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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晴点了点头。
魏嬷嬷走后,梓晴又端详起紧紧闭着眼,一看就没睡着的梓郁,摆明了他是不想理她。
“你也去睡吧,我不告状。”她想让他相信她。
梓郁没回话,只哼了一声。
看他高挑的身躯半躺在冷硬的红木椅子里,梓晴又不忍心生他的气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这要在她的年代估计才读高中。
“你真不走啊?”她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梓郁还是没有反应。
梓晴向两个丫鬟招手,“你们拿几床厚被子来,铺到地上。”
丫鬟非常麻利地在她床下铺好了地铺。
“你就躺在这儿吧。”梓晴还好心地拿了一个自己的枕头放在地铺上。
“不用你假好心!”梓郁不领情地瞪了她一眼。
“随你,随你!看你坐着难受才给你铺的,好,算我假好心。”被他再三拒绝,她也生气了。
梓郁看她生气,反而冷笑了。“也是,我管你真好心假好心,我也不能委屈了自己。”说着,走过来背对着梓晴躺下。
梓晴忿忿不平地瞪着他的背影,真是难搞的小孩!他该不会和“她”有很大仇吧?应该不会啊,他们毕竟是姐弟。但想起大公主指着他鼻子骂的样子,她不那么肯定了。
本来想各睡各的平平静静地把这一晚过去。可是,从不失眠的她却再也没有睡意。也是,一睁眼就是这么个情况,还能睡的和没事人一样那得多粗的神经啊?
“你睡着了吗?”她轻声地问梓郁,没有反应。
她忍不住轻轻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我想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定急死了……我是怎么来的?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吸吸鼻子,忍住泪水。她怕她一哭,又有一堆人大惊小怪。
“爸爸,妈妈?”背对着她装睡的梓郁终于冷漠地说了句话。“你是说爹和娘吗?真难为你这时候还会想起他们。”他的口气里满是嘲讽。
梓晴想起顺王爷和大公主,唉,他又误会了。那样的父母真是让人无法亲近吧。
“如果……”她换了个话题,关于父母的问题她和他说不清楚。“你自己突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陌生的人,你不害怕吗?”
梓郁僵直着身体,半天又没了声音。梓晴翻了个白眼,失望地翻过身对着床里,只能自己发呆了,和他交流太难。
“我,”梓郁突然低低的说,梓晴简直有些吃惊,屏住呼吸听他说什么。“也害怕。娘也死了,爹……”他顿了顿,他那个窝囊爹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全都是看不起我的眼光……他们,那些正统的贝勒王爷,都认为我只是个杂种……”他的声音飘忽,显然已经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去了。
梓晴呆呆地还想听他说,他却又不吭气了,想是忍住了。以他们这种情况,他能对她说出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吧。梓晴同情地看着他。
“那年你几岁?”
“十二。”
真是可怜,十二岁的孩子失去母亲就够痛苦的,突然来到全是敌视他的环境。可以想见,大公主对他肯定是刻薄到底了,把气全出在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魏嬷嬷对她够好了吧,有意无意的对他也很冷漠。
他是王爷和地位卑微的女子生的孩子,在公主当家的王府里,地位可想而知。连他那个王爷爹都被公主骂的狗血淋头不敢针锋相对,更何况他了。
也无怪他会那么仇视“她”了,把他自己的心守的紧紧的,就是怕受到伤害。
这里的夜格外宁静,远远的传来报更的梆子响,那飘忽空洞的声响让世界显得更加空旷。
所有人都睡着了,连同两个值班的丫鬟也坐在地上靠着雕花的隔断昏沉睡去。没有一丝声响的夜让她快要窒息了。总生活在城市无处不在的噪声中的她,突然没了这些汽车喇叭,似有若无的市声……反而觉得安静得可怕。
她轻声下了床,踮着脚从梓郁身边走过,夜风很凉,但是她仍忍不住想到院子里去看看远处。
今夜的月色很好,她惊叹这里天空的纯净,空气里全是没有污染过的清新。
没有霓虹的照映,也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更没有住宅区的万家灯火……除了夜色,什么都没有。她极目望去,只有层层叠叠没有灯光的屋顶。
这寂静的空间里仿佛只有她。
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实在理不清这一团乱麻!
真的有时空交错这种事吗?活在2007年的那个她死了吗?这里是哪里?什么年代?她又是谁?她还能回去吗?
这人和人冷漠的环境里,她感到害怕!有的人高高在上,有的人卑躬屈膝。有的人肆意侮辱别人,还有的人忍气吞声。而这些人,好象都是她的“亲人”!
没有一个人,对她的无助的心灵有安抚作用。不是勉强应付就是不得要领。
“你别再折腾了!”又是那忍无可忍,百般怨恨的声音。梓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对她的任性厌恨不已地说。她就不能老实地睡在床上,放过他吗?
看见她眼中的泪光和柔弱的表情让梓郁呆了呆。
他从来没有在“梓晴”眼里看过这种让人心怜的脆弱。他知道她本来是很美很美的,但因为她对他的欺辱,她嚣张到不可理喻的恣意妄为,他从来没有觉得她美。
此刻,月光下默默流泪,一脸无所适从的无助,让他想起刚刚来王府的自己,也让她美得令人无端怜惜。
这个华丽的王府,到处都是冷酷,再多的下人也温暖不了冰冷到几乎变成仇恨的亲情。
看他皱着眉瞪自己,梓晴真的很绝望,他和她就不能正常的相处吗?先不说作为姐弟,就算是刚认识的陌生人,她那么努力的接近他,他也不该还是这么讨厌她!
“我们以前真的那么大仇吗!”她忍不住低喊出来,“我什么都不记得!这里,你,王爷公主!一切的一切……我是不知道为什么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
梓郁也激动起来,猛地拉开袍褂,露出前胸上两个深深的伤口。那伤口太恐怖了,当时一定深入胸腔危及生命吧。
“这就是你,和硕格格梓晴用铁叉刺的!就是因为我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不配和你拥有相同高贵的血缘!你巴不得我死!”
梓晴呆住了,这个愤恨少年身上的伤,真是“她”刺出来的吗?
他脸上的怨恨让她的心好疼,他太可怜了,太可怜了……比现在的她可怜一百倍。冷漠怨恨的表象下,是受了多少伤、多少折磨才被逼出来的成熟。
“对不起!”她发乎真诚地用力搂住他,虽然不该是她道歉的,可是,她仍然感到内疚。一个女孩对他做了这么残忍的事,即使她这个旁观者都不忍心了。
梓郁僵住了,她那小小身体里传来的竟然是久违的温暖。
“对不起……”她泪水滂沱,“很疼吧?一定很疼!”
本想挣脱开的,但他竟然发现自己这么轻易地被她迷惑,她拥紧他的手臂让他想起了娘。
梓晴沉沉地睡去了。哭泣让她体力透支。还好,梓郁对她的态度有了改变,看她的眼神不再是那么深恶痛绝,光是这一点,就让她能安心地睡去。她已经交到了第一个朋友不是吗?
这回是梓郁无法入睡了,他默默地看着沉睡的梓晴。受了伤失去记忆的她,是这么亲切,如果一开始他就有这么一个姐姐,他的心就不会被绝望和怨恨塞满吧?
如果,她的伤好了,也想起了以前,她又会变成那个和她额娘一样疯狂的女人吗?
梓郁更紧地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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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眼睛的主人
“起床吧,格格!承毅贝勒来了!格格!”梓晴晕头涨脑地被一脸惊喜的丫鬟摇醒。“格格,不是别人,是承毅贝勒!”丫鬟青青再三强调,原本她是不敢这么叫醒格格的,格格那脾气让她真是胆战心惊,可是,看在承毅贝勒上门这件破天荒的喜事上,格格一定心花怒放的。
结果她失望的发现格格脸上还是一片茫然的表情。看来格格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梳洗过的梓郁从门外走了进来,年轻的脸十分俊朗。
“这可是你梦寐以求的好事吧。”他有些刻薄地说,虽然经过昨天的事,他没再那么痛恨她,可是要说亲近哪还差得远。
“梦寐以求?”梓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完全没进入状况。
“格格快下来,让奴才们给您好好打扮一下。”那个伶俐的丫鬟不由分说地把梓晴拖下床,一群捧着铜盆衣物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的丫鬟一哄而上,梓晴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们,被吓到似的任由她们摆布。
魏嬷嬷也含笑走了进来,对丫鬟们做着各种各样的指示,大家都一副喜悦的样子。
洗过脸的梓晴清醒了些许,一边被丫鬟梳头,一边问坐在椅子里喝茶的梓郁,“承毅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吗?”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儿呆了三秒,又立刻若无其事地各忙各的。
梓郁冷笑了几声,“看出来你不是装的了。我先不告诉你,一会儿见着他说不定什么都想起来了。”
“就知道卖关子,就知道卖关子!”梓晴翻了他几个白眼低声唠叨。一回眼,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她呆住了。
丫鬟已经为她梳好了复杂的发型,装饰了精美绝伦的钗环。她竟然能这么美?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细腻的皮肤比2007的她好了太多,无一丝瑕疵,应该是不吃有农药化肥的东西才保持的吧。因为还是少女,脑后披散了些乌亮的长发,摸上去宛如电视广告中宣扬的发质。
纯天然真好!
换上快要拖到地上的华贵衣物,梓晴长长呼了口气,好重!是啊,不是金线就是银线,那么多图案,不重才怪。在她的坚持下,她没有穿“花盆底”,那可比高跟鞋难控制多了,没经过练习就只剩走几步一个狗抢屎的份!
她被带到花园的小厅里,梓郁不停催促她快走,连风景都没来得及看。
顺王爷也在厅里,看见她来催促地招了招手。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原本在看窗外新开的花,顺王爷在他面前竟然十分恭敬,好象还微微的弓着腰。
男人听见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梓晴如同遭到雷击一样呆在门口。
那双眼睛!那双记忆里的眼睛!
奔腾的时间从她的血管潮汐一样涌过,整个人都被卷走了一般。
她是为了遇见这双眼睛的主人才穿越了几百年吗?
他俊俏的五官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是了,只有这样的容貌才配得上那双眼睛吧!怪不得她为那双眼睛配过那么多五官都觉得不合适。
看清了他的全貌让她心底的某个结豁然被解开了,好像思考了多年的谜题被解开了一般。
她竟然感觉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是谁?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他的出现让她好象解开了一些谜又好象更迷惑了。
他……为什么也这么冷漠地看着她?
这种眼神她觉得熟悉,梓郁也这么看她。可是,他的眼神让她更觉得冰冷,除了厌恶还有不屑。
光是他冷冷地看着她,她就已经觉得很委屈。
“我不是来探病的。”他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这丫头痴迷的眼神真是让他厌烦到家了。这次她没摔死真是他的不幸!
她没说话,心里的震惊混乱让她又陷入了只能接受眼前的事物而不能思考的状态。
“听说你装做失忆,很好。这样也不失为解决现在混乱局面的好办法。只要你能认识到继续闹下去对谁都不好,就算你没混蛋到家。”他不留情面地说,她直直地看他,忘记反驳。
“太皇太后让我来看看,是希望我能传达她老人家和皇上的意思,因为你们这点破事没必要闹的不可收拾!天下大事堆了那么多都还没顾过来,继续闹下去,吃亏的肯定不是别人,是你们自己!”
他略含鄙夷地扫了眼垂着头听训的顺王爷,这个可悲的窝囊废,他听人教训都成习惯。“明白了吗,顺王爷——”他讥嘲地拉长语调。
顺王爷赶紧点了点头。
“明白了就好,告辞!”他对这家人的不屑和蔑视到了他都不愿意稍加掩饰的地步。
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等到他一脸不耐烦地回头看她,她又说不出一句话。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要问,可是没有一句能说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