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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化建筑格格不入,汾乔看来却意外地和谐。
府邸的正门早已有人在恭候,为首的老人清瘦,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身上的正装一丝不苟扣到了最后一扣,看起来十分严肃。见顾衍下车,向他行了一礼。
顾衍侧身避开这一礼,“沈伯。”声音极为尊敬。
“这是管家,也是顾家家臣,在家中地位很高。”梁泽悄悄在汾乔耳边提示。
“汾乔,叫人。”顾衍打断了两人的私语。
“沈管家好。”汾乔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沈管家的脸上依旧是严肃的表情,只是招了招手,后面便上来一个人,拿出礼盒。
“初次见面,汾乔,备了薄礼,希望你喜欢。”礼盒递到汾乔手中。
汾乔双手接过。沈管家的眼底透出许些满意地神色,将人迎进了门。
府邸内偶尔遇到穿着制服的佣人,她们也并不向顾衍搭话,只是安静地站到一边,低头行一礼,等顾衍走过了,又去做自己的事情。
一种等级森严的感觉扑面而来,若不是处处存在的现代生活设备,汾乔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前朝。
“她们是签了卖身契吗?”汾乔把声音压得极低,悄悄问身后的梁泽。
沈管家回头看了汾乔一眼,很快又转了回去。要不是沈管家一直跟在顾衍身后,离汾乔的距离有些远,汾乔几乎都要以为他听到了。
梁泽扑哧一笑,“汾乔,她们都是会下班的。现在这年代哪还有卖身契,你以为是在拍前朝的电视剧吗?”
汾乔又犯蠢,懊恼地闭上了嘴,心里暗自决定有问题再也不问出口了。
顾衍的爷爷,也就是顾家现任的家族领袖,住在府邸的主院。
主院自然是府邸所有院子中最端庄大气的院子,那正红色朱漆大门顶端悬挂着黑色金丝楠木木匾额,金粉铁画银钩地提了院名。院中建筑的四角高高翘起,优美的像展翅欲飞的燕子。
汾乔只见过一个顾家人加一个管家,一个冷峻脸,一个严肃脸,心里深深觉顾衍的爷爷会是两人的升级版。会不会不喜欢她?会不会对顾衍领养了她有意见?
顾衍毕竟没有结婚,而且领养的是她那么大的孩子……
要是顾衍的爷爷阻止顾衍的话,他会不会扔下她…
汾乔想着,更紧张起来。
顾衍没有在前院停留,而是走上了通向后院的游廊。
即使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回廊里随处可见的精细雕刻仍然美轮美奂,保存的极好。廊下就是水池,许多条锦鲤畅游在其间。池子是活水池,这在北方是极其难得的。
又穿过一道汉白玉的拱形石门,视野就宽敞起来。先前那池子的源头之处是一个大湖,湖两边栽着两排极其高大的古树,不知有了多少年头。
湖心是一个座八角亭,一楼一底,青色的阁身,檐角飞扬,有龙头装饰,覆以黄绿两色琉璃瓦,宝顶为瓷片镶嵌,非常漂亮。
顾衍便是带着她从湖面的桥上通过,进了阁楼。
汾乔一进门就闻到一种木料的淡淡清香,阁楼里雕梁画栋,汾乔忍住好奇心,克制着不让自己乱看。
阁楼靠窗的地方背坐着一个老者,汾乔一眼就看见了他身下的轮椅。
“爷爷。”
听到声响,那老者缓缓操控着轮椅转身。
他的面容已经布满了年轮的沟壑,看起来精神有些不济,眼神却是睿智地,仿佛可以看透世间万物。老人看着眼前的长孙,嘴角轻轻扯出一个笑容,唤道:“景珩。”
景珩是顾衍的字。
汾乔就站在顾衍身后,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她总感觉在老人出声后,顾衍的身体有些僵硬,他比平时要紧张许多。
汾乔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顾衍。
“你在滇城做得不错。”老人缓缓道出口,这夸奖来得十分平淡。
只有顾衍知道,那是多么难得的一种肯定。他微微颔首,声音郑重,“也是爷爷给了我机会。”
老人摆摆手,“我心里明白,你父亲是个不成器的,我也时无多日,”他操纵着轮椅到书桌后,将一个明黄色绸缎布料的袋子推到顾衍面前。“——你的印。”
“这枚印很多年前我就开始替你刻,景珩,我没有看错人。”
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下一句珍之重之:“在过去的百年,顾家从无数战争与炮火中存活下来。我带它走过了半个世纪,我知道这多不容易。而现在开始,我把它交到你手上了。”
“兴衰成败,系于你一人。你要珍重。”
顾衍极其郑重地接过那明黄的绸袋,汾乔清晰地看见他的指节用力得泛白。
交代的事情告一段落,老人看向顾衍的身后。
“汾乔,是吗?”
汾乔不自觉看了顾衍一眼,顾衍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含着鼓励。
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汾乔开口唤:“太爷爷。”
“是景珩带回来的孩子……”老人微微颔首,“果然有几分灵气,我也没什么适合女孩子的礼物,倒是收藏了些古玩和字画,就都留给你吧。我会联系律师记在遗嘱里。”
汾乔清晰地听到身后的梁泽倒吸了一口气。梁泽一直很是稳重的。
她并不太清楚那些古玩字画的含义,只是从梁泽的反应看来,应该是十分珍贵的。
她求助地看向顾衍,顾衍却装作没看到她眼里的求助,道“汾乔,还不道谢。”
可是……她又不是顾家子弟,只是被收养的外姓孩子,为什么要给她那么珍贵的东西?
顾衍在汾乔开口之前,截住了她未说出口的话,“汾乔,长者赐,不可辞。”那深黑色的眸子里竟是不了拒绝的威严。
汾乔只得收下了这份大礼,道谢之后,老人的嘴角满意的翘起来。
“沈管家,你带汾乔在宅子里四处熟悉一下,她毕竟是第一次来。我和景珩还有些话要谈。”
沈管家应下,将汾乔带出亭子。
顾老爷子从来是个不喜欢被违抗的人,他一旦做下决定,便无人可以动摇他的决定。顾衍让汾乔收下那些,不过是怕汾乔惹了老人不快罢了。
事实上,顾衍知道老爷子的意思。他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给了汾乔那些东西,拔高汾乔在顾家的地位。但同时也将汾乔定位在了那里,告诫他,汾乔不能有比这更好的待遇,不能改顾姓,不能越过顾衍自己的亲生子女。
老爷子还是了解顾衍的,顾衍成长在亲情淡薄的环境里,所以他自己也天生冷情。可能他对自己以后的子女都很难亲近得起来,更别说会收养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这在之前几乎是顾家众人不可想象的,所以在大家眼里这个孩子对于顾衍是特殊的。
……
汾乔跟着沈管家,却又一次大开眼界了。
前朝的古建筑许多折损在了百年前的那场战火里,仅遗留的一些都被改造成了博物馆或景点公园,始终是带上了商业化的气息,少了几分韵味。
所以当她知道顾老爷子居然还吩咐拨给她一个院子时,她简直震惊了。
有钱人都这么大手笔吗?
汾乔深深觉得以前见过的财阀世家都是暴发户。
来之前顾衍已经说过,他并不住在顾宅,只有偶尔会回来一趟,所以平时汾乔会和他一样住在外面。
只是偶尔回来,还给她专门拨了一个院子,汾乔只能说受宠若惊。
拨给汾乔的院子依水而建,沈管家隔着游廊,指给汾乔看,“那就是锦荣阁。”
☆、第十五章
汾乔的院子依水而建,沈管家隔着游廊,指给汾乔看,“那就是锦荣阁。”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很明显是专属于女眷的。
往里走,就是几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的甬路相衔,还有山石点缀。沈管家开口介绍;“这个院子是前朝的宝平格格出阁前住的,小姐你是它的第二个主人。”
穿过阁楼往后走,后院更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还种满了一丛一簇的蔷薇,正是夏季,它们盛开在仿若丝绒一般格外绿格外厚的叶墙上,远远望去犹如艳丽夺目的锦缎。
熠熠生辉,分外美丽。
……
顾衍谈完话,来叫汾乔时候。汾乔正趴在锦荣阁水上凉亭的栏杆上看锦鲤。
“汾乔,该走了。”汾乔看得正有趣,回头一看是顾衍,立刻从栏杆上下来,跑到顾衍身边。
跑得太急,鼻尖都沁出了晶莹的汗珠子,气也喘不匀就忙着开口,眼睛亮晶晶地问:“我们要回去了吗?”
顾宅漂亮归漂亮,却有很多陌生人,汾乔很不自在。她只想和顾衍还有张嫂住在一起。
顾衍无奈,答:“恩,回去了。”又把手帕直接放到汾乔的脸上,遮住了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严肃道:“自己擦汗。”
汾乔已经习惯了顾衍严肃的语气,眼里带着笑意,把帕子拿下来自己擦。
一旁的沈管家却震惊极了,他还从未见过顾衍这样放松地和人说话。若不是年龄对不上,他都要怀疑顾衍和汾乔有血缘关系了。
沈管家亲自把顾衍送到府邸门口,又行一礼。顾衍道了别,才带着汾乔上车。
……
顾衍一直住在朝阳区亮马河北岸的昆仑公寓,寸土寸金的顶级酒店式公寓豪宅。既能俯瞰第二使馆区茂盛的绿色走廊,又能远眺朝阳公园的城市绿带。
公寓的安防系统十分强大,电梯入户。顾衍住在顶楼,进电梯需要指纹,进公寓大门需要识别手背静脉。顾衍帮汾乔把指纹和手背静脉的信息一一录入。
“好了吗?”汾乔从门上收回自己的手背,却被顾衍一把抓住,“等一下,还要在识别一次。”
这次汾乔的手背搭在识别锁上,门上绿灯闪烁,“滴——”一声,锁开了。汾乔推开门,往里走,然而越走,她的脚步越慢下来。
她几乎是不可置信的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顾衍公寓的客厅从设计到摆设,和汾乔在滇城老家的客厅一模一样,甚至连茶几上摆的那个粉瓷手绘花瓶都不差分毫。
“顾衍…”汾乔半晌才回过神喃喃的说出口。
“什么?”顾衍心情不错。
“我爸爸跟你的关系真的有这么好吗?”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想从顾衍表情里得到答案。
顾衍失笑,“在滇城时候,不是你绝食威胁我让我把房子搬来帝都的吗?”
“不是的!”汾乔急忙反驳,“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我不是想威胁…”
“只此一次。”顾衍打断了她。
什么?汾乔错愕。
“汾乔,绝食只管这一次用的。”顾衍的神情严肃,并不是在开玩笑。“看见门口的电子体重秤了吗?放在那提醒你。”
“你现在的体重是七十二斤,从现在开始,保持这个体重,只能往上涨不能往下掉。要是你没有做到,我就会立马把公寓改回原来的样子。”
汾乔的嘴角紧绷起来,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顾衍…”汾乔的眼睛亮的惊人,“你是个大好人。”
好人?顾衍可不觉得。但在小孩子的心目中还是要树立一个正确的榜样,所以他只是揉了揉汾乔的头发,道:“我知道,天晚了,去休息吧。”
汾乔房间的格局和以前滇城的布置差不多,只是书桌上那高高一摞练习册被换成了堆起的音乐cd。
衣帽间也已经添置了许多新衣服,是属于汾乔的码。衣服的颜色大多清新粉嫩,也不知是谁挑的。以前高菱在的时候,每季各大少女品牌上新品,也是这样订好放在她的衣帽间。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新衣服的,即使衣服已经多的穿不完,可也总觉得衣橱里还少了一件。以前的汾乔身上不止遗传了高菱的长相,还有臭美,每次必须穿得完美无缺才肯出门。鞋子上溅到一个泥点都会感觉浑身不适,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擦干净。
回忆起这些,汾乔才恍然发现那些事情离她似乎已经十分久远了。
爸爸去世之后,高菱就很少再往她衣帽间里添置东西。
她每日更是过得浑浑噩噩,每日连自己做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是突然对一切失去了兴趣。她不再注意外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哀自怜。
她的指尖从一排排衣裙前划过,忽然心血来潮,随便抓了一件出来。
那是一条白色与浅蓝拼接的裙子,清爽而雅致。
裙子的下摆是不规则的弧度,垂坠感使得整条裙子精致极了,露出少女洁白修长的小腿。
衣橱的中间便是落地穿衣镜,汾乔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镜子,她不记得是多久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注视自己。
镜子中的少女很瘦,即使是裙子是修身的款式,穿在她身上,收腰处仍是有几分宽松。
及腰的黑色长发,没有刘海,露出精致的美人尖。
她的脸比起一年前瘦了很多,她记得那时候自己脸上还是有婴儿肥的,现在却出来了一个尖下巴。
眉毛淡淡的,形状没有修整,形状却十分好看。精致的桃花眼很大,瞳孔梦幻迷离,眼尾略弯,卧蚕生的极为漂亮,汾乔知道,她笑起来是最漂亮的。
眉宇间还有着许些稚气,五官却已经渐渐开始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