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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王前驱第313章夺城上
第313章夺城上
高宠定了定神,又斟酌了片刻,才答道:“依卑职之见,当立刻派使者渡江,赶往升州,田、安二人狼狈为奸,安仁义已反,田覠定然脱不了干系,眼下李升州已经领兵去攻打杜洪了,其家小老母皆留在升州,若让田覠得手,只怕形势便一发不可收拾。”
杨行密点了点头,看到高宠这么快便抓住了关节所在,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不错,你马上让书吏写好书信,渡江去升州,那里地势险要,只要有了防备,一时间田覠也是拿不下的。”
“还有,大王,如今东塘水师尽丧,润州水师已无抗手,安仁义不用担心广陵大军渡江,定然会领兵侵攻常州,常州刺史李遇手下只有部分团结兵,无力与润州精兵相抗。润州水师刚刚大胜,士卒定然疲惫的很,我等应趁天色未亮,派部分援兵乘快船渡江前往常州才是。”
“好,好,好!”杨行密突然大笑起来,站起身来,连连拍着高宠的肩膀,哪里有水师刚刚被袭灭的样子。看到杨行密这般举止,高宠脸上不由得露出忧色,盯着杨行密的脸庞,暗自思忖:“吴王莫不是突然受到太大打击,发了疯病了。”
杨行密突然站住脚步,弓下身子看着高宠的脸庞问道:“高家小子,你可是以为某家举止失常,失心疯了?”
高宠没有想到杨行密的目光如此敏锐,赶紧俯下身子拜倒谢罪道:“属下失礼,死罪死罪。”
“罢了。”杨行密让高宠起身后,道:“田、安二人若是结好吕方,高筑墙、多储粮,我倒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可他们起事的时机实在挑的太差了,吕方如今兵锋虽盛,可他从去年出兵杭州算起,已经有一年时间了,虽然连战连胜,可必定府库空虚,士卒疲惫,加上地盘一下子由一州扩大到六七州,必定要停歇下来将养个几年,最多送些兵甲便是。这两人势单力薄,虽然占了点便宜,也不过多扑腾几个月罢了,东塘那些战船能够换来这个结果,算来某还是赚了。”
高宠见杨行密如此笃定,也是信心大增,笑道:“大王高见,倒是在下愚钝,白担心了。”
杨行密坐了下来,捋了捋颔下胡须,指着高宠笑道:“可最让我高兴的却不是田、安二人起事,而是你。”
“我?”高宠听了这话便落入了五里雾中,不由得糊涂了。
“不错,杨某如今已经年过五旬,我的父亲、祖父、曾祖父没有一个活过五十的,这些日子来,某家经常头晕目眩,想必也时日不远了。”杨行密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继续道:“按说杨某如今官居一品,位止王爵,也该是活够了,只是诸子不肖,却实在是放心不下。我在世的时候倒也罢了,可若是去了,渥儿能守得住这片家业吗?你叔父便在我府中任职,今日又见你如此明断,他日我儿即位,身边谋主便有了人,这才是让我真正开心的事情呀。”
听到杨行密这般说,高宠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暖流,谦道:“如此重任高某实在是难以胜任,府中胜过我的大有人在,还请大王三思。”
“不错,可那些老将个个功高不赏,我在的时候也就罢了,渥儿又哪里驱使的了他们,莫要推辞,好自为之,勿忧不富贵。”说到这里,杨行密有些疲倦了,便吩咐高宠赶快去行事。
高宠走出屋外,脸上又是欢喜又是忧虑,欢喜的是,杨行密这般说,自己前途便是一片光明,而忧虑的是,杨王年齿已老,就算这次打败了田、安二人,可他一死,只怕府中之人,便人人皆为敌国,自己身受吴王大恩,与杨家早已分不开了,只怕那时便不得自由了。
升州城,唐时升州便是建康,自东吴到陈,数代雄主都建都与此地,其地面临大江,背靠重山,有虎踞龙盘之说,若说江南形胜,此地当属第一。由于隋末时杜伏威、辅公祏割据此地,杜伏威降唐后入朝后被扣不返,辅公祏遂起兵反抗,建立宋政权。唐平江南,置升州(升州此为贬义,升是小计量单位,十升为一斗,意为弹丸之地),为防止南方再起据此地雄城割据,便将旧都台城平毁,迁至他地筑城以为升州,但是此地的地理位置决定其很快又兴盛起来,李神福据守此地后,更是深沟高壁,兵力雄厚,是淮南本部在江南的第一雄城,成为了田覠背上的一枚钉子。
去年李神福领大军西向,便将城中守军抽走了不少,加上吕方击破钱缪之后,升州在四周都是友军,无有外敌,本来此地就是江南旧都,交通辐辏,四方特产荟萃于此,战事平息下来,淮南本就富庶,四方商旅皆聚集于此地,虽然不能与广陵、大梁这等天下一等一的名都相比,可也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风光。
如今正是七月朔日,农人刚刚收罢了夏粮,手头松动了几分,商人们便纷纷打开铺门,抓住这个时机想要发个利市。留守升州的推事不但大开城门,让四郊百姓入城购物,还在东西两个城门内的空地外各新建了一个市场,任凭商人百姓在其中交易,从中抽税渔利,毕竟乱世之中,若要养兵,首先就必须有财,之所以宣武镇兵精甲天下,很大一个原因便是大梁位处运河要道,水运方便,四方商贾积聚于此,朱温从中抽税,才能支撑得住他庞大的军队。
已经是正午时分,这升州气候,夏天最是酷暑难耐,端得是又闷又热,守门的军士们早就将身上的盔甲脱去了,躲在阴凉处,饶是如此,汗还是不住的往外冒,身上的那件单衫早就被汗浸的湿透了,黄豆大小的汗珠不住的从额头上往下落,便好似方才从水中爬上来一般。轮值的兵士不住的看着一旁木杆的阴影,盼着时间过的快点,好让替班的弟兄过来。
这时,不远处走过了一行人,戴着斗笠,挑着扁担,上面用荷叶盖着,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一名军士上前一步,右手已经扶在腰间刀柄上,喝道:“干甚麽的,担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快让我们看看!”
为首那人放下担子,唱了个肥喏,脸上堆笑道:“我们都是四郊的老实百姓,今日也就是进城卖点土产,再买点盐回去,两位军爷,且行个方便。”说话间已经靠近身来,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和那军士握了一握,那军士便觉得手中多了几枚通宝。
那军士掂量了一下,那几枚钱币重量颇足,倒是上等的好钱,脸上立刻和缓了几分,正想让其入城,后面的同伴却伸手向后面汉子的担子上摸去,却被汉子猛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屁股墩。不由得恼羞成怒,反手已经将腰间佩刀拉出半拉白刃来,喝道:“好个贼子,定然是乔装打扮来赚城的,快来人,一一拿下。”
为首的汉子赶紧跑了过来,赔笑道:“军爷莫怪,我这侄儿没出过远门,傻乎乎的冲撞了军爷,还请包涵这个。”一面连连作揖。
方才得了好处那军士赶紧走过来,说了几句好话,可那被推的军士一来没拿到好处,二来也失了颜面,还是嚷嚷着不肯干休,要将所有担子上的东西尽数拆开了,细细查看,看看有没有携带军器,眼看便要闹僵了。
为首的汉子返身将自己担子上的荷叶揭开,里面现出的都是些莲藕、莲蓬、水芹、菱角等时鲜水产,用荷叶包了些拿过来,笑道:“大伙儿赶了一上午路,也就想趁着这些东西新鲜,想要买个好价钱,也能多买点盐回去,若是按这位军爷所说,拆开了再捆回去,耗费时间不说,只怕坏了卖相,也不值几个钱了,请二位军爷大发善心,看在大伙儿赶了一上午路的份上,高抬贵手吧。”说着便将自己手上的几个荷叶包送了过去。
那军士看了那些汉子在烈日下汗下如雨,也不由得有了几分可怜,吃了几枚荷叶中的菱角,只觉得满口生津,十分舒服,又见那为首汉子将方才那人带了过来,又是向自己赔罪又是斥骂那推人汉子,心中的气也消了七八分,也就叹了口气,放了他们入城了,那为首汉子没口子的连声道谢,方才挑起担子入城去了。
为首汉子入了城,待离岗哨远了,才来到方才推人汉子身旁,笑道:“吴都头方才倒是受委屈了,言语无状之处尚请见谅。”
“罢了,你方才做的不错,本就是某家失手,若是让其发现了担子里的兵刃,丢了弟兄了性命小事,误了使君的夺城之计可是大事。”说话间,那汉子将头顶上的斗笠取了下来,举目四顾,只见其高鼻薄唇,容貌精悍之极,正是田覠麾下精兵爪牙都的头领吴国璋。
为王前驱第314章夺城中
第314章夺城中
这爪牙都便是田覠所蓄养的牙军,平日里选拔精悍武勇之士为之,平日里奉养倍于常军,虽然总共不过三百余人,但得其死力,所向无前,这吴国璋不但骁勇善战,而且对田覠忠心耿耿,自己已经是五品武官,竟然亲身犯险,作这偷城的勾当。
吴国璋观察了一会儿形势,只见城楼上约有一都兵士看守,在城墙内侧的空地上已经临时搭建了一个大竹棚,进城的百姓和小商贩们便在那里出售自己的货物,竹棚的出入口处便有税吏在哪里抽税,由于是正午时分,便是无意购买的人也到竹棚中躲避暴晒,所以远远看去,竹棚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都头,我们到那集市里去吧,咱们站在这里,显眼的很,城楼上的哨兵已经往我们这边看了好一会儿了。”先前那为首的汉子见吴国璋驻足不懂,已经惹来了几道怀疑的视线,赶紧低声低声劝谏道。
吴国璋点了点头,挑起担子便往市场里走去,入门时那税吏随便看了看他们担子中的货物,便估了价值,又拿了一块竹牌给为首的汉子,吩咐保管好不得丢失,也没有收受税钱,便让他们进去了,原来入城赶集的百姓往往身上并无财帛,有的不过是些实物罢了,如果入市时便要收税,收上来的也不过是些实物罢了,既不能发饷,也很难保管,不如先记下他们带来的货物,等其出市时减去剩下的,再按值抽税,这般行事不但能够减轻了官府的负担,也省了百姓的麻烦,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吴国璋一行人入得市中,随便找了块空地,摆开摊位,倒也几分模样。吴国璋却只是观察左右形势,眼见竹棚外维持秩序的不过是些拿着棍棒的弓手,便是城门口的军士,也未曾披甲,不由得暗自欣喜。正在此时,又一伙农人走了进来,肩上挑着的都是烧好的木炭,为首的那人与吴国璋对上了眼色,露出探询的目光,吴国璋点了点头。那汉子会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装作一个踉跄,肩上的担子一歪,竟然就将竹篓中的木炭尽数竟倒在摊子正在出售的莲藕上,还有许多溅在正在一旁买水鲜的汉子身上。
那汉子立刻跳了起来,上前一把抓住对方衣襟,喝骂道:“你这烧炭佬眼睛生到哪里去了,竟然将木炭都倒在你家爷爷身上,来来来,快快赔来。”
那挑担汉子整日里在深山中伐木烧炭,十天半月也少与生人见面,这时一张嘴巴咕咕哝哝半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一张黝黑的脸庞上满是困窘和恼怒。
烧炭汉子的同伴赶紧围了过来,将对方推开。那人更是怒形于色,随手便挑起一旁的扁担,操在手里,喝道:“怎的,感情你们弄脏了我们的东西还有理了不成,莫以为人多就能欺负人不是,老子这棍棒也不是吃素的。”
那些买水鲜的汉子也操起棍棒拥了上来,一时间双方都操起棍棒对峙,怒目而视着对方,四周的商户行人纷纷避开,生怕糟了无妄之灾,眼看一场殴斗便要爆发了。
两边正对峙间,外面维持秩序的弓手们赶了进来,为首的是个腰圆膀粗的胖子,离得还有七八丈远便气喘吁吁的喊道:“都给我住手,你们这些穷汉可是皮痒了。”
众人听到了,目光都积聚到了吴国璋的脸上,可站在人群后面的吴国璋摇了摇头,两边的汉子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突然一起叫骂起来,那弓手头目便仿佛被在一个巨大的马蜂窝一般,吵得他头晕目眩,喝令一声,身后的弓手们一阵棍棒排将打了过去,将两边人驱散开来,这样才让其静了下来,大声道:“你们这些贱骨头,当真是不打不老实,好了,你们为首的是谁,给我一个个说。”
买水鲜一边出来一人,指着地上的木炭道:“我等都是守法良民,方才在这里好生买点水鲜,可没想到他们路过时竟然将木炭倒了一地,弄脏了我等的菜蔬。我等要其赔偿,他们竟然要动手打人,肯定老爷主持公道。”
这边刚刚说完,另外一边的辩解道:“我等也不是故意的,这集市如此狭小,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我等又未曾出售木炭,手中哪有财帛赔偿他们,刚要辩解,便要动手打人,还请老爷主持公道。”
那弓手头目此时已经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