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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陈将军此时正在寨外,我们现在就去接应他们。”自生轻声道,看到郝逊紧张的面庞,心中不由得一动,补充道:“你莫要担心,无论如何,你那弟弟一定会安排好的。”
郝逊听到这话语,他也知道此时也无法辨别这话语真假,可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阵轻松。郝姓虽然也是休宁大姓,可他家却只是旁支,家境也只是一般,加之父亲早早去世,母亲好不容易将自己和幼弟拉扯大,自己与弟弟之间的感情并非寻常家庭的兄弟可以比拟的,自小到大,也不知为这弟弟惹来多少麻烦,可比起今日眼前这事都算不了什么。
郝逊满腹心事,边走边想,不一会儿便到了那石墙旁,自生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阵,到了一处比较矮的地段,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着了爬到石墙上挥舞了几下,不过半盏茶功夫,二人便看到月光下,一队黑衣军士涌了过来,由于关上都是岩石,不易挖掘,所以石墙前并无壕沟,那队军士轻易的便到了墙下,用梯子搭上了墙头,飞快的便沿着长梯爬了上来。不过片刻功夫,兵士们便沿着数条长梯越过城墙,过了墙的士卒便在按照各自伙长的指挥下分列在两边的墙根处,伏下身子,戒备四方,等待号令。郝逊正暗自惊叹这些兵士在夜间还能如此次序井然。突然那些伙长一起敛衽行礼,他突然转过身来,只见自己身后站了一人,身形魁梧,面目粗豪,盔甲上裹了一件绯色锦袍,在一众皆着黑衣的军士中特别显眼,正是此次行营参军陈璋。
郝逊忙不迭赶紧行礼,陈璋随手扶住,低声笑道:“此次行事,敬之功劳最大,已经上书主公,委以仁勇校尉,赏绢百匹。”
郝逊闻言,正要开口谦谢,陈璋摆了摆手,脸色转冷,道:“陈某治军,有功虽仇必赏,有过虽亲彼诛,今日吾辈已入虎穴,列位当戮力同心,同心击贼。”
一旁的军官同声称是,原来陈璋出征前,吕方为防止其作出什么的事情来,竟然只让他一人前往行营中,连先前那三百贴身护卫亦留在杭州,所以这袭营时带的精锐全都是从那两坊莫邪都中选拔出的精锐,这些兵士都是经由吕方苦心训练过的,战力是没话说的,可陈璋不过是一个降将,想要指挥的动可就不容易了,所以他在这个紧要关头还要重申军纪。
陈璋见众将士恭顺的很,便下令行事,入营的士卒们便按照事先安排,或去攻打寨门,或者去敌营放火,各自行事去了,不一会儿,寂静的夜空便被一片喊杀声和惨叫声所打破。
薛尤举站在敌阵之中,四周都是披甲持兵的敌兵,雪亮的白刃不住的向他砍刺过来,虽然他拼死抵抗,可四周的敌兵越来越多,可他双臂也越来越酸痛,突然,他脚下一软,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在地,四周的敌兵顺势拥了上来,看来越来越近的白刃,薛尤举再也无力抵抗,只得闭目待死。正在此时,薛尤举猛然醒了过来,原来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看来是这些天自己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薛尤举擦拭这满头的冷汗,耳边传来一阵阵喊杀声,他晃了晃脑袋,可是那声音还是存在,还越来越近了。这是什么回事?他猛地跳下榻来,快步走到帐门口,揭开帘布,只见不远处的昱岭关上的两座小寨上火光冲天,己方的大营也有许多地方着了火,在营门口,大队的黑衣士卒正与自己的守卒厮杀,可是莫邪都不是已经撤兵了吗?这又是哪里来的敌军?
“难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骗局,让自己往里面钻的?”薛尤举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赶紧上前劈胸抓住一个四处逃跑兵卒,厉声喝问道:“那些放火的是什么人?”
那兵卒本来不过是个种田的农夫,刚刚被抓到这边来一个月不到,便突然遭到突袭,正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却突然被人抓住,抬头一看竟然是将军,早已吓得糊涂了,连薛尤举问的什么也没听清楚,更不要说回答了,只是浑身乱颤,口中吐出的都是些没有意义的词句,连个整句都没有。薛尤举没奈何,只得将他丢到一旁,又抓了两三个人,可偏生都是一般模样。正恼怒间,却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转过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副将,只见带着二十余人,都满身血污,甲胄不齐,显然是方才刚与人苦战过的。
“薛将军,快退吧,莫邪都已经攻上山来了,迟了便来不及了。”那副将气喘吁吁,右臂上包了一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布,隐隐可以看到里面渗出的血迹,显然受伤不轻。
“这是怎么回事?莫邪都不是撤了吗?怎么又一下子攻上关来了?我不退,今日这昱岭关便是薛某的死敌了。”薛尤举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和迷惑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他猛然从一旁兵卒手中抢过一把横刀,光着脚便一边嘶喊着一边向关上冲过去。
那些兵丁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一拥而上,将他抱住,那副将来到薛尤举身前,叹道:“将军,若是关上都是我们昔日统领的兵卒,我也愿意和你在这里死战,可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敌军大兵没到,便是这般模样,我们留下来也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将军你便是不顾惜自己的性命,这些跟随你多年的将士的性命难道你也不在乎了吗?”
薛尤举听到副将的话,动作突然僵住了,抱住他的兵士看他不再挣扎,也松开了手脚。薛尤举看了看脸上满是尘土和疲惫的手下,再看看营中四处乱窜的那些新兵,不由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一阵绝望的哀嚎。
次日清晨,昱岭关上,石墙已经被拆开一个大口子,大队的莫邪都兵卒正由其通过。在守军的大营里,大队的降兵正垂头丧气的坐成一团,正用这疑惧的目光看着正在通过的莫邪都兵士。
陈五站在道旁,观看着昱岭关的地形,不由得赞赏道“果然是好手段,昱岭关地势险阻,右当歙郡之口,东瞰临安之郊,南出建德之背。位处三州之要会。陈参军却一夜取之,不损士卒。这西征之役,当记首功。”
陈璋却毫无在钱缪麾下的倨傲模样,拱手道:“这不过是主公运筹得力,将士用命之功,主公先在杭州斩杀钱缪,尽虏镇海军之精锐;后又让武勇都渡江取越州,迫使浙东诸州分兵救援,州中空虚。此时我军再以实击虚,彼劳我逸,彼寡我众,岂有不胜之理。再说若无自生、郝逊二人潜入敌营,以为内应,纵然陈某再有本事,又如何能夺下这昱岭关呢?”
陈璋如此谦逊,倒是让陈五吃了一惊,此人方才一番话说下来,竟然将自己的功劳尽数推了个干净,和往日里耳闻里完全是两个人,陈五*不由得又仔细打量了陈璋一下,只见他上身微躬,脸色恭谨,哪里有半分狂傲模样,不由得咳嗽,问道:“那以陈参军所见,吾军破关之后,当先取睦州还是歙州呢?”
为王前驱第298章诓骗上
第298章诓骗上
陈璋却不直接回答陈五的问话,反而反问道:“依统领之见,睦州、歙州二州守将如何想对我军才是最有利呢?”
陈五见陈璋并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提问,先是一愣,转而笑道:“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若是按我的意思,这两州若是都弃甲开门投降与我等,那是最好了,可惜天下间岂有这等便宜事。”
陈璋脸上却露出奇怪的微笑:“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陈璋这般说,陈五倒是半信半疑,笑道:“你若能让其不战而降,这行营统领之位让给你坐又有何妨。”
“不敢,不敢。”陈璋赶紧谦谢道,他心里也是有数,眼前这人虽然对他言听计从,但肯定是有防备之心的,而且这里的军队不是吕方的嫡系便是镇海军降兵,自己在其中毫无根基,到了关键时候肯定是指挥不动的,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为好。他来到陈五耳边低声附耳叙说了半响,待到他说完后,陈五皱了皱眉,半信半疑的问道:“这样能行吗?”
“兵法之道变化无方,有七成把握便是上等的计策了,若是到了十足把握,只怕敌方也早已有了准备,反而成不了了。此计就算不成,也没什么损失,敌兵也会困守城中,那时我军便可个个击破,也是个好结果。”陈璋满脸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昱岭关原先守兵的大营中,帐篷和甲杖粮秣已经被搬得干干净净,中央的空地坐的人头满满的全都是被俘的士卒,他们一个多月前都是睦州歙州二州的百姓,平日里赶次墟,走上十几里路便算是出远门了,见到乡间捕拿盗贼的弓手便觉得是天大的人物,可此时上千人挤成一团,却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四周围墙上莫邪都士卒手中闪闪发光的白刃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们所处的糟糕处境,眼尖的家伙还能看到四角望楼上的弓弩手。古时交通不便,于是消息传播便容易失真,所以这里离杭州虽然也不过百余里,对吕方以及手下士卒的传闻已经完全是两个模样。加上军官们为了激励手下死战,更是大肆夸张,例如吕方是地狱里饿鬼一般的人物,早上要拿不满月婴儿的脑子做早点,中午要妇人的大腿肉,晚上还要生人的心肝下酒之类的传言不一而足。手下也是一群生食人肉,无恶不作的恶徒。那些降兵想起未来的境地,有许多人竟然被自己吓得哭了起来。
“呜呜,我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还有两个孩子,可不能死在这里呀!”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一边哭,一边不住的用手擦拭着脸上的鼻涕眼泪,弄得脸上满是乌七八糟,看起来可笑之极。
“你这算什么,好歹也尝过女人是啥滋味,可我连村头的阿花手都没摸过,就要死在这里,这才叫惨呢。”一旁的一个弱冠少年也抽泣道。
四周的降兵们听到哭声,一个个不由得悲从中来,想起了各自家中的亲人故友,眼角也不由得湿润起来。这时突然有人吼道:“好汉子死便死了,又哭个什么,好生让人烦闷。”
众人抬头看去,说话的却是个黑脸汉子,满脸虬髯,脸上满是愤懑厌恶之色,生的肩宽背阔,孔武有力。
那少年被人叱喝,本欲开口反骂,可看那汉子的模样,又有几分畏惧,哼了一声道:“我也不甚怕死,只是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要被煮了给人吃,只怕将来投个好胎也难,这叫人如何不愁。”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唐末之时,投胎转世之说已经深入人心,像这等穷苦人家,更是希望那个来世能够投个好人家,不再这般辛苦,可若是被人将躯体煮了吃,那可如何是好。那黑脸汉子见众人这般颓丧模样,不由得又气又怕,喝道:“反正都是个死,还不如大伙一起冲上去和他们拼了,便是死也要死个痛快。”
“你说的倒是轻巧,大伙儿手里连根木棍都没有,如何和他们厮杀,我看若是四边望楼上的弓弩手一放箭,大伙儿一乱,只怕自相践踏,踩也踩死一半了。”说话的这个想必是当过几天兵的,一句话便直指要害,的确眼下那么多降兵被挤成一团,连转个身都难,只要一阵乱箭射过来,只怕立刻便是那人方才所说的惨状了。
“那依你们说,这般也不行,那般也不行,难道我们只有在这里伸着脖子等死吗?”那黑脸汉子虽有几分力气,可在此时也没有法子,猛地用拳头打着地面,拿它们出气,连弄得满手是血也没发觉。
“依我看,莫邪都不会吃我们的肉,说不定我们这里大部分人还能保住性命。”这话声音虽然不大,可绝望的人们好似碰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还不一把抓住死也不放,那黑脸汉子也喝道:“你们这些贼厮鸟还不闭嘴,来听听人家的话,不然便尝尝老爷的拳头。”说话间还挥舞了两下那醋罐大小的拳头,以示威胁。
众人赶紧静了下来,目光积聚到了方才说话那人身上。那人头发已经花白,身形已经有些佝偻,粗粗看上去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在几乎全是由青壮年组成的降兵中显得尤为显眼,只是细看后才发现此人年龄也就三四十之间,只是历经艰辛,有些未老先衰罢了。
那人被众人围观,颇有点局促,咳嗽了两声方才道:“我们是人,莫邪都那边的兵士也是人,岂有天生喜欢吃肉的,那些吃肉的大半是因为没有粮食吃才迫不得已吃人肉的。可且不说关上守军的存粮,我方才仔细看过,莫邪都的辎重一辆接着一辆,过了那么久也没过完,肯定不缺军粮,又何必吃我们的肉呢?”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赞同声,方才那沮丧欲死的气氛立刻被一股乐观的气氛所代替了,有的人还说自己早就发现那么莫邪都的士兵瞳孔不是黄的,故老相传,若是吃惯了人肉的人,瞳孔便会发黄,所以自己是绝不会被吃的。
方才说话那人咳嗽了一声,众人顿时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