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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璋脸上却无半点急色,笑道:“十五郎莫急,且先好好歇息养足力气,定然有你立功的机会。”
吕十五却是不信,冷哼一声道:“你休要哄我,我等现在手无寸铁,哪里还提什么立功,兵器甲胄都藏在舱底夹层之中,若是被敌军发现,只怕众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陈璋脸上却依旧满是笑容,浑然不把吕十五方才的话放在心上,他指着远处大片的船舶笑道:“你看这么多船只,定然便是明州水师的所在,想必是因为天气不好,他们隐藏于此处,等待转好出兵台州。我等船上有粮食,正好编入船队中作为军粮,又何必费力气将其搬到岸上,到时候还得再搬回去,赵引弓又不是傻子。若依我所料,最迟到明天早上,就会来人将我们释放回船上,大伙儿且安心休息便是。”他最后一句话声音颇大,却是对左右众人说的。
吕十五听了陈璋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可又有些将信将疑,问道:“你说不会有人搬运粮食我信,可为何要将我们释放呢?”
“你想想,赵引弓搜罗了那么多船只,只怕将明州的船长水手悉数都召集了还不够用,像我等这样白送来的人手,岂有不用之理,那些船只昨夜风暴中都有些许破损,只怕很快便有人驱赶我们去修理。”
吕十五立刻抓住了陈璋话语中的破绽,冷笑道:“若是他们自己派人去修理呢,那岂不是很有可能发现我们暗藏的武器,那时陈将军又有何妙计呢?”吕十五一路上心中本就生有怒气,见到陈璋一副镇静自若的模样,却又发不出来,这下逮住机会,发作起来,话语中那股讽刺的语气便是一旁的不文将士也听得出来。
“还能怎么办,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便赚一个。我等此次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勾当,莫非十五郎后悔了。”陈璋脸色一冷,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吕十五的眼睛,吕十五不由得垂下眼睛,避开了对方的冷厉的眸子,立刻又发现自己方才是在示弱,抬起头来待要发作,却只见陈璋已经转过身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众人本来有些骚动不安,可看到主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不由得也平静了下来,纷纷四处找个舒服的所在躺了下去,一下子唯有吕十五站在当中,显得尤为突兀,他也觉得自己这般给陈璋比下去了,便也在一旁找个所在躺下,可他一闭上眼睛,诸般事情便一桩桩涌上心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明州军好似把他们给忘了一般,从早上到下午足足三四个时辰,莫说是饭食,连一滴水也没有送来,众人纷纷饥渴难耐,只有陈璋已久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倒好似有六七日未曾好好睡过了一般。
其实陈璋也早已醒了,只是他深知此时自己手下这一路屡经挫折,眼下又饥渴难耐,在敌军重围之中,偏生手无寸铁,军心早已摇动,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只怕便会爆发出来,那时自己身处敌军监视之下,只要有一个人露出破绽,只怕众人没有一个能够生还。于是他躺在地上装睡,一来可以示以镇静,让兵卒们以为自己成竹在胸,能够继续忍耐下去,二来也能够集中精力看看能不能想出对策,可自己这般处境,唯一的对策就是等待机会,可自己等得到这个机会吗?
正当陈璋躺在地上苦思的时候,外间栅栏上传来一阵敲击声,先前那登船校尉带着十余名兵士,一边打开木门,一边喝道:“起来,快都给我滚起来,上官有令,有差遣。”
众人本来都躺在地上好减少体力和水分消耗,忍耐着饥渴,这番见有兵卒来,纷纷想起先前陈璋所说的道理,不由得心头大定,蜂拥到门口处,大声喝骂:“从早到现在,水米都没沾牙,还有什么鸟差遣。”
“贼杀才!”那校尉顿时大怒,挥舞着手中皮鞭四处抽打,口中骂道:“你们擅闯禁地,不砍了你们的脑袋便是开恩了,还敢鼓噪聚众,想作死吗?”
陈璋赶紧上前,呵斥着手下部属,待到众人散开,才赔笑对那校尉道:“这位军爷,兄弟们的确是渴坏了,饿坏了,可否开恩给弄得吃食来,至不济也得弄得水来,否则饿坏了小的们是小事,耽搁了上官的差遣就不好了,军爷看小民说的是否也有几分道理。”
那校尉也许是想起了先前那点情分,更可能是发现的确这些汉子没吃饭做不得活,冷笑道:“你这厮倒是会说话,不然今日决饶不过这几个贱骨头,你们去弄点吃的来,让这些饿鬼吃饱了好去干活。”他回头对身后的兵卒们吩咐道。
陈璋赶紧又拜了拜,笑道:“这里谢过校尉大恩了。”他在身上摸了摸,手突然停住了,苦笑道:“小人财物都放在船上了,只怕此时都保不住了,军爷的恩情只好待到小人回乡后再做报答了。”
“罢了。”那校尉冷哼了一声,暗想此番出兵台州,你这厮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个未定,这些许诺也不过是个念想罢了,不过这汉子相貌虽然粗豪,倒是个会来事的人,也怪不得能够赚得这么大的船队。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抬头仔细打量了陈璋两眼。
正当此时,那校尉的手下已经将吃食拿过来了,众人一看,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不过是些薄粥,再就是些饭团,看眼色都已经有些发黄了,也不知放了几天,一股馊味扑鼻而来,十几只苍蝇在上边飞舞不停。
这些军士先前都是陈璋选拔出的精锐,衣食奉养都是上等,后来虽然被吕方调开了,可像这等饭食看上去便让人呕吐,哪里吃的下去。在看到对面兵卒投过来的目光满是鄙夷不屑,便好似看猪狗一般,几个火气大的正欲大骂,却只见一人已经走到饭筐旁,取了一个饭团站起身来,塞入口中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招呼众人道:“大伙儿快些过来吃,莫要耽搁了军爷的差遣。”
众人见陈璋都能吃得下去,自然是发作不得,纷纷上前取了饭团稀粥吃了起来,吕十五站在人群中,见去取饭团粥食的人越来越多,犹豫了一会儿也只得走到饭筐前,这离得近了,一股味道扑鼻而来,更觉得让人闻之欲呕,吕十五强自伸手再三,可还是忍不住,最后还是打了一碗稀粥回到一旁喝了起来。
“哼,嫌饭馊吃不下?待会你饿了想吃还没得吃呢?”那校尉看得清楚冷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吕十五这般模样,便是说不出的厌恶,倒是陈璋还顺眼的很,所以才忍不住出言讥讽。
为王前驱第373章突袭上
第373章突袭上
吕十五虽然心头火起,可好歹还是强压下来,躲到一旁喝粥,腹中暗自发誓将来定要给这小人一个好看,陈璋在一旁一边催促着手下将饭食吃完,一边打着圆场,待到众人吃完了,赶紧领着往船舶停泊处赶去。
众人来到停泊处,由于栈桥早已停靠的满满当当,那几条沙船虽然载重不小,也只能停靠在浅水处,相距岸边还有十余丈远,随着波浪在轻微的起伏,站在岸上看过去,只见各条船上多有破损之处,都是昨夜里狂风所致,幸喜水线下并未受损,否则要修补可就麻烦多了。
那校尉指着那些船只,大声喝道:“上官有令,这些船只明日太阳下山前便要修补好,若是耽搁了军务,小心你们的脑袋。”
陈璋谀笑着应道:“小人谨遵钧命,只是这些船又没有靠岸,工具材料只怕也不凑手,还请军爷一应发全。”
校尉看了看,冷哼了一声,回头吩咐了几句,过了半盏茶功夫,便运来了四五条小船,众人上了船,取出备用修补船只的工具和材料,几个船长细心查点了船上的破损之处,在单子上将短缺之物一一列明了,都是些木板、麻絮等填塞破损之处,那校尉看了看,觉得无有可疑之处,便吩咐军士前去取来。
待到工具材料一应俱全,众人动手修补起来,那校尉在每条船上都留了五名军士看守,自己便安坐在船楼上,监视着众人干活。
一旦动手起来,时间过得甚快,转眼之间天色已经转黑,那校尉见众人干活十分卖力,并没有推诿搪塞之处,无形之间脸色也和气了不少,与陈璋交谈时也不复开始时那股盛气凌人的模样,他眼见得由于光线昏暗,众人干活的效率也低了不少,便要命令兵士召集众人,准备让其回去休息。
陈璋走到校尉身旁,唱了一个肥喏,低声道:“小人有桩事想要与校尉打个商量,不知可否?”
那校尉脸色顿时黑了起来,手中的皮鞭虚劈了一下,喝骂道:“你这厮好没颜色,某家与你些方便,居然还得寸进尺了,莫非要讨打了。”
陈璋赶忙让开,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呈了上去,笑道:“并非小的大胆,只是这些船伤损之处颇多,只怕明日期限时赶不及,误了大事,小人有个主意,军爷且先弄些松明子来,点着了连夜赶工,也好早日修好。”说到这里,他指着那包裹道:“只是连夜赶工,兄弟们须得点荤腥入腹,才有力气。大伙儿凑齐了点财物,想要请军爷弄点酒食来,吃饱了好有力气干活,还请军爷见谅。”
那校尉冷哼了一声,将那包裹打开了,里面有些零食铜钱,还有些金银饰品,算来也有三百余贯,这不到两百人的酒食如何用的尽,其余的想必便是贿赂自己的。他看了看这些金银饰品,款式各不相同,有的干脆就是胡人所戴的项圈手镯,这更坚定了他对眼前这些人乃是半商半盗的判断,想必这些便是他们还来不及变卖的部分赃物,用来收买自己,待会说不定便是想要趁着夜色逃走。想到这里,他冷笑道:“你就拿这点钱,便想买着近两百人的性命,倒是做的美梦。“随手将那包裹扔在地上,脸上满是不屑之意。
陈璋听了一愣,他何等机敏的心思,立刻便猜出了那校尉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哭笑不得,自己想要用这些财帛麻痹此人,晚上好见机行事,想不到他却误以为自己想要收买好私放他们逃走。可转念一想,这也是个机会,不如将计就计,想到这里,陈璋上前一步,将那包裹又捡了起来,脸上装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双手呈了上去,道:“小人也知道这些少了些,可此次出行贩盐,身上并未多带财货,还请军爷见谅则个。小人也知道这么多人要军爷放过是不可能的,若军爷高抬贵手,放过我和我那朋友一条生路,小人阖家定当深感军爷厚德。”说到这里,陈璋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吕十五,以示自己方才所指的那“朋友”便是那人。
那校尉看了看吕十五,心中暗想这里有近两百人,多两个少两个又有何干系,可若是不答应陈璋,若是闹开了,他固然是讨不得好,这些钱财也是落入了上司囊中,自己也落不得好,不如挣一只眼闭一支眼罢了。于是便看了看陈璋,口中低声道:“今夜三更时分,你和那厮可选条小船,从湾子东边划出去,那边没有船只巡逻,只是那边礁石颇多,你们虽然是小船,也逃不逃得出去,就要看上天了。”
陈璋赶紧拱手称谢,那校尉将包裹里最值钱的七八件金银饰品纳入怀中,将剩下的丢给手下,吩咐去弄些酒食过来,那几名手下见了大喜,纷纷抢着往岸边去了,待过了半响功夫,他们便抬了几坛淡酒,三四桶饭,两只羊过来,便在岸边杀了剥皮,切块烤制煮食,待到烤制好了,先将好的呈与那校尉,然后便是那些看守军士,最后才轮到陈璋和他那些手下。看守军士们吃的高兴,待要喝酒,却被那校尉呵斥住了,他害怕手下喝醉了误事,只是让陈璋手下喝点解乏,反正快两百人才两三坛酒,一人不过一勺罢了,也不用担心喝醉了误了修船的活计。
待到众人吃喝完毕,已经到了初更时分,陈璋赶紧驱赶着手下回到船上,点起松明子,接着光亮开始继续修补船只。那些看守军士吃的饱了,本就有些困倦,加之又得了些许这边的好处,看守的也不再那么紧了,纷纷躲到背风处打瞌睡去了,那校尉喝斥了几次,可也就能管住自己船上的兵士,至于其余几条船上的人,也就与无人看守一般。
陈璋见状如此,心中不由得暗喜,他知道自己身处虎穴之中,夜长梦多,手下近两百人谁知道有无人会泄露秘密,越早动手越好,眼下船上都只有几个兵士看守,随手便料理了掉了,那时取出底舱的兵甲火油,便可打守兵一个措手不及。只是眼前船上这校尉和兵士们还保持着警惕,须得想出个伎俩来,将他们除去了。
陈璋皱眉想了片刻,心头生出一计来,他走到背光处,伸手招来个机灵的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才回到那校尉身旁,脸上还是一副恭敬的笑容。
过了片刻功夫,底舱传出一阵叫喊声,好似发生了什么事故一般,陈璋跳起身来,正要往舱门口那边跑去,便只见一名水手冲舱门中冲了出来,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神情,浑身湿透了,倒好似更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