眼睛一亮,咯咯笑着扑过来牵住她的手,亲亲热热地喊她姊姊。高肃未曾阻拦,因此她便默认下来了。

管家带着庄子里的仆人和丫鬟,还有一些收拾好的细软,加上云瑶和那位少女,一同塞到那两辆,不,总共是五辆马车上,浩浩荡荡地朝洛阳城驶去。对外,他们仅仅声称是表姑娘回洛阳城了。至于是哪一家的表姑娘,有人说是这家的女儿,亦有人说是那一家的养女,不管哪一个身份拿出来,都是神秘且令人畏惧的,让人不敢也不愿意深究。

至于与颖川侯完婚的事情,那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了。

从回洛阳城,到回府,到拜见太尉和太尉府里的人,仅仅花了两个时辰。

但她在府里待嫁,却整整待了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里,那位热络且天真的少女已然出嫁,府里的丫鬟侍女们也都换了一大半,宫里的宫娥们放出的放出、嫁人的嫁人,多半都已经销声匿迹了。原先记载宫女名录的好些本册子,也都在一场大火里被烧得残缺不全,自然而然地便将许多名字抹除。

亦是在这一段时间里,颖川侯加封千户,在洛阳城里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但不知为何,颖川侯依然同先前一般,喜欢独来独往,对谁都是淡淡的不大热络,平素除了筹备婚礼和前往营地里操/练兵士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活动了。

一切的暗流汹涌,终归于表面的风平浪静。

三个月的待嫁生涯之后,便迎来了两个人的婚期。

那时正是冬末春初的时候,冰雪消融,春风拂面,颖川侯带着二十骑校尉和郎将前往迎亲,太尉府里抬出的一百零八抬嫁妆如同流水一般,赫赫扬扬,羡煞了半个洛阳城。

但唯有寥寥几个人知道,那一百零八抬嫁妆里,太尉府仅仅是象征性地添了点儿妆,其余的都是颖川侯府的产业。将这些产业折算成嫁妆嫁进侯府,即便是新娘子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

合卺礼过后她问高肃,为何要这样麻烦。

高肃正色道,既然是他替她伪造的身份,那自然是要将一切都置办得妥妥当当。不管是压箱底的田产地契还是添妆的头面钗环,一概不能少了侯夫人的,否则如何能将一切做得这般真?

云瑶闻言失笑。

他轻柔地将她拥在怀里,亦笑道:“既然将从前的一切都断得干干净净,那自然是衣帽钗环首饰田契外带铺子,一概都要由为夫置办妥当,才是正理。”

这番话说得很是理直气壮。

她瞪他,又轻轻戳戳他的胸口:“你总是有你的道理。”

高肃闷笑出声:“……自是理当如此。夫人今夜要试试么?”

☆、55|54

云瑶别过头去,盯着案桌的一角,没有说话。

高肃笑笑,又牵着她的手来到榻边坐下。两人并非第一次大婚,因此也不甚拘谨。相比起前两次的大婚,今天晚上可以称得上是平淡。他们如前两次一般全足了礼又回了屋,其间除了宾客有些喧嚣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高肃按住她的肩膀,一根根地拆去她发间的钗环,忽然沉沉地笑了一声。

他说:“阿瑶,你曾告诉过我,不管转世多少次,你我都会永远保留前世的记忆。”

云瑶轻轻嗯了一声,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头,轻声道:“确是如此。”

在她前世的前世的前世,师父将这个法子告诉她的时候,便已经阐明,此法生生世世长久不息。当初她与高肃共用此法,也是存着半信半疑的念头。但几度转世之后,便再也没有疑问了。

师傅从来不曾骗过她,当然这一次也不曾。

高肃抽掉她最后一枚束发的金簪,任由她长长的乌发披泄在肩膀上,随后附在她耳旁问道:“那么是否有一天,你我转过许多世之后,又会重新回到自己的初世?”

他以为云瑶的第一世,便是与他初识的那一世,故有此问。

云瑶心头一跳,有些愕然道:“不、不能罢?”师父可从来没有同她说过。

高肃笑笑,抬手束拢起她的长发,又将身边盛满清水的铜盆端过来,低声道:“我不过是随意问问罢了。”随后又从旁边取来一方洁白的巾子,递给她。他记得阿瑶一直都嫌那些脂粉腻味。

云瑶就着铜盆里的温水,卸了妆净了面,又取过一方干净的帕子,慢慢擦拭着无意中被沾湿的发梢,轻声道:“具体的情形,我亦不知。先前师尊确实叮嘱过,不管去到哪一个世界,也不管自己最终会变成谁,都是不可控制的。因此‘回到原先的那一世’,仅仅是有这个可能罢了……长恭你,你怎么会忽然有此疑问?”

她忽然想起来,高肃很少会问关于转世或是灵魂出窍的问题,除非是她自己提及。

高肃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偶尔会想到,要是有一天忽然回到了大齐,见到曾经的自己,我又该如何自处罢了。”这世上总不会有两个兰陵王,亦不会有两个兰陵王妃。

而且偶尔一些时候,他确实会怀念自己的前世。

当然不是怀念他的堂兄弟,而是怀念昔日的同伴和好友。

那一句“见到曾经的自己”,让云瑶不禁愣了片刻。她是知道外祖母悖论的,也一直都很坚信这个悖论。他们这样来来回回地转世,穿越,终有一天是会回到北齐的。等到那时……

要么高肃会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出现,要么高肃会成为兰陵王自己。

那她自己呢?她自己又将如何自处?

云瑶望着室内跳跃的明烛,忽然间想出了神。高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笑道:“原本是我自寻烦恼的举动,反倒连你也一同烦恼了。”他低下头来亲亲她的面颊,忽然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她轻轻嗳了一声,捶捶他的肩膀:“长恭!”

但回应她的,是一夜的芙蓉帐暖。

——————————————

第三日上头,高肃陪着她回门。自然,回的是太尉府,而非原先“她”的那个门。

在太尉府里高肃与太尉商谈了许久,当天夜里,高肃便开始草拟一封上书,说是北地尚不安宁,请陛下允许自己带兵北上。至于他的夫人,他们新婚燕尔的,自然也要一同去。

云瑶有些惊讶,为何高肃要这样焦急。

高肃点点她的鼻尖道:“此时还有一个‘新婚燕尔’的借口。要是再等一些时日,恐怕连新婚燕尔的借口都没有了。阿瑶,你还记得晋朝的那几场动/荡么?”

她眨眨眼睛,含糊道:“隐约记得一些。”

高肃叹了口气。东西两晋的记载,他从前曾仔仔细细地研习过,自然比云瑶要清楚一些。

他将云瑶抱到膝盖上坐着,将自己记忆里的晋朝往事,拣些重要的同她说了:司马伦上位之后,朝野确实是安定了一段时日;但随着东海王失去、朝臣反反复复地洗牌,原本安定的时局,又再度动/荡不安。

即使高肃自己就是一个变数,也同样不敢去尝试那微末的可能性。

“因此这些年,我最好的做法,就是留在外边,不要回洛阳。”高肃道,“正如我先前同你说过的,司马氏的诸王动/荡,与我干系不大。即使是将来朝代更迭,但凡我谨慎一些,也总归烧不到我身上。但要是我留在这里,那变数就大得多了。”

云瑶望了他很久,才轻轻地噢了一声:原来如此。

高肃很快便写好了上疏,又辗转递交到了新皇帝手里。

贾皇后和司马衷已经被囚在了另一处地方,现在的那位新皇帝,对高肃几乎是言听计从。因此一听说高肃带着人去抚边,他便没有任何犹豫地批了一个字:准。

前些日子,高肃已经和丞相、太尉通过一些气了。再加上皇帝的那个“准”字,高肃便顺顺利利地离开了洛阳城,前往北地镇守,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而他的妻子,自然也跟着一同去了。

美其名曰,新婚燕尔。

————————————

在北地的日子,他们过得很是平静。

除了高肃偶尔会出战匈奴之外,便再没有第二件可以称得上是“麻烦”的事情了。

随着洛阳城的冲/突一日日加剧,云瑶也一日日地感到不安起来。但正如高肃先前所言,他是晋朝最锋利的一把刀,但凡未来的皇帝不蠢,都不会主动去动他。而且这些年他在北疆,一直都兢兢业业地守着匈奴人,皇帝就更加不可能动他。

直到有一天,南边传来消息,司马睿上位当了皇帝,他们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那时他们在北疆已经住了很久了,即便是新皇司马睿,也几乎想不起北疆还有那么一位王侯。但这些年高肃阻拦匈奴人南下的战绩,却是整个洛阳城都有目共睹的——哦,不,现在已经不是洛阳城了,司马睿他已经迁都了。

高肃除了偶尔会到都城去朝见皇帝之外,其余并无太大变化。

直到有一天,高肃给她带回了一片龟甲。

那是一片颇为古旧的龟甲,表面上布满了裂痕,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云瑶触摸到那片龟甲的一瞬间,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那片龟甲触手冰凉,而且刚刚碰到它的一瞬间,便如同有电流滑过指尖一般,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但高肃将龟甲递给她时,神情很是平静,显然是不知其异状。

因此这片龟甲,是只对云瑶一人有效的。

她的指尖轻抚过那些冰凉的裂痕,感受着那一丝细微且尖锐的疼痛。越是抚摸,她便越是感到了这片龟甲的不同寻常:它很可能,是一件上古时的占卜器物。

“这是……”

“这是殷商时传下来的一片古龟甲。”高肃笑道,“前些日子我去都城,瞧着这东西有些意思,便顺路带回来,让你瞧瞧。”

这些日子高肃很喜欢送她一些小玩意儿,铜铃铛和田玉甚至是陨铁,什么稀奇古怪的小东西都送过了,说是难得见到这些稀奇的东西,便索性拿回来博她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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