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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继而又滚向峰下的村庄,所到之处无坚不摧,寸草不留。
黑子万没想到自己逃脱了被石头砸死的磨难,却又落得被摔死的下场,在这一瞬间他想到的就是他最爱的妈妈,他同样如同母亲那样在这即将死亡的时刻竭尽全力嘶喊,这嘶喊声似乎向母亲求援,又似乎向母亲做临死前的告别,“妈妈!妈妈!我要死了!我要摔死了!”
砰!
黑子感到自己结结实实地砸在地面,又如同一个皮球一样从地面弹起,跟著就翻滚起来,翻滚几圈之后突然他感到自己掉进水里,水直向他的口鼻猛灌,胸前的光芒在入水的那一刻消失无踪,黑子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马上本能的挥动双臂在水里划弄著。
黑子的水性不错,他夏天总是要去黑水河游泳玩水抓鱼捉蟹。水很温暖,黑子努力浮出水面,挣扎著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可眼前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只感到身边的水在剧烈的波动著,头顶不时有石头落下砸在地上落在水里。
“山崩于前而色不惊。镇静、镇静!我必须镇静!”黑子一边调节自己四肢游水的节奏,一边给自己打气。
一番努力,黑子的脚终于触到地面,他的手也碰到了滑溜溜的石头。想必这就是岸边,地面仍在微微颤动,黑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准备爬上去。
突然,地面再一次剧烈地抖动起来,黑子连忙用手扣牢石头,没想到更多的碎石从头顶掉下,砸得地面冒出火星,砸在水里,发出哗啦巨响,激起层层水花。黑子慌忙用左手盖住自己的头,右手死死的抱紧身前的这块石头,这样的举动并没有让黑子逃过劫难,一块锋利的小钟乳石砸在黑子面前的地面,尖锐的棱角毫不客气地在黑子脸上撕开一道伤口。紧跟著又一块石头砸在黑子头上,巨大的撞击下他立刻失去知觉……
县城隔黑山只有四五十里,黑子舅舅和表姐皮倩倩到达县城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当值的医生给皮倩倩做检查、照X光,医生拿著那张黑山镇卫生院写的病历书狐疑地对舅舅道:“这孩子没有什么问题啊?这医生到底会不会看病?哪有什么阑尾炎肠梗阻?不过就是吃坏了肚子,有点肠胃不适罢了!”
舅舅不相信,道:“刚才她还痛得满地打滚,不是阑尾炎又是什么?”
“没事!阑尾炎我做得多了,哪有像她那样没有半点压痛反射的?”医生不耐烦的摆摆手,“今天真是怪事,病号就像是开会一样多,病床一天之间就住满了病人。要不然可以安排你住院观察一夜,不过你们农村的,赚个钱不容易,在这里住一晚上得要好几百,这孩子没病,你还是回去吧!”
“是是!”舅舅必恭必敬的道,他见医生说倩倩没有病那他也就不用花那冤枉钱了,心里很是高兴,“说不定是这孩子中午时吃的那速食有问题,多谢医生。”
“你啊,以后最好还是来我们大医院看病,你们那小医院屁都不懂,治错了怎么办?”医生高傲的道,“你想,就算阑尾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孩子肚子上割了一刀,将来也不好看嘛!这样吧,我给你开点消炎药回去休息两天就行了。”
也真是怪,自打坐车离开黑山后皮倩倩的肚子就神秘的不痛了,于是舅舅带著倩倩在街上吃了点东西后又坐上回家的车。
车到中途,地震就发生了。车子被剧烈震动的大地掀翻在路边,万幸的是他俩连同司机在内只是受了点轻伤,擦破了点皮。无数的大树倒折在地,把公路封堵得严严实实,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狂风暴雨闪电炸雷交加的天摇地动,三个人吓得死死抱著头趴在地上,这两个大男人竟然也像倩倩那样恐慌的哭了起来。
更大的震后灾难随之降临,大大小小无数的山头发生滑坡,暴雨带来的泥石流疯狂地倾泻而下,将沿途的房屋田地转眼摧毁,余震不绝。地震的震央虽然是在距离云海县城五十里的黑山,但它的威力足足波及了方圆千余里的范围,云海县城周边的诸多县市全部遭受到毁灭性损坏,地震之后无数的房屋又燃起大火,很快星星点点的零散火灾贯连成无法想像的燎原之焰。暴雨过后,整个县城陷入火海,雷电产生的森林大火又对一切生灵形成包围,火光冲天,把黑暗的夜照得血样悲红。
天亮之后呈现的已经是一片惨绝人寰的景象,断墙残垣,满目凄凉,尸横遍野,几乎每一个幸存者或多或少都带有创伤,凄侧的哭声与漫天的黑烟描绘出一幅人间地狱的景象。
在这个星球的史书上从未正式记录过类似的地质运动,前所未见的灾害震惊了整个世界,南韩国、东倭国、北夷国以及西欧国在这一人类共同的灾难面前相继向天朝国表示将尽力帮助,他们不仅向天朝国送来救援物资,派遣救援队,还派出了很多专家来实地研究这罕见的地震现象。
楚爷爷的女儿楚瑜敏从电视新闻上看到这一消息立刻试图联系父亲,可是联系不上,她随后就动身前往黑山。由于云海县城附近公路铁路全部被摧垮,楚瑜敏费尽千辛万苦在地震后第四天才抵达黑山。
黑山的情景依旧是惨不忍睹。国家的救援队伍主要是集中在县城里,而黑山那样的小地方并没有专业的救援队伍到来,更关键的是所有的救援人员根本就没有受过对地震灾区的救援训练,救援的工作程序以及救援物资的准备与发放完全是乱成一团。
楚瑜敏看到满地摆放的死尸和痛苦哀嚎的伤者之后,心里更是焦急万分,想起生死未卜的老父亲,就越发急于找到黑子家的住址,迫切地想知道父亲安然无恙的消息。
一个好心人把她带到黑子家,指著傻傻的坐在一堆乱砖上的男人道:“喏,这就是黑子的舅舅,唉,惨啊!全死光了,就剩下了三个人……”
楚瑜敏脑袋嗡地一下,险些摔倒在地,疾步跑到黑子舅舅面前,带著哭腔喊道:“你是不是黑子的舅舅?是不是?”
黑子舅舅神情恍惚,指间夹著燃烧的香烟,青烟蒸腾而上,他呆痴地抬起头看著楚瑜敏没有答话。
“你快说啊,你到底是不是?”心急如焚的楚瑜敏虽然一路上看到了无数倒塌的房屋,可那时只有为那些不幸者感伤怜惜,但当她亲眼看到眼前一堆杂乱砖瓦时,她才感到真正悲伤恐惧,不祥的预感黑云般向她压过来。
“唉,这位小姐,你是他家什么人啊?”带路的好心人长叹一口气,“天灾啊、天灾啊,天神爷爷发怒了,要毁掉这人世间啊!死的死,伤的伤,黑山镇就没有一家是完整的,哪家没有死人?很多人家都全家死了。皮传高家还算幸运,还逃了三个人出来,我的父母也被砸死了……”
楚瑜敏更加恐惧,抓住黑子舅舅的拚命摇晃道:“你快说!快说!我爸爸呢?我爸爸呢?他在哪里?在哪里?”
黑子舅舅看著这个美丽端庄的女人终于开口说道:“你爸爸?你爸爸是谁?我爸爸?我爸爸在哪里?”
“楚云峰!我爸爸是楚云峰!”楚瑜敏没有理会舅舅那颠三倒四的话语,急声追问道:“
他在哪里?有没有事?”
“楚云峰?楚云峰?楚爷爷?楚叔叔?”黑子舅舅呆滞的眼光死死盯著楚瑜敏泥泞的裤脚,“他……不知道去哪里了,不知道,你是他女儿?那个在国外的女儿?”
“是是,我就是他在国外的女儿!”
令人费解的事情发生,只见黑子舅舅一脸谄笑,跪在穿著名贵衣服的楚瑜敏面前,用手触摸著她的裤子,说道:“真是有钱人啊,瞧你的衣服多好看。”他居然双手小心翼翼地抓起她的裤脚,开始擦拭那些泥泞,“都是这该死的穷地方!把您的裤子都弄脏了。我给您擦擦,擦擦……”
楚瑜敏险些晕倒,她无从料想出眼前这个男人疯子一般的行径,把脚一跺,“你干什么!
快告诉我爸在哪里?”
满地的泥水溅起,点点泥泞飞到黑子舅舅的脸上,他恍然无知,木然的答道:“你爸?我爸死了、我妈死了,就在那里躺著;我老婆死了、我儿子死了、我儿子腿也断了,就在那里躺著;我妹妹不见了、黑子不见了、你爸也不见了,他们、他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说不定、说不定……”
他脸上突然露出神秘而又诡异的笑容,压低著语气道:“他们一定早就逃跑了,你爸爸带著我妹子和她儿子,早就逃跑了!逃到外国去了,逃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去了!”
楚瑜敏被他鬼蜮般的言行惊得连连后退,这时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跑上前,站在她面前,畏畏缩缩的道:“您是楚阿姨?楚爷爷的女儿?”
楚瑜敏紧张地盯著这个小姑娘,点点头。
“楚阿姨,您好,我是皮倩倩,那是我爸。”皮倩倩一脸戚容,先是递给她父亲一个面饼,低声道:“爸,您小心的吃,别又把它扔掉。”然后拉拉楚瑜敏的手,“楚阿姨,您跟我来吧,我们到那边去说。”
两人走到那块黑子和楚爷爷经常下棋的巨石上,皮倩倩眼泪汪汪的,哇地大哭起来,过了好久才在楚瑜敏的劝解下止住哭泣,抽噎著道:“楚阿姨,楚爷爷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天黑子和弟弟打架,楚爷爷教训了黑子几句,他就跑了。天黑后黑子还没回来,楚爷爷就去找,后来也就发生了灾难。我爷爷、奶奶、我妈、还有我的小弟全部都死了,爷爷奶奶前天还没死,可是没有医生看病,也死了;大弟弟的腿断了,现在还在那里躺著,呜呜呜呜……”
父亲只是不见,还有可能逃过大难没有死,楚瑜敏的心情稍稍舒缓些,追问道:“那你知道你楚爷爷去了哪里吗?”
皮倩倩伤感的摇摇头,“楚阿姨,我都在外面找了几天,附近的村子里我都找遍,就是没有看见楚爷爷还有我小姨和黑子的影子。听我弟弟讲,我小姨本来也在家里,可后来也不见了。”
不可能啊,发生这样的大事,就算是黑子出了事,但是父亲和黑子他妈一定会回来照看这幸存的家人啊!就算是受了伤也一定会托人捎信过来啊!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莫非、莫非……楚瑜敏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皮倩倩急忙抓住她的手道:“楚阿姨,您怎么了?怎么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小姑娘在外头寻找了这么久,就是告诉自己这个讯息,楚瑜敏不敢往深处去想,她宁可不去想这个结论,颤抖著嘴唇对倩倩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楚爷爷那天去了哪里找黑子?走,带我……我们找去。”
皮倩倩为难地看著那个正对著手中面饼傻笑的父亲,突然他惊恐地把面饼使劲一扔,他挥动手臂大喊大叫:“这是毒药!天神的毒药!死光了!全死光了!我不要!我不要!天神老子要把所有的人都毒死!”又冲到那摆放尸首的地方,把盖住死尸的污秽床单掀起,使劲摇晃著僵硬而散发出腐臭的死尸,“赶快跑啊!儿子!老婆!你们躺在那里干什么?赶快跑啊赶快跑啊!”
“哇││”皮倩倩大哭著跑上去想拉开父亲,“爸爸、爸爸!我求求你,你就别发疯了!
别发疯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
楚瑜敏被眼前惨恻的场景搓揉得心碎,令人发呕的恶臭和皮倩倩无助的恸哭就彷彿是凌厉无比的催命符,又譬如千万根满布倒刺的钢针,毫不留情的残忍撕扯著她的灵魂,悲痛欲绝的泪水簌簌地打落在脚下的泥泞之中,转瞬就和这黄黑不清的泥泞混为一体。
她仰起满是泪水的脸,无语望向这片阴沈昏暗的苍天。
遥远天边依旧传来隐隐的闷雷,雷声若有若无,回响在这群山之中,回响在这断砖残瓦之中,彷彿这就是它们理所当然的应答。
第八章
扎著数十条细小辫子的小丫头正一脸焦急的坐在电脑桌前,飞速地点击著那些报导这次大地震的网页,大大的眼睛明亮而清澈,一眨不眨地扫视著网页内容,嘴里不安地喃喃道:
“死坏蛋!你跑到哪里去了?给你发了这么多天讯息,你为什么不回话?”
网页上呈现的是记者们在地震灾区发出的实景新闻照片,画面悲惨之极,一个花甲老人跪在一具死尸面前,抬起苍白而满是污垢的头颅,双手举过头顶,带著一种虔诚,一种畏惧,却又带著那种不解的控诉,正凝视茫茫苍天。
小姑娘不敢多看,胖胖的小手指一动就把这凄惨的画面跳过去,她一直想找有关云海县黑山镇的报导,可她怎么找都没有找到。
她气嘟嘟地又再次打开联众围棋网站,点击好友专案一栏,点开“黑山黑子”这个名字,点开给对方的留言信箱,重重在键盘上敲打著文字:“死黑子,再不给我回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这辈子都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