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浞萧然木然的地面,缓缓的起身,身子不稳摇摇晃晃的。
我扶住她,带她坐到院中的石凳上。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她捧在手里,长睫扑闪扑闪的,一滴滴泪珠就滴落在茶碗里。
我安稳道:“公主保重身体才是,修涯吉人自有天相。”
她抬眸看着我,深刻而仔细的,缓缓道:“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怎会如此铁石心肠。你可知道,大伯常年在外带兵,修涯哥哥是跟着母后在宫中长大的,母后的话他一直都听,可为了你,他竟在金殿上公然抗婚,私底下还多次与母后争吵。”
她抹了把眼泪道:“还有……还有那次,他带着你……带着你私奔,虽然皇兄瞒得死死的,可是我就是知道你们是一起私奔……”
我问道:“公主如何知道?”
她瞪了我一眼,道:“皇兄那几天冷的怕人,我来府里看他,川富说他两天没进食没合眼了,我给他送饭,他全都给摔了出来。我跑去问母后,母后告诉我,修涯带你走了。我追了出去,在城门口被母后的人拦了下来,她说修涯会回来的……”
“可是修涯哥哥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了,昏迷不醒,我日夜守着他,在他抓住我的手喊着你的名字的时候答应着,告诉他,我是泫汶,我就在你身旁。”
我平静的看着她,递上一方帕子,她突然抓住我的手,道:“我求你,救救修涯哥哥吧,他是真的爱你。”
有人说,这世上最难的事就是一位女子承认心爱的男人钟情于另一位女子。
但还有人说,性命是最重要的,她凌驾于自尊骄傲之上,是一个人最后的坚持。
我说:“公主,泫汶真的没有办法……”
她厉声笑道:“宁清、凇琳公主都死了,就只剩下你了,若是你都无法,那修涯哥哥……”
我惊道:“宁清死了?”
她突然变色,甩开我的手,站起身狠狠的盯着我道:“母后说此事是你一手为之,你又何苦在此做戏呢。”
我说:“王后这样说泫汶不是第一次了……”
她打断我,道:“你不必惺惺作态,泫汶,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说罢拂袖而去。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
都死了,很好,一了百了,死无对证了。
夜。
无风,朗月。
门被推开,我自浅睡中醒来,闻道了浞飏身上的味道。
他点了灯,在桌边坐下,他说:“泫汶,我不能没有限制的纵容你。”
我抓着被角,咬着嘴唇道:“是我错了,以为凇琳公主诚心与我结交,不曾想却害了修涯……”
浞飏静默了一会,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一脸平静的看着我道:“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想说的。”
我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在被子里的手狠劲掐了下大腿,疼痛可以让我清醒。我坐起身子,正
正的对上浞飏的黑眸,那里沉沉的深黑色带着蛊惑的力道揪得我的心一寸寸的疼,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我不知道在自己脸上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只听得到自己的声音还是稳当的,我说:“我无心的,浞飏,你相信我。”
浞飏眸色深幽,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不禁有些怕了,忍着泪水仰着脸,倔强的咬着唇,如同一名囚犯在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他说:“你去看看修涯吧。”
“好。”除了说好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低声问道:“你还要我吗?”
浞飏轻叹了一声,把我搂在怀里,把我颈间的坠子握在手里,说:“我的承诺不会变,无论将来如何。”
此生不负。
我倚着他的胸膛,问道:“宁清姐姐……怎么死的?”
“自尽。”
“是我害死了她。”
浞飏紧了紧怀抱,道:“她此生心愿已了,算是死而无憾了。”
“那……那修涯怎么办?”
沉默许久,浞飏才道:“皇家需要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京城。监牢。
锈迹斑斑的铁门,张牙舞爪或是死气沉沉的囚犯。阴湿的石头铺成的地面,高低起伏不平。室内光线幽暗,唯有几个小小的高窗采光,和几盏昏黄的油灯。
这里比起地下城应是人间天堂,但……我没有想到修涯会在这种地方。
但,皇家需要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修家也要顾忌自己的声名,王子犯法亦于庶民同罪。
我一身男装,未标明身份只拿出了太子妃的令牌。牢头殷勤的带我向内走去。
在监牢尽头的石室,遍地的稻草,一张石床。
修涯侧身对着墙躺着床上,身子蜷缩着。
我看着他的背,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
牢头开了锁,喊道:“修涯,有人来看你了。”
修涯。彼时京城内外谁人不得恭敬的叫上一声修将军,而此刻,阶下之囚……
世间冷暖,本是如此。
修涯没有反应,我缓步走进,却见他身子突然一僵,绷得笔直的。
我立在原地,听他哑着嗓子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我突然很想笑,若非浞飏有心试探,修涯,我宁愿我们此生不再相见。
你待我的好,不管真假,已经成为我心中驻足过的一份温暖,丢弃不掉,抛舍不开。我说过,要手刃修家的每一个人,但是,我不忍杀你……
就这样吧。
我听到自己淡淡的声音回荡在石壁之间,“浞飏让我来看看你。”
他身子不动,只挥了挥手臂道:“你走吧。”
我身子直立不动,腿上一软缓缓下跪,阴冷的地面坚硬的咯得我腿生疼,咬着牙跪着。
修涯身子一颤,身侧的拳头紧握着。
我流着泪道:“修涯,是我错了,我害了你……”
修涯原本僵硬的不动的身子猛地翻身下地,一双黑色满是尘土的靴子站在我眼前。我低着头只觉得灼热的两道目光直直的投在我身上,令我无力对视。
修涯嗓子有些哑,沉沉道:“起来!”
……
“你起来!”
我喃喃道:“是我的错……”
“我叫你起来!”修涯大吼道。
我唯有诧异的抬起头,看到他满是胡茬的脸上满是灰黑色的屋子,神情却是精倍。
他上前一步,大力的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起来,我踉跄而起,头撞上他硬实的胸膛,一阵头晕。
修涯抓住我的双肩直直的看着我道:“我……我,我已经……你为何要来?”
我只得低着头小声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次:“浞飏让我来看看你。修涯,也是我自个想见你,毕竟,是我……是我……”
修涯道:“泫汶,我本不想问,但你今个来了,我就想问上一句。”
“你问。”
修涯浓眉下一双青目以一种深刻的姿态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我,幽黑的眼中映着两个小小的我,苍白的脸,苍白的唇,悲楚的眼中满是内疚。修涯道:“你看着我,看着的眼睛回答我,你心中恨不恨修家人?”
又是这招……
我一字一句道:“修涯,我为什么要恨修家人。为何总要把前世瑭姻与我牵扯在一起,这样的话,我要说多少次,为何人们总问我同样的问题,却没有人告诉我瑭姻为何要恨修家人。”
修涯握住我双肩的手渐渐滑落,道:“罢了,我心已安。足以,足以。”
我自怀中取出丝帕递给修涯,言语中渐带哭声道:“我……我来的匆忙,没有想到你竟会住在……住在这种地方,什么东西也没有带,你先擦擦脸。”
修涯愣了片刻,接过丝帕,却不擦脸只紧紧的攥在手中,道:“泫汶,你毋需自责,我确实是亏欠宁清,若不是当年鲁莽,她也许不会是今天这样……”修涯叹了一声,忽而爽朗的笑了,我只觉得好久没有听到修涯这般的笑声了,一如初见时那个喝大坛女儿红青衣长剑的豪爽男儿,他说:“我早已厌倦了朝堂之内的官党勾结,权派争斗,如今倒也落得一身自在,无官一身轻。”
思绪在飘,记忆中很多零碎的画面眼前纷飞,才蓦然觉得原来有些人,有些事,已经被时间的轮转沉淀在了心底,不深不浅,却刚好触碰得到。
郊外茶寮,雾气薄皑的山林之中,他笑容犹如撕裂的朝阳,黑亮的眼闪着明亮的光,“我是修涯,不修边幅的修,足下天涯的涯。”
潮湿的山洞中,在死亡腐臭的气息下,他搂我入怀,用一种很不真实的声音十分小心的说:“不哭,都过去了。”也是那天,他问我:“为什么非要爱浞飏?”我回答不了他,也同样回答不了自己。
那日年夜,漫天绚烂的烟花下,他声音很低几乎不可听闻,道:“这样的生活不适合你。”
水汶阁外那个屈辱的夜,他眸底深亮,闪着毫不掩饰的深情,真实而诚挚,拉着我的手摸上他
的心口:“这便有了你,不深不浅的却不肯离开。”
树林之中的村落里短短几日,确是我百世人生中唯一安稳平静的日子。夜半无人时,他抱住我,头埋在我的颈间,低声说道:“我只有你了。”死生抉择命悬一线之间,他说:“生死同命。”在绝望的那一刻,他满身伤痕,眼中的坚持片片碎裂,化为嘴角无奈的一笑,道:“终究是他在你心中的分量重些。我以为我有时间……”
……
过往种种,或悲或喜,或真或假,始终敌不过一个修字,终究打不开禁锢我心的枷锁。
我背过身,快步向外走去,道:“修涯,保重。”
出口处,牢头无限唏嘘道:“好好的前程,就这么完了,哎,都是情字做的孽呀。”
雍和二十四年,帝下旨,宁清不守妇道罢黜妃位贬为庶民,不得葬于皇家陵园;宁远兮教女无方,官降两极,罚奉一年;将军修涯德性不恭道德伦败,除军衔去功名,流放塞外……
千千结,万万缕,一曲离人悲歌,几世情仇纠葛。
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一
春暖红尘。树叶繁茂苍草丛生,花颜展露新容,郁郁葱葱苍苍翠翠抑或繁花点点五颜六色,清风徐徐,蜂蝶飞飞。
日子在颜色的变换中一页页的翻过去,过去的,微微泛黄的记忆,留守在身后的某个角落,不去触动,便不会想起。
生命中的疼痛,永远不会停歇,承受已经成为一种惯性。
修涯离开已一月有余,那次监牢探视或许是我们此生最后的一次相见……
宁清的死,修涯的走似乎使一切又回归了平静。但,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空气中隐着躁动的因子。
修莛终于熬不住心中的仇恨,以各种理由频频召我入宫,不和我说话,只那燃着愤恨的眼神依旧灼人。年老的嬷嬷手段很多,各种私刑折磨人的发自应有尽有,用在人身上,疼的揪心裂肺,却伤痕细小几乎不可察觉。
我沉默的忍受着,修莛冷眼欣赏着。看着我颤抖、咬牙、冒冷汗、昏厥……
多少年了,我再次见到了她眼中嗜血的光芒,竟有些妖媚的味道。
修莛,你若不失了冷静,我如何会有机会。
夜里,浞飏触动了那些伤口,细细的疼痛连成网络,蔓延全身一下下的撞击着心脏,我强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抑止不了身子的颤抖。
浞飏停止了动作,拉开我们的距离,疑惑的看着我道:“你在害怕吗?”
自修涯走后,浞飏越发的沉默,甚至阴冷,待人倒是如常并没有冷落我,晚上也会留宿在苏小绻处,抑或留在宫中,在他身上看不到那件事留下的任何影响。我们相处如常,却不符以往,我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了,可是,我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浅浅的感到这个男人在抗拒什么,或者在计划什么……
这种感觉,我确实害怕。
我木然的看着他,竟觉得陌生,他俊美的脸下到底隐着怎样的情感,为何我看不透他。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我闭上眼睛道:“没有,晚了,睡觉吧。”
半响无声。我感觉得到他在看我,以何种的眼神呢?
浞飏抓住我的肩,逼着我睁开眼睛道:“说你到底怎么了?”
对上他冷冽清明的眸子,那样的镇定自若,我不禁挂上了自嘲的微笑,道:“浞飏,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浞飏一愣,道:“我?我如何了?”
“你心里明白。”
剑拔弩张,我们俱是三分怒气七分坚持,瞪着眼睛紧紧的对视,毫不退让。
我意犹未尽,扯下颈上的挂坠扔到浞飏身上,道:“拿好你的此生不负,拿好你精致的谎言,浞飏,你若无法原谅我,仍然怀疑我,何苦为难自己固守什么狗屁诺言呢。”
浞飏低头拿起黑玉挂坠,望着它竟有些出神。
我倒是不管不顾了,吼道:“若是殿下慈悲的施舍,泫汶不稀罕。”
浞飏缓缓对上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