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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气嘟嘟地又再次打开联众围棋网站,点击好友专案一栏,点开“黑山黑子”这个名字,点开给对方的留言信箱,重重在键盘上敲打著文字:“死黑子,再不给我回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这辈子都别想我会理你!再给你一天时间!小捣蛋。”
她咬著嘴唇把这几句话再看一遍,歪著脑袋想了想,又在名字落款的后面加上一个扎著羊角辩发脾气的图形符号,这才情绪索然地选了一张桌子坐下,等待著某位网路棋手的对局邀请。
立刻就有一个人在对面坐下,向她发来对局邀请,她突然心情大坏,“滚开!谁和你下棋!”啪地就退出这个网站,又无聊的打开新闻网站,再次搜看有关地震的新闻。
“我是一个大苹果,小朋友们都爱我,要是手脏别碰我……”一阵清脆的儿歌声音从她摆在手边的卡通小手机里传出来,她一看号码忙接听娇憨地说道:“爷爷,你在哪里啊?还不赶快回家陪我玩?”
“我的乖宝宝,爷爷在工作啊,现在可不能回来陪我的宝贝。”声音慈祥之极,“爷爷跟你说一声,爷爷要去地震灾区看看那些受灾的人,爷爷这几天都不能回家,你可要乖乖听爸妈的话啊!”
一听爷爷要去地震灾区,小姑娘顿时来劲了,娇声道:“爷爷、爷爷,我的亲亲爷爷,你带我去吧,我也要去看灾区。”
“嗯,那可不行,那里危险,再说你还要上学。好了,爷爷要挂电话,宝宝,听话啊。”
“不,等等……”小姑娘知道自己跟著爷爷去灾区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不过就是要这样说,才能对爷爷提个交换条件,“爷爷,我不去也可以,但是您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情,你要是不答应的话,那我就要偷偷去!”
“哈哈,好丫头,还来要挟爷爷,说说什么事,看爷爷能不能答应?”
“那不行,你一定要答应下来了我才说。”小姑娘精明得很。
“哈哈……”老人被宝贝孙女逗得开怀大笑,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这个宝贝才敢如此要挟他,“好吧,爷爷就答应你这次,不过,下不为例啊。”
下不为例?呵呵,等到了下次再说。她心里暗自得意。
“爷爷,您就放心吧。”小姑娘鬼灵精怪,满口应承下来,“爷爷,我要你去那云海县黑山镇去找一个人,他叫作皮黑,十一二岁,你看看他有没有在这次地震受伤。就这事情。”
“他是谁啊?你怎么知道那里有这样一个人?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啊……他是我的网路棋友,我们经常下棋的,是好朋友,他自从地震后就没有上网,我想知道他的情况。”小姑娘知道自己瞒不过爷爷,也就实话实说了。
此时,黑子正在黑暗的山洞中极力睁大无辜的眼睛,试图寻觅到一丝一毫的光亮,然而包裹著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以及那根本无法探知情形的山洞怪石……
当生命只能面对黑暗的时候,黑暗也就成了唯一的光明。
黑子四肢著地,一边爬一边用手继续在这块黑暗的地面摸索著,四周静寂得可怕,只有远远近近不时滴落打在地上和水面的水滴发出点滴声息。嶙峋怪石滑不溜丢,黑子默数著自己爬动的步子,他已经爬了四十步,得掉转回去,再回到那个他定为基点的小水潭,然后再向另一个方向试试。他就在这个黑暗的、与世隔绝的世界里用这样的笨方法试图探知出这个洞穴详细的情形。
他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他想说不定已经距离那次灾难过去了三、四天,因为他在又惊又怕而且身上有伤的情况下也已睡过去三次。现在,他的心里已经没有半点恐慌,对眼前的黑暗阴森开始逐渐适应,有时他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然而他又能无比清醒地感觉到这并非梦寐而是绝对的真实。
黑子坐在地上,背靠著一块钟乳石笋,摸了摸脸颊和头上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疤,眼下又痒又痛,黑子想在这样无药无医的境地下,要想使伤口不至于溃烂那就只有经常用水清洗,把那些脓和毒血都洗掉,然后再伤口上抹上自己的唾液或者尿液。黑子听章医生说过,尿液和唾液有消毒作用,现在看来这种方法还真有一点作用。
自打出事开始,黑子就没有吃过一点食物,身体已经极度虚弱。但他并没有意识到体内已经出现较为严重的炎症情况,他只是感到全身疲惫肌肉无力,头有些昏沈。这会儿饥饿的感觉又上来了,他爬到水潭边,又喝了几口水,然后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黑暗开始出神。
我该怎么办?这里漆黑一团,到处都是石头,我一定在一个山洞里,家里一定在找我,可是他们能想到我掉进了山洞吗?我看不见光,我不知道出口在哪里,这里到处都充满死亡危险,我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能怎么办?吃没得吃、穿没得穿,伤也无法治,孤独一人,饥寒交迫,无人救援,不知何处才是生路,不知何时才能逃出生天,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乾坐著等死吗……?
不!绝不!我要活,我要活下去!妈妈还在等我,妈妈肯定为自己的失踪五内俱焚,我一定要找到出路,活著逃出去。在这样孤独无援充满险恶的世界里,要想活下去就得靠自己!
人,只能靠自己!黑子握紧拳头,死死咬著牙齿。
肚子里灌的全是水,难受得很,不行,再这样下去,就算自己能找到了出路,那也得饿死!要想活下去,就得吃东西。可在这样的黑暗山洞里有什么可以吃的呢?就连草都没有一根啊!
黑子揉著腹部,想舒缓一下痉挛的胃,手指碰到了天石,天石发出清脆的声音。对了,楚爷爷说过天石是天神的食物,既然它是食物,那是不是也可以给自己充饥呢?天神虽然不是凡人,但是从家里堂屋的那尊天神雕像上看,天神的模样就和我们凡人一模一样,既然它们和我们凡人一样,那么它们能吃的我们也一定能吃。
黑子打开布袋把那几颗天石放在手上,捏起一棵天石,还是有些迟疑:万一毒死了怎么办?死在这里,不就成了一堆永远无人知晓的白骨?
天石圆溜溜的,在这黑暗中并没有先前那奇特的光芒,不管了,再不吃的话就会饿死了!
黑子给自己咬牙一攒劲,硬生生就把这颗天石吞进肚里。
天石滋溜一下就进了肚子,黑子有些紧张地等待著吃下去后的反应。隐隐的,一阵冰凉从胃部开始蔓延开来,很快就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漫遍了全身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他有如掉进冰窟一般,全身剧烈地抖动著,在这无从抵御的刺骨寒冷之下蜷成一团,牙齿打颤,他想伸手把天石从嘴里抠出来,可在一阵乾呕之后脑袋竟然开始发晕,万千幻象骤然出现在他面前。又是打架的黑白云朵,又是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又是那群美丽的跳舞姑娘,又是无比美妙的音乐……他沈沈睡去。
楚瑜敏和皮倩倩接连几天在周围附近村庄田地里寻找失踪的楚爷爷、黑子妈妈和黑子,到处找人打听,依旧没有得到半点有关他们下落的消息。她们只是从逃过大难的二牛子口中准确得知楚爷爷当晚就在笔架峰下停留,然而当她们看著那崩塌的笔架峰下亿万吨累累巨石时,已然完全绝望。
几天之后,几个政府救援队员找到她们询问有关黑子的事情,随后他们在当地展开寻找。
不久消息传来了,在黑水河下游十多里的地方找到了体态衣著特徵与楚爷爷相同的一具死尸,经过楚瑜敏辨认,这就是落水而死的楚爷爷。
楚爷爷是死了,黑子和他妈妈却下落不明,救援人员又在附近山头搜索几天之后,认定这个上级指定的搜索对象已经没有生还可能,只能做出死亡结论也就放弃了寻找。
楚瑜敏万分伤心地带著父亲的骨灰回到了西欧国,黑子舅舅经过治疗之后总算恢复了正常神智,黑子表弟皮定邦也送到了救护医院,伤是治好不过腿却瘸了。
在救援人员的帮助下,他们把外公外婆还有黑子舅妈小表弟皮定国埋葬在屋后的小山坡上。遭受这么大的劫难,黑子舅舅再也不想待在这块发不了财、也没有了半点留恋含义的伤心地,他手头还有积蓄,政府也给了一笔补偿,再加上他以前购买的保险赔偿,这些钱全部加起来足够他在外做生意养大孩子。于是他和一个在维都市的朋友取得联系后,随即就带著儿子女儿举家迁往他乡。
小捣蛋总算等到去地震灾区视察灾情慰问灾民的爷爷,扑进爷爷怀抱撒娇完毕,就开始追问起黑子的近况。爷爷看著小丫头一脸焦急的神色,斟酌著语气对她说道:“慧慧,你还记得你奶奶吗?”
“奶奶?当然记得,奶奶最疼我了。”小丫头指著墙上挂著的奶奶的画像道:“我还经常梦见奶奶抱我呢。”
“嗯,那你告诉爷爷,奶奶去了哪里?”老人明知慧慧奶奶早就离他而去,却很委婉地避开死亡这个字眼又问慧慧道。
“奶奶死了,奶奶四年前就死了。”小女孩顿时情绪低落下来了,眼泪汪汪地看著画像中慈祥的女人。
“嗯,你是好孩子,勇敢坚强的好孩子,不要哭啊,爷爷以前怎么跟你说的?”
“我知道,奶奶没有死,奶奶是去了天国,奶奶去了天国和天神爷爷下棋去了。”小女孩垂著头。
“孩子,我们凡人注定谁都逃不脱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智慧的人是能明智的看待生死。”老人把她搂在怀里,一字一句的道:“一个人死了,去了天国,但我们对他的记忆已经留在心中,就像现在一样,你不是经常梦见奶奶吗?死亡不可怕,怕的是对死者记忆的消失,宝宝,你不会忘记你的奶奶吧?”
“不会,我最爱奶奶了。”
“那如果你的一个朋友也去了天国,你会怎么办呢?”
“那我也会好好的记住他!”小丫头说完这句话后猛地抬头看著爷爷,“爷爷,你问这句话什么意思?是不是……”
老人温存地看著小丫头,轻声叹口气,“唉,孩子,这次我们国家遭遇大灾难,死了十多万人……你那个朋友,爷爷派人去找了,听说也遭到了不幸,爷爷尽力了……”
“不!不!不会的!”小丫头哇哇大哭起来,挣脱爷爷的手臂,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不信!我不信!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他说了将来要和我一起读天京大学!他不会骗我的!是你骗我!你没去救他!没去救他!”
“慧慧,他不过就是一个网路棋友而已,你都没有见过他,用得著这么难过吗?”爸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来,爸爸和你下棋,好不好?”
“不要你们管!我不下!”她捶胸顿脚地哭喊著,转身冲上楼,冲进自己房里,把门关上,扑在床上没命地哭闹起来。
“慧慧!慧慧!”她的妈妈一见宝贝女儿哭得如此伤心,急忙追上去想要安慰,“开门啊,是妈妈。”
房门紧闭,小丫头对著枕头使劲捶打著。
死了,这个坏蛋黑子死了,今后再也见不到他再也不能和他下棋说话聊天了!她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哭,竟然哭晕过去。
四周虽然也和洞穴一样黑暗,却非常温暖。黑子感觉自己被一层柔软的肉膜包裹著,全身都泡在极其温暖的水里,不时有一双手在隔著肉膜轻轻的抚摩著他,熟悉的声音和他说著他不明白的话,他舒服得微微蠕动著身体,甚至兴奋地踢踏著手脚。
黑子挣开眼睛就看见眼前有一条细长的粉红绳索,他时而伸出小手抓住绳索玩耍,时而又把小手伸进嘴里吮吸,时而又用小手打探摸索著他所在的小天地,无聊的时候乾脆就喝一口这温暖的水,玩累了也就舒坦的睡过去……
黑子突然不安起来,他清晰地听到那肉膜外面正传来巨大的声响,声响接二连三中夹杂著已变为痛苦叫喊的熟悉声音,而肉膜又有节奏地收缩著,让他极其难受,他极力蠕动著身子,想逃开这一切……
突然,黑子感到肉膜破了一个孔,那些温暖的水一转瞬就全部不见。一双不同于以前的手在肉膜外用力挤压著他,似乎想把他从肉膜中挤压出来,他登时愤怒了,挥动著四肢反抗……
他感到脑袋被卡住,这会儿更加清楚地听到了震撼一切的爆响和哭喊以及很多嘈杂的声音,他用尽全力蹬直双腿,想逃脱……
他就在这反抗中感到自己进入了一条黑暗狭窄紧迫的地道,地道的尽头有从来没有见过的光亮在闪烁著,那是什么?那奇特的一切是什么?
就在他刚把头探出地道察看究竟的一刻,他发觉一双粗糙的手抓住他的头把他生生地从地道里面拉扯出来。四周全是刺眼的光亮,他睁不开眼睛,紧接著,肉膜也被撕扯拿走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