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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这里滑了下来?
“跟着我走!”范启泽奋力的往挂有布条的小道爬去,不一会儿,还真的看到了出路,几颗松树在前面舒展开,结成小道的竹枝和荆条一下子散开了,残雪在反射着耀眼的阳光,这让他十分兴奋,马上加速往前面走去。
黄奕欣在后面跟着,但是她的力气几乎快用尽了,好像身上的热气在一点点的散尽,随之带走的还有自己的灵魂,尽管听到范启泽兴奋的叫声,可手臂和双腿全然用不上劲,只好对范启泽喊道:“我走不动了!”
范启泽连忙拉住她,一步步的往上行进,胜利在望,如果这个时候放弃就太可惜了,浑身上下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将自己和黄奕欣一起,一点点地拖向了大道。
躺在雪地上,范启泽大口地喘着气,他从来没有觉得冬日里面的阳光会有这么亲切,即使浑身已经湿得像是泥水一片,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居然发现还有一格信号,这实在太好了。
范启泽迫不及待的想打电话求救。
而这个时候黄奕欣却像是被什么拖了一下,猛地重新滑下山道,一个金属声音激荡在空气中,让范启泽毛骨悚然,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该来的真的就来了。
黄奕欣朝后倒了下去,扑在矮竹林中,范启泽连滚带爬地上去,想将她拉上来,却看到了不能想象的一幕,黄奕欣的头颅怪异地歪向一片,而后慢慢分开,鲜血从她的脖子上喷了出来,而上面的脑袋已经不见了,她甚至还来不及呼号一声,就这样离奇地身首异处。
她的身子开始往山下滑去,范启泽徒劳地抓了一把,却只能无济于事地看着她慢慢地往下滑去,血液混杂着枯枝败叶一同往下滑动,和黄奕欣的身体一起,慢慢地在湿滑的泥土上往下落去,直到范启泽再也看不到它们为止。
范启泽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手依然还伸着,像是希望能抓住什么,事情就这样发生在自己面前,真实的像是重槌撞击心脏。
在树丛中有一条难以看到的金属线,范启泽擦擦眼睛,看到了一根吉他的第三弦,结实又锋利的钢弦绷在两棵树上,刚才听到的金属声大概就是这个突然弹起的声音。它可以像刀一样,轻易割掉人的脑袋。
这样一个细节在范启泽的脑袋中浮现,自己在车上弹吉他的时候,因为三弦不准,好像从导游那里拿过一根吉他弦,可他没有换上,而是随手调调,那根弦一直在自己身上。
他连忙摸摸口袋,发现那个小纸袋早就不在,而这个精巧的机关却用上了这根琴弦,范启泽想起了路上出现的布条,这好像在暗示是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一切都是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做出的,不光是黄奕欣的死,还有前面几个人!
山下有人在叫喊着,好像是搜寻他们的人来了,范启泽这时候已经慌张失措,要是被人发现,自己定是百口莫辩,于是一阵踢腾,站起身来,慌不择路的往山上跑去。
雪继续融化着,黄奕欣留下的血迹融在红土中,山岭依然静寂,没人回应下面的人群。
在无头苍蝇一般奔跑半日,范启泽已经跌倒无数次,几乎成了泥人,身上混杂着黄奕欣或者自己的血水,如同野人一样在山岭里面无目的地窜着,饱受寒冻和饥饿之苦,但是他的脑子依然回放着黄奕欣从那里滑下去的情景,还有那根要命的吉他弦,这些事情让如同惊弓之鸟,被一点小声音吓得攀上爬下。
最终他体力不支地倒在路上,这样反而让他更加舒服,伸直自己麻木的腿和脚,面朝上躺着,范启泽感觉自己会死在这里,不过这样让他很释然,缓缓地闭上眼睛,慢慢地放下脑中那些不能释怀的重压。
不一会儿,他又飘飘然地醒过来,这种飘然太过真实了,范启泽睁开眼睛,看到路面正一点点往后退去,好像自己正坐在自动扶梯上一样。
这像是一个升天的过程,范启泽有点享受地感受着一晃一晃的飘忽感,自己的双腿甩着,让他想起在大学的某个瞬间,兰汶坐在双杠上面,晃荡着双脚,对他说着一些事情,他却全没有听到,只是看着那对细致的双腿出神。
“你会一直这么喜欢我吗?”
“当然会,要不要我跑到街上去喊一番啊?”
那时候兰汶的笑容还有没有如今这般冰冷,而事情总是不能遂人愿,范启泽觉得人在死前有这么一番回忆也挺好,于是就有点幸福的闭上了眼睛。
阳光晒得他暖暖的,身子在晃荡,如同摇篮一般。
当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去的时候,才低下头一看,自己正被绑在一个特别的架子上,让人一点点的背上山去。
想要张嘴叫,却眼见着自己进了那个昨晚看到的山上的寨子,在凌乱的石板路上走着,喉咙干涩,而且明显是着凉了,范启泽只能干哑的发出一点难以觉察的声音。
范启泽像是货物一样被放倒在一间屋子里面,然后几个人上来七手八脚地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他舒服地翻了个身,才看到自己是被绑在山里人特别用来砍柴的担子上,被一步步地背上了山寨。
这间房子特别地大,当中的火塘卡兹卡兹地燃着熊熊的炭火,上面挂满了熏得油亮的腊肉,整个空气中充斥着一种香气,还有一股子暖和得让人心头软绵绵的热量,这些让范启泽不由得吞了一大口唾沫,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加上在山里奔跑许久,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火塘边上的靠椅上端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胡子长得跟人参的根须一样,在啪啪冒着火星儿的火光下显得十分耀眼,他的皮肤皱在一起,每条纹路都代表着他所经历过的沧桑。见了范启泽毫不客气地四仰八叉躺在地面上,笑了一声,用苗语问了一句,周围人听了,也用苗语回了一句,范启泽听在耳中,却一点也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只凭着一种直觉,冲着那老人傻笑一声。
这一声傻笑却像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那老人哈哈一笑,让人把扶起来,坐在火塘边,直勾勾地看着范启泽,范启泽却一点也不加回避,同样对着那老人笑,像是熟识的朋友一般,实际上范启泽现在的脑袋空白一片,见到那老人,更多是搞笑。
不一会儿,一锅米饭和几块蒸好的腊肉端了上来,范启泽不顾一切扒拉着吃了下去,那个饥饿的样子让旁边所有的人哄堂大笑。
范启泽倒是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地就将碗里东西吃完,见老头递过一碗酒过来,更是毫不客气地喝下,这酒浓烈却不呛人,满口全是浓香,范启泽如同喝白水一般,将这一碗酒通通喝下。
这般豪情倒是来源于他自己,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死掉,就此得以偷生,范启泽倒无需什么话语,只管招呼什么干什么。几个年轻苗人先是用苗语说了几句,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换作当地土话说起来,范启泽仔细一听,这话倒是和川音有些相似,想必是西南官话腔,用心一听,倒是能听出一二,半懂不懂之间,依然点头微笑一番。
话说到一段,范启泽酒也喝了不少,米酒上了头,那老人开始吟唱着什么,节奏悠长而哀怨,在火堆前面,摇摆着脑袋,像是喝醉了。
范启泽却无比兴奋,随着这个节奏跟上一首歌曲,大声嚎叫着将那些早已记不清楚的歌词喊了出来,两人语言虽然不同,却有一番豪气。
不过一会儿。范启泽全然就醉倒在地,只剩下发泄一样的大喊大叫,就算之前的饭局再多,也不及这一场诚恳的招待,看着周围头裹着黑色头巾的苗人们,范启泽嘿嘿笑着,颓然倒在地上,他们不懂自己的语言,而自己也没法全然了解他们的意图,但是这些笑容是单纯而质朴的,只是对于一个即将倒毙在路上的人的关爱。
范启泽还是笑着,看着自己被人又一次绑起来,继而吊在梁上,到了这时候,他才感觉到有些不对。
那老人对他说了几句,苗语分类极多,即便能够听懂一二,也没法清楚了解意图,何况范启泽本来就不懂这个。见范启泽没有反应,边上的年轻人算是翻译地说了几句,但范启泽费尽力气才听懂了几个词:“七步桥、清血。”
被吊在房梁上的范启泽努力睁大了眼睛,即使高达60多度的自酿米酒让他已经全然失去力气,但是这几个词还是让他惊出一番冷汗,这些人要对自己做什么?
老人将剩下的米酒含在口中,噗的一声喷在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上面,而后慢慢的往范启泽逼来,嘴中念叨着什么,让周遭的苗人们一齐呼喊着。
范启泽嘴唇有点不听使唤,他能够看到那把刀传过来的锐气,而且后面紧跟的两个苗人举着两个瓦罐,跟着老头一步步上前来,停在眼前。
老头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尖刀划向范启泽,在他胸前开了一个小口,鲜血霎时间就流下了下来,后面的年轻人连忙用瓦罐接住,范启泽身子震了震,却没有感觉到什么痛感,即使血液和生命一起在流逝,自己却没有一点感觉。
要是这算是一个取命的仪式,对于范启泽来说可能有点太久了,那个老头不厌其烦地在那个划开的口子上大做文章,一边取血,一边还用草药敷上伤口,范启泽这时候的神志不知是出于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全然陷入了混乱。
周围站着好几个女人,她们站立着,像是等待着范启泽的死亡,每个人都保持自己最为丑陋的一面。几个女人穿着同样的衣服,也同样的占满了鲜血,围成小圈,看着范启泽,尤其是黄奕欣,她持着自己的脑袋,在自己的怀抱中,那张静谧而又苍白的面孔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像是欣赏着范启泽最后的痛苦。
这他娘都是报应,范启泽手腕被绳索勒得惨白了,四周围着几个女人,像是身处幻境,第一个伤口刚刚划完,那老头将刀口喷了一口酒,这预示着即将划下第二刀。
一位苗女赶上前来,将老头执刀的手牢牢抓住,不让他继续下手,这苗女就是将范启泽背上山的那位,也是她看到了范启泽倒在路上,原本要砍柴的她放下手中活计,将范启泽背上了山寨。
范启泽要是知道是一个女人背着他上了山,还真不知道他会是怎么样的感受,但是这女子好像打算救人救到底,一把拦住了老头的行动。
她哀戚地说:“阿公,莫杀了他嘛。要是你怪我背了他上山,我把他再背下去好嘛。”
被人唤作阿公的老头并没有动心,一把甩开了苗女,说道:“你懂个什么,姑娘家不要管那么多,我这是为他好,你莫多事!”
说着将刀伸了出去,不料刀还没有触及范启泽的皮肤,房外有人开始呼号,透过窗户看去,寨子一头熊熊的燃起了火光。
老头甩下了刀,大喊一声,率领屋内一帮村众连忙跑出去救火,将范启泽丢在屋内。
那苗女见状连忙将范启泽放了下来,范启泽半昏迷地躺在地上,这时候的他已经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口中剩下一句话语:“水,给我点水。”
苗女连忙出门给他倒水,在这个空当,一个人影从门外闪了进来,摇晃了一下范启泽,见他没有反应,就硬生生地将其拖了出去。
那来人身材娇小,却像是有很大力气,将范启泽拖到草丛边上,从草叶上摘了些雪,塞进他的口中。
范启泽缓缓转醒,村子的草屋燃得映红了半天,在火光中,他再次睁开了眼,那些围着他的女人们都消失不见了,而在他面前的,却是真真切切的一张脸——兰汶!
“兰汶,你怎么在这里,我告诉你……”看到兰汶的脸庞,范启泽兴奋起来,好像力气重又回到了身上,事情已经重得不能忍受,让范启泽几近崩溃,他急于将所有的东西说出来,所有的不安和恐惧,还有对兰汶的不能磨灭的思念。
兰汶打断了他的话,反而用一种极度生硬的口气说道:“你知道你到了什么地方吗?那些人就是黑苗寨子,惹上他们对你一点好处没有,刚才他们是不是用刀取你的血?”
范启泽被这番问话弄得云山雾罩,胡乱点了点头,兰汶更是压低了声音,言语中透出一丝恐惧,说道这是黑苗做蛊的方式,他们要用范启泽的血去养出致命的毒虫。而当取血完毕以后,范启泽自当死得不明不白。
听完兰汶的话,范启泽惊出一头冷汗,幸亏刚才那苗女挡住了第二刀,不然自己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一个结果。
被这么一惊,范启泽倒是把自己的事情事情全部忘了,只是傻乎乎地跟着兰汶的话点头不止。
“现在你跟我走,要不是我及时问了情况,还真不知道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