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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悠然懒散的人,从来都不似外表看起来的那般糊涂。
天已经完全黑透,她看着窗外,这客栈分了前后两院,前是店面,后院则似店家私宅。然而那里却漆黑死寂,无半点灯火。
苍白消瘦的黑衣人,不寻常的掌柜,再添上一个胡公子……那些人在脑中一掠而过,她丝毫不能放松警惕。这客栈里,必会生乱。
正在此时天空突然划裂,一道闪电横空而下,染雪心里一惊,还没有听到雷声豆大的雨点已经纷纷砸落,转眼倾盆。
染雪莫名忐忑,心中暗道不妙,怕是明日无法上路。仔细听得隔壁没有了声响,估计楚世应该已经睡下,染雪轻声走出房间,哗啦的雨声遮掩了她的脚步。
客栈已然关了大门,将雨声关在门外,楼下店面安静空荡,只有一盏油灯燃着,灯下掌柜的手指在算盘上快速移动噼啪作响,在阴暗的店里荡着回声。
“掌柜。”
闻声抬头,掌柜的脸上立刻堆上生意人的笑容,“我正琢磨着姑娘会不会来呢。”上上下下打量了染雪,眼中精光微闪,“姑娘这身皮子可真是不错,不过看起来……这原主可还阳寿未尽呢。”
“掌柜好眼力。”染雪用衣袖轻轻抚了抚一张凳子,在桌边坐下来。掌柜嘿嘿笑笑,“谬赞了,在下的眼力,可还看不出姑娘真身呢……”似灵非灵似鬼非鬼,耐人寻味得很。
“做生意,不过是你卖我买,打听太多对掌柜没什么好处。平掌柜在‘下面’也算是有名声的人物,染雪想不到竟这么巧投宿在掌柜店里……”
“是,是,不过姑娘竟有本事抢得别人身体,不知在下这个小小的生意人还能帮姑娘些什么呢?”
“我的确有些事情要掌柜帮忙。”染雪抬手从头上拿下一支珠钗,她作为随侍婢女跟随楚世出来,并没有带自己的家当,身上的银两自然是动不得的,这钗还是在雁月宫时茉蓉昭媛所赏,也算得价值不菲。掌柜顿时目光闪烁比那油灯还亮上三分,直盯着染雪将珠钗放在桌上,忙拿过来仔细鉴定。立时笑容越谄媚三分,“姑娘出手真是大方,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讲,小人定然尽力而为。”
闪电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得店内瞬间通明,转瞬明灭。客栈的大门在这一瞬间“轰”一声被强风闯开,门外一道苍瘦的黑衣身影,从暴雨中迈入店中。染雪又见到了那张惨白无色的脸。
“平掌柜。”
“哎,十一爷来啦。”
掌柜起身去迎,染雪略略僵硬的坐在那里,面上若无其事,手指却已经冰凉。
黑衣十一的视线再次掠过染雪,短暂的停留间如同刀子一般冰冷锐利。
平掌柜见机引开他的注意,“十一爷是来办差吧,人我已经清了,等着过去呢……”黑衣人晓得他言外之意就是赶紧把事情忙完,别耽误他做生意,便大步走向后院去。
染雪送了口气,待看不见黑衣人身影,也起身告辞,“染雪先回房了,一切有劳掌柜。”
“好说好说,姑娘早些休息。”
染雪上楼,方一踏上二楼过廊里一个人影定定站在那里,猛地被惊了一跳,心下一沉,待定睛看清是墨枫,才松了一口气。
“墨枫,你怎么站在这里……”
“听到您出了房间,有些担心便来看看……”
染雪看了看已经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的墨枫,纵然他内力高深,可中间隔着楚世的房间也听到了,那楚世……
墨枫看得懂她的心思,回道:“皇上已经睡下了。”
染雪抬眼瞧了瞧他,从她不许墨枫再叫她“寒妃”开始他似乎就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不是雪崖小姐,也不是谷尚仪,眼前的女人让他无从安下一个妥当的位置。是因此,墨枫才隐约间把她当成了一个外人,言语间有所保留吗?还是……连墨枫也变了?
染雪低下头,苦笑一下,“连你也不肯说真话……”楚世,当真会什么都不知道,如此安然的睡个实在?而墨枫真以为她会如此不了解楚世?
墨枫一怔,面色凄然。
他们三人,曾经是怎样的默契与了解,彼此心思常常不需要语言。物是人非,如今楚世全无关于她的记忆,而她也必须在他面前处处的用着心思,口中言语却没有半分真心。只剩下墨枫一个……竟连他也……
空荡的感觉蔓延上来,仿佛这世间只剩下她一个,失了着落。
“我累了,回房去了……”染雪绕开墨枫走向房间,避开墨枫复杂的视线。她知道,怪不得他的,有时候连自己对着镜子,都常常想不明白自己是谁。不是谷染雪。不是雪崖……谷染雪的心,被她抹杀了;而雪崖那颗心……果然早已经腐烂了罢。
现在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到楚世身边,要回那个属于她的地方……
暴雨整夜未歇,直到早上外面的天仍是黑麻麻一片,这一整客栈的人愣是被一声杀猪似的惨叫惊醒了起来,染雪原就没有睡实,暗忖这掌柜事情怎么办得这么不利索,可不要出什么事情牵连到他们才好,穿了外衣便去查看。一出门正见楚世和墨枫也开了房门走出来,便淡淡行礼。
“公子。”
“你们也醒了?”那么大的声音是活人不醒才怪,“墨枫,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染雪就跟我在一处,别落了单。”墨枫领了命匆匆离去,不曾向染雪看过一眼,仿佛有些心虚,又似愧疚。
然而墨枫还没有来得及走远,从走廊的另一端就传来物体撞门的声音,然后一扇房门被撞开,只见胡公子衣衫不整的从里面跌跌撞撞冲了出来。
“鬼!鬼啊!闹鬼啊——!!”
墨枫抬脚进了他的房间,巡视一圈,走出来对站在走廊上的泓楚世轻微摇头。
平掌柜和小二踏踏上楼,小二忙向其他探头出来的三两住客解释着,劝了回去,不一会儿楼上只剩下染雪三人,胡公子和掌柜。
“胡公子,您这是睡糊涂了着了恶梦吧?说这样奇怪的话,小店往后可怎么做生意呦。”
“不是做梦!我真的看到了,是一个女鬼!”
旁边小二露着一脸“果真是个风流胚子,连做梦遇鬼都是个女鬼呢”,只当他窑子逛多了,越发的不相信了。
胡歌冤屈得很,他哪里睡糊涂了,往日里夜夜出门习惯了,今天猛然遇着染雪一惊之下也没心思出门,却睡不着,哪里做得梦来?不管别人信不信,他是不肯回房一个人呆着了,换房也不行,愣是打算在楼下坐一宿,还非要拉着掌柜作陪。
染雪向掌柜投了一眼过去,掌柜立刻向楚世作揖道:“惊扰公子和姑娘了,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第十八章 凭谁记8
素手缓缓推开那扇门,客房的窗户洞开,阴冷的风夹杂泥腥雨点扑面而来。染雪的黑发白衣在冷风里飞舞纠结,她环视房内,对风中呜咽似的响声置若罔闻。
帮我……帮帮我……
细若游丝,随着一双阴冷森白的手攀上染雪的裙摆,衣袖,那声音环绕耳边。
染雪只冷眼淡淡一瞥,挥开那只手转身便要走出房间。她还以为是什么人物盘踞在此,原来不过是个女鬼。还未踏出房门,身后窗户突然阴风大作,一个黑影随风入室毫无声息的落于染雪身后。纵无声息,却有着强烈的逼迫感。染雪大惊回头,正是那黑衣人!
她猛地后退一步,面上微微变色。
锐利而冰冷的视线仿佛要将人穿透,剖膛探腹。
。
鬼十一。
他没有名字,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称呼他鬼十一。
他是来往于人间与阴间的办差人,亦被称为鬼差。他来平安客栈也自然不会有其他原因,为的是客栈后院的女鬼,这个女鬼已经让他伤了很久的脑筋。倘是往来阴阳两界的人,多半都知道平安客栈,也都知道那个在两界颇有名气的平掌柜。
女鬼死的时候,这里还不过是个普通的客栈,那女鬼是怎么成为黑白无常锁链下的漏网之鱼没人知道,但是当日积月累这女鬼阴气以强盛成了气候阴间派人来拘时,这里的房契却早已转给了平安客栈。
平掌柜的面子是要顾的,取得了同意方动手拘魂,未料这个女鬼盘踞已久四处躲藏不出,未免闹出动静惊扰客栈里的人便有些放不开手脚,几日来时常出入客栈。
今日,他在客栈门口遇到一个人。
擦肩而过,黑发白衣的女子,冰雪韶华。以凡人的眼光来看,她是极美的,可是看在他的眼里却全然不同。明明是一个鲜活的生命,那女子身上的气息却透着异常——黑沉,深陷,宛若泥泞。隐隐约约间仿佛地狱里才会有的气息。
他疑惑,却看不出出了什么问题。
入夜,当他回到客栈,他再一次见到这个女子。坐在平掌柜同桌的女子,油灯下被染上一层昏黄,精致的容貌在火光中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只有一双眼睛,让他感到熟悉。
是在什么地方,他曾经见过这双眼睛。
他要仔细看个明白,却被平掌柜一声“十一爷”打断,想起自己的任务,大步离开。
阴沉暴雨,却溅不湿他身上衣衫,仿佛一层无形屏障将一切隔离。踩在一地泥泞中,他想起一个人。
美人如花隔云端。
曾经也有那样一个高不可攀的天人女子,温雅娴静,高洁如雪。自某一天碧落黄泉,白雪蒙尘,他亲见那净美出尘的一个人被拘在最黑暗的地府,位除仙班,抽了仙骨。抽筋剥骨的折磨,纵是他这个见多了十八层地狱百般刑法的鬼差也难以想象。他记得,那个被地府的黑暗泥泞和痛苦吞噬的天人便渐渐有了这样一双眼睛。
深沉而沦陷的一双眼,如同无底泥潭。
一记惊雷照亮他苍白的脸,阴风中猛然送来异常的气息,他纵身一跃闪入那间房中,看到的却不仅仅是他所要缉拿的女鬼,还有白衣黑发的女子。脑中突然一个激灵,他仿佛想通了什么却又不明白,下意识伸手向那女子抓去——
。
外面的天依然阴沉如夜,店里只能继续点着油灯,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掌柜拿了酒给胡歌压惊,泓楚世也未回房,索性已经起身,回去也睡不着,便与胡歌同桌而坐,闲聊几句。
未料那胡公子初见时觉着飞扬跋扈,一副不可一世的猖狂模样,接触起来却是个爽直随兴的人物,直来直去又带着几分任性,虽有些荒唐却并不让人讨厌。
想到傍晚时店里食客对他的窃窃议论,倒勾起泓楚世的几分好奇来。
“胡公子在这里住了很久?”
点点,“有一个月多吧……”
楚世漫不经心的替他将空了的酒杯斟满,也给自己添了一杯,“看来胡公子不是路过。”
“是的,我的祖居就在这里,前些年举家迁走,这次回来只是为了找人……”
“旧日朋友?”
“是。”
“女子?”
“是……青梅竹马。”
楚世了然微笑,没想到这个流连烟花之地的纨绔公子竟然也有赧然的时候。胡歌倒像是拉开了话闸子,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知道吗,这家客栈本来是我那青梅竹马家里开的,我就住东邻,就那个——那间,瞅见么?我们打小一块儿玩的,走的时候说好了,过几年我回来找她,说好的……我没想到,前两年却听到他们家出了事,好像一夜之间人都迁走了,客栈也卖了,她也没了踪影。我四处打听了两年也没个结果,但是人都说她没和家里人一起离开,我就回来找她……我想她应该还在这镇上,说好我来接她的……她家出了事,我怕她也流离失所没地方去,万一被人骗了,被欺负了……”
“所以你就游走各个烟花之地?”
胡歌干笑几声,看得出的确有这个原因,但是他自己也玩得挺乐。平日里玩惯了,还真改不了这风流毛病。不知道怎么的,若在平时他是什么插科打诨的话也说得出,面对泓楚世,偏偏有些觉得不自然,眼前的这个闲雅公子有点让人轻佻不得。一时想到了什么,干脆转了话题,“这位,呃……”
“在下……楚寒。”
“楚公子,容小弟冒昧一问,和你一起的那位姑娘……?”
“你是说染雪……”楚世话音未落,胡歌却蓦地站起来,身后凳子“咣当”倒地,楚世看一眼他激动的模样,微微蹙眉。
“染雪!她果然是染雪!她不是谷家的小姐,怎么会当了婢女……!?”
正当此时,楼上突然传来染雪一声惊叫,泓楚世蓦然起身,与一旁墨枫对视一眼,两人便向楼上跑去。
染雪,该是在自己房里的。可是当楚世与墨枫奔上二楼,却看到她从胡公子的房间里退出来,几分惊惶,几分惧意,一看到两人,便奔到楚世身侧。在她的身后,赫然就是来时在客栈门口擦身而过的黑衣人。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