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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李姑娘一松弦,立马就弹得笔直,不知是何种神奇的材料所混编而成。只怕这弓虽然看起来没有柴兄弟的那张力道十足,却也是可以靠了材质和技巧弥补不足,射程和精度应该能和柴兄弟的那张三石强弓有的一拼。”
李密静静地看了看,道:“想不到这弓箭一途,还有这么多门道。今天能看到两位神射手一较高下,也算是能开眼了。”
杨玄感笑了笑,走向了站在五十步外的两人,此时赵怀义和那茶摊的小二都也围了过去,而路过的不少行人看到这里有人要比箭,也都纷纷驻足旁观。就在杨玄感和李密说话的当口,已经有几十号人围在一旁了。
杨玄感走到了两人之间。看了看柴绍,只见他也已经收起了刚才的一脸狂态。
俗话说得好: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柴绍刚看到李秀宁的那张长弓时就脸色一变,再看到她开弓搭箭的那几下架势,一下子就看出了对方也是高手,于是收起了轻敌之心,两眼微微地眯成了一道线,整个人也开始全神贯注起来。
杨玄感又看了看李秀宁,却发现她此时的脸上神情异常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但整个人却是很放松,她在腰间系了一道紫色软兜护腰,以在开弓使用腰力时能保护到腰肌。
李秀宁的左手握着那张沉香木大弓的弓身,而背上却挎上了一个箭囊,里面有三十支长杆狼牙箭,插着雁翎的箭尾露出了袋外,随着一阵和煦的春风拂过,几枝白色的羽箭微微地晃动着。
杨玄感道:“二位准备如何个比试法?”
柴绍沉声道:“自然是比射箭的准头和力量了,她是女子,我不占她便宜,不比连续射击,因为那个要消耗臂力,一箭定胜负。”
李秀宁撅了撅嘴,道:“不需要你让着我,连射就连射,你擅长什么,本姑娘就和你比什么,让你心服口服!”
杨玄感抬手阻止了二人的继续争论,道:“不用争了,既然是我来主持这场比试,就听我的好了,只射一箭,柴兄弟先射,李姑娘后射。”
杨玄感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铜钱,大约一寸见方,正面的中间有一个只有三四分直径的穿孔,穿孔的左边写了个篆文的五字,而在穿孔的右侧则有一道竖线。
这枚铜钱名唤五铢钱,正是杨坚废除北周北齐的私铸货币后,于开皇五年强制在全国范围内流通的标准钱币。
杨玄感把这钱向着两人面前晃了晃,道:“这枚钱不过一寸见方,能在百步外射中的都是神箭手了,两位都是高手,就用这个一较高下吧,一会儿在下把这样的两枚钱放到八十步外,你们各射一箭,以决高下,如何?”
柴绍看了一眼身边的李秀宁,傲然道:“没有问题!”
李秀宁的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反问道:“杨公子是看不起我吗?为何不把这钱放到百步开外?而只要八十步?”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不少行人本来是来看热闹的,一看是位虎背熊腰的壮士和一个娇滴滴的绝色男装丽人在比试箭术,本来心理上就同情李秀宁,就是有不少开始只是想饱餐秀色的登徒浪子们,听到李秀宁的这话后也都一齐鼓起掌来,齐声道了声“好”!
柴绍一看周围的人的目光,一咬牙,道:“百步就百步,还怕了你不成?”
杨玄感微微一笑,用脚在地上一划,从两人立定之处拉出一条线来,然后负手于后,按着标准的步子走了起来,他从小学武,走的步长都是完全一样,分毫不差,周围的行人们虽然都不认识杨玄感,但见这样一条铁塔般的大汉走起路来却是如此的潇洒而精准,又是忍不住喝起彩来。
杨玄感走到百步开外,手上拿了两根刚才过来时顺手在路边树上折下的树枝。向着地上一插。然后把两枚铜钱的穿孔挂在了树枝另一端的枝头。直起腰来,走到一边,高声对着百步外的二人叫道:“可以开始了!”
柴绍大喊一声:“我先来。”
他拉开马步,沉喝一声“开”,顿时就拉得弓如满月,而一枝长杆狼牙箭也贴着他的侧脸,搭在了那被拉得满满的弓弦之上,连人带弓如凝岳滞渊一样。一下子纹丝不动,只有轻风在微微地吹起他那条黑色的腰带。
行人中不乏上过战场当过兵的人,一看柴绍这弓的强度,再看他开弓的架式,都齐声喝起彩来,而柴绍的耳朵里则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微微地眯着眼睛,贴着箭尾的右眼闭上,而左眼的那条眼缝里,百步之外的那枚铜钱却是那么地清晰。
柴绍瞄准既定。大喝一声“走”,手指一松。箭如流星,脱弦而出,稳稳地奔着远处那枚铜钱而去,只听“叮”地一声,挂在枝头的铜钱被羽箭击中,一下子飞出了十余步,才落到了地上。
不少站在柴绍身后和侧方的看客都没看清楚百步之外发生了些什么,杨玄感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两步,捡起了那枚被射得一半变了形状,卷曲起来的铜钱,高高地举在手上,中气十足地喝道:“柴兄弟好箭法,一箭命中!”
柴绍松了口气,面露得意之色,平时他可以很稳定地射中九十步左右的靶心,大概大小也如同这个铜钱一般,但百步距离的话,则十箭中有五箭是要射到靶心之外的,这一箭正中铜钱,也算是发挥了自己平时的最高水平,于是他看着李秀宁的眼神里也写满了洋洋自得。
李秀宁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拍了拍手,道:“这位柴大哥的箭术果然不错,小女子佩服。”
柴绍“嘿嘿”一笑,道:“打铁还需自身硬,柴某手下若是没两把刷子,也不会放那种狂言!李姑娘,这些不是你们女儿家玩的,还是知难而退,以免让人看笑话的好。”
李秀宁抿嘴一笑,一对美目变成了一对月牙,她刮了刮自己的鼻子,道:“我说你这人啊,好不害臊,说你胖还真喘上了,羞羞脸,你可别忘了,本姑娘还没出手呢,等本姑娘出手后,你再狂也不迟呀。”
柴绍先是一愣 ,转而笑了起来,他指了指李秀宁的那张弓,道:“李姑娘,你虽然有几分巧劲,能拉得开这张弓,但箭术是要成天练习的,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我可以收回那句女人无用的话,你确实功夫不错,但跟真正的沙场男儿相比,还是不行啊,早点回去嫁个好人就行了,在这里给人指指点点的,传出去多不好啊。”
李秀宁的俏脸飞过一阵红云,转而变得冷酷起来,她一回头,也不再看柴绍,一边向前走,一边道:“柴大哥,本姑娘今天就让你开开眼。”
李秀宁在众人的一片交头结耳声中向前走了二十余步,径直走到了她的那匹白玉狮子骢身边,玉掌一撑马鞍,深吸一口气,直接纵身跃上了马背,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鞍上,路人见她露了这一手,纷纷喝起彩来。
李秀宁左手举起大弓,右手从箭囊中一探,取出一枝长杆狼牙箭来,搭在箭弦上,双腿一夹胯下的狮子骢,娇叱一声“驾”,马通灵性,一下子就向着前方奔驰而去,转瞬间便奔到了杨玄感在地上所划的那道线处。
就在马蹄越过线的那一刹那,在马上早已经拉满大弓的李秀宁玉指一松,狼牙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在众人的一片惊呼中离弦而去。
杨玄感一看箭的来势,脸色一片,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应对,那箭就带着凄厉的呼声,一下子穿过了那挂在树枝上五铢钱中间的穿孔,带着那枚铜钱又飞出了十余步,“笃”地一声钉到了后面的一颗柳树上。
柴绍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连人群中暴发出的一阵雷鸣般的叫好声也听不到,他的心里一个声音在大声叫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杨玄感却是心中雪亮,他是箭术行家。李秀宁一出手他就知道此箭的力量。速度和稳定性都在刚才柴绍的那箭之上。
李秀宁的弓虽然精致。但毕竟不如柴绍的那把三石强弓力量足,正常平地拉弓是射不到一百步的,但她很聪明地选择了策马骑射,用马的冲力和速度来带动箭速。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懂行的人看来,李秀宁用了骑射,更难得的是。她在奔驰的骏马上还能射得如此准,如此远,显然是胜过柴绍太多 。
但杨玄感却知道,只论静止射术的话,恐怕李秀宁连百步之外的那枚铜钱也无法射中,更不用说穿孔而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秀宁的骑术实在是卓绝,能在奔驰的马上纹丝不动,瞄准、拉弓、射击一气呵成,即使是杨玄感自己。目前也只能在一百四十步左右的距离做到这一点。
如此看来,李秀宁实在不愧是以骑射驰名的李广后人。由女知父,可知李渊当年那孔雀开屏,一箭双雕更是所言非虚。
杨玄感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他最担心的事情成了现实,柴绍居然输给了李秀宁,那接下来只能按诺带上李秀宁去宋州了,这一路两人关系和名份如何处理先不说,红拂那里怎么办?两女见面争风吃醋起来会折腾出多大的动静?会不会给整个家族带来大麻烦?问号一个接一个,杨玄感不敢向下想了。
一阵香风飘过,杨玄感突然意识到李秀宁靠近了自己,他连忙一抬头,只见骑着白玉狮子骢的李秀宁正一脸的骄傲,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挥了挥手里的那张长弓,声音中带着几分得意:“杨大爷,你是裁判,现在来说说是谁赢了呢?”
杨玄感举目四顾,发现百步以外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李密一脸的严肃,在轻轻地摇着头,示意自己千万不能宣布李秀宁胜出;而柴绍则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单膝跪在了地上,也是摇着脑袋,还是对现在的这个结果无法接受;至于围观的路人们,则纷纷地为李秀宁喝彩。
杨玄感暗暗叹了口气,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这次的比箭,是李姑娘胜出了!”
人群中暴发出一阵欢呼声,而李秀宁则笑得合不拢嘴,坐在马上,连连地向着远方的行人们致意。
杨玄感也不管正在得意的李秀宁,头也不回地向着柴绍走了过去,李秀宁的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她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双腿一夹白玉狮子骢,赶上了杨玄感,道:“站住,你为什么要走?”
杨玄感也不回头,冷冷地道:“姑娘好箭法,杨某开眼了,只是还请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今天姑娘胜了,改日柴兄弟也会再向姑娘讨教的,今天我们就此别过吧。”
李秀宁气得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一个箭步窜到了杨玄感的面前,美丽的大眼睛里泪光闪动,几乎要哭了出来,她颤声问道:“你,你真的这么绝情吗?”
远处的行人们一个个都停下了喝彩,伸长了脖子向这里张望起来,更是有些好事之徒开始猜测起杨玄感和李秀宁之间的关系。
李密一见势头不对,马上和赵怀义一起向着行人们连连作揖,说是小两口间的一些家事,生人勿扰,这才让看热闹的行人们纷纷散去。
杨玄感叹了口气,道:“随我来吧。”说完便向着路边的一片枫树林子里走去,而李秀宁则擦了擦眼睛,远远地对着那个黑衣壮汉喊道:“在这里等我!”然后就气鼓鼓地跟在杨玄感的身后进了枫树林。
走入树林五十多步,确信了周围五十步内不会有人后,杨玄感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头面对了李秀宁,平静地说道:“李姑娘,你从洛阳一路跟随杨某而来,请问所为何事?”
李秀宁的脸上飞过一朵红云,一跺脚,道:“明知故问!杨玄感,我们可是已经订了亲的,你又已经上过了门,自然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
杨玄感摇了摇头,道:“李姑娘,那天我败在你手下,没有把你带回门来,让大家见笑了。改天等我伤好了,我再上门讨教,只是在此之前,李姑娘若是跟着杨某到处行走,似有不妥。”
李秀宁狠狠地一跺脚,两条漂亮的柳叶眉几乎要变成一个倒八字,她小声地吼道:“杨玄感,你是在装疯卖傻还是想赖婚?你明知上门比武迎亲只是个形式,我李秀宁早晚是你的人,还要跟我说这种话?”
杨玄感叹了口气:“李姑娘,你是真的不知道唐国公为何会与我家结亲吗?”
李秀宁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撅起了小嘴,道:“我听娘说过 ,皇上和我们家的关系不是太好,而越国公却是当朝一品,朝中重臣,跟你们家结亲,对我们家有好处。”
杨玄感正色道:“可是你娘有没有跟你说过,现在唐国公已经被重用为荥阳刺史了,说明以后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