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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森注视她半晌,摇一摇头转而道:“听宫人说你还没有用晚膳,来,我们一起去。”
他说罢便来搀扶麦羽,麦羽拖住他的手臂,急得几乎哭出来:“你曾经答应过孟叶的父亲说不降罪于他,你怎能这般言而无信呢!”
安森咬着唇闭目须臾,声音清冷道:“他自己偏要作出不要命的事情来能怨我么?”
麦羽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什么事?到底什么事?谋逆么?根本就是莫须有啊!”
安森转过头去不欲再理会,只简单丢下一句:“这是朝堂之事。”
麦羽哪里肯罢休,连声道:“孟叶的夫人眼下也刚怀孕,你莫非要让那孩子成为遗腹子吗!你若实在忌讳孟叶,大可将他发配偏远荒地永远都不让他回来!何故就一定要他的命呢!”她见安森不言不语,越发激动得口不择言:“皆言孟氏之祸,归根结底是源自孟万里的骄纵。可你心里清楚,根本就是你有意纵容他骄纵,好让日后墙倒众人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果然好手段!”
麦羽一连串说了许多,说得又急又快,自己也累得直喘。安森终于回过头来,扶住她缓缓摩挲她的脊背,一面安抚她,一面摇头叹道:“羽儿,你如何总要去介意旁人?我们安安稳稳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不好么?”
麦羽抬头望他,露出一个虚弱的苦笑,“你可以,我却做不到。”
安森默然,长长一叹之后却再也不说话。麦羽缓过神来又缠着他软磨硬泡,不停的说了许多,只求饶孟叶一命。
安森始终无话。他眉心聚着些许的隐忍,和细微得难以觉察的戾色。他心中纵然不太平静,却也终是说一句重话,更没有与她发生任何冲突,然而,却丝毫也没有让步……
三日之后,安森终于正式下令:念孟氏家族功劳,特赐孟叶鸠酒一壶,以全名节。
消息第一时间传来,这次传消息的是太后给麦羽挑来的宫女远芳,说是去太医院拿药时听到的。
麦羽得知后几欲崩溃,几乎拼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中颤抖着挤出几个字来:“什么……时候……?”
远芳有些犹豫,低首绞着裙角吞吞吐吐道:“……明日……”她怯生生的,忽然跪下叩头道:“求皇后娘娘千万别把奴婢供出去,皇上说了,切勿让娘娘知道。”
麦羽哪里还顾得上她,只随意挥一挥手应了打发她出去。麦羽两手紧紧按住额角,只觉脑中突突乱跳,几乎要炸开来。晴翠带着哭腔连声劝道:“小姐已经尽力了,实在没有办法,就不要这般痛苦自责了,孟将军是好人,一定会……”
麦羽浑浑噩噩中忽然伸手攥住晴翠的衣袖,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晴翠,陪我走一趟,陪我去刑狱司的大牢……”
送别
麦羽孕期已近八月,高高隆起的腹部时而一阵阵收缩,压迫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加上浮肿不堪的双腿,她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辛和蹒跚。
然而,她没有丝毫的退缩和犹豫,依旧目不斜视的,径直朝前走着。
一路走一路歇着,到达刑狱司时已是傍晚。大牢戒备森严,门前的守卫们俱是面无表情的严肃和煞气,仿佛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立在那里。然而尽管如此,见到麦羽走近,守卫们还是吃惊不小,连忙跪下叩拜。麦羽示意他们起身,极力平静声线,问道:“孟将军在哪间?”
一个守卫头子模样的人闻言大惊,连忙道:“娘娘!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孟将军!”
说罢他侧行一步,生生拦在麦羽面前。
麦羽脚步一滞,侧目冷冷睨那守卫,他亦只作不见,毫不退让。
麦羽本就悲恨交加,眼下见这守卫如此没头没脑的来阻拦,不由勃然大怒,痛声斥道:“滚!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阻拦本宫!”
她一手指着那守卫,一手按着肚子,气得浑身发抖。那人纵然有些犹豫,却也还坚持着,一旁的另一位守卫见状赶紧上前,低声劝道:“还是她让进去吧。是她一定要进去的,上面真要追究下来,大不了也就受些责罚;可要是万一她真动了气以致龙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我只怕是十个脑袋也不够赔啊!”
那守卫迟疑须臾,悄悄看了眼她隆起的腹部,便也不再说什么,恭恭谨谨的引了她进去。
孟叶一身暗蓝色紧而小的囚服,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木然的坐在大牢一角。他头发有些散乱,一张本是俊朗不凡的面容,尽是憔悴和疲惫,目光亦灰暗而绝望。麦羽怔怔望着他,忆起他昔日的少年得志,英姿飒爽,心酸得几乎掉下泪来。
孟叶听见动静,缓缓抬首间,目光倏然惊怔,灼灼光芒猛的一跳。好一会儿,他竭力恢复平静,眼望着麦羽挺着大肚略显蹒跚的走到跟前来,露出笑容轻轻道:“你身子这样不便,还来这种地方。”
这时牢头搬来椅子,麦羽坐下稍缓了口气,急急开口却问出一句自己都觉愚蠢的话:“你怎么样?”
孟叶只望着她点头微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依旧对她微笑。那微笑,并无一丝勉强。无论多么恶劣的环境和形势,他只要见到她,看着她,便觉满心喜悦。那样的喜悦,超越了所有现实的复杂和残忍,只发自内心的,纯粹的喜悦。
麦羽见他依然干净的微笑,反而说不出话来,只呆呆的望着他,泪流满面。
孟叶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真不愿意……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麦羽泣不成声,只拿手巾稍事掩面,摇着头道:“我不也是么……臃肿……又憔悴……”
孟叶很想替她拭泪,奈何手脚俱被束缚着,根本动弹不得。他自嘲的苦笑了两声,想起这些年来每一次面对她时,都是这般望尘莫及的无奈和无力。他微微垂首,“是,我们都变了许多,距离当年初见的天真单纯,你我……都已面目全非了。”
听他说着那样的话,麦羽越发泪如雨下,失声道:“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我那样求他,还是救不了你!我……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孟叶反是柔声劝她:“你别哭了,也别为难自己,没关系,我知道你尽力了。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亦很满足。另外我的事,我们一家人都在竭力瞒着蓓蓓,你暂时也别去说,以免影响她养胎。”他长长一叹,怅然若失道:“我实在对不住她,除了一个孩子,也再不能给她留下什么了。”
麦羽拼命摇头,越发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孟叶坐在一旁静静看她,目不转睛地,眸光里有些许的痴怔和沉醉。良久,他又缓缓开口:“还记得那一年,你跟着孙太医到我家来替我父亲问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时起,我心里便有了你,再也抹不去,再也忘不掉。可我那时实在懵懂,并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只知道心里莫名的,从未有过的欢喜和愉悦。那时候,我几乎每日都能见到你,还能同你说上好久的话。那样简单纯粹的日子,回想起来,真是我这一生中最最美好的时光……”
麦羽愣愣的望着他,心头一阵剧痛。垂下眼睑来微微摇头,“人非草木,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一直都明白……”
孟叶轻轻颌首,目光依旧粘滞在她身上,“我也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明白,可是你明白,跟我说出来,是两码事。”他顿一顿,又道:“尽管如此,我从未想过要占有你,因为待我幡悟时,已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纵然后来各自身份有别,但我心里,却从未有一刻放下过你。可是,我有时也会想,如果我早些察觉自己的感情,如果我早些开口,如果我坚持不被爹爹所左右,羽儿……”
麦羽痛哭不已,“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
孟叶顺和的收了口,轻声道:“对不起,我并非有意让你难过,只是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好久,总觉得遗憾。”他深吸一口气,转而道:“总之,谢谢你来看我,我家里的事一直劳你操心,不过今日过后,便也结束了。你已来了这些时候,也该回去了吧,皇上毕竟还是你夫君,此前为家父之事,已经让他不高兴了,如今为了我,你跟皇上大约又闹得不愉快了吧。你们的日子还长,若是真有了芥蒂,你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尽管听说……皇上现在对你还不错……但是皇上实在是莫测,我……总有些不放心……”
麦羽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哽咽着悲声道:“今日……本来是我来看你,本该是我安慰你……可是……却是你一直在安慰我……”
孟叶望着她平静微笑,片刻只轻点了下头,“许久没有这样与你聊过,难免话多了些,你不要介意。我没有想到你会来看我,没有想到还能见你最后一面,实在是惊喜……羽儿,我真的很高兴,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你快走吧,时候不早了……”
麦羽泣不成声,终于颤抖着起身。想着最后一句话,该要说些什么才好,可她动一动嘴唇,却越发泪如泉涌,什么也说不出来。
孟叶无奈的摇一摇头,“别哭了,赶紧走吧。”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这般一直看着她,然而,他却在不断的催促她离开。
麦羽狠一狠心,转身走出两步,却听见孟叶在身后失声唤了一句:“羽儿!”
她回首,只见孟叶怔怔望住她,眼中俱是无法形容的不舍和留恋,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强忍了许久的感情亟待喷发。然而半晌,却也只道出一句:“千万……保重。”
麦羽掩面恸哭,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点头,然后,狠下心肠,转身朝大牢外走去。
孟叶痴痴看着这个让他牵肠挂肚了这些年的女子,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门外。他的眼泪终于流下来,最后一面了,这一回,真真是最后一面了。
麦羽回到春华宫时天色已晚,安森早在内殿坐着等她。
麦羽余光瞥见他起身来迎接自己,却也不正眼瞧他,只避过他的手势朝房间的另一头走去。
安森伸出的双手在半空中停留片刻,收回来转身快步跟上她,不待她反应便一手快速揽过她的身子来,温声问道:“今天怎么这样晚?去哪里了?”
麦羽不耐烦的甩开他,毫不避讳的冷冷道:“我去看孟叶了。”
安森脸色一变,再低头细细一瞧,才发现她眼睛早已哭得红肿不堪。安森定定注视她半晌,咬着牙问道:“你哭什么?”
麦羽冷笑一声,抬首望向他的目光亦是冰冷,“你不懂。皇上这般无心的人,如何懂得体谅人间悲喜?”
安森紧紧蹙眉,摇头片刻又缓缓点头,一字一顿道:“你是我的妻子,却去探望一个犯了死罪的臣子,还哭成这样……羽儿,你这样做……打算把我置于何地?打算叫旁人如何看待我?”
麦羽闻言愈加激动,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孟叶命都快没了,谁还能顾忌别人如何看你!”她流着眼泪,越发歇斯底里的哭喊:“你这样狠心!迟早会众叛亲离!我真是瞎了眼,如何会嫁给你这样的人!我的孩子如何会有你这样心狠手辣的父亲!”
安森面色苍白得可怕,只定定望住她,一动也不动。麦羽满面泪水,亦是红着眼眶恨恨盯他。两人这般相持半晌,安森终于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来,一边欲拥上她的肩膀,一边叹气道:“羽儿,你有着身孕,别这样激动……”
麦羽毫不犹豫的狠狠推开他,手上的力道带着强烈的怨怒,将安森推个趔趄的同时,亦甩得自己后退了好几步。刚扶着几案稳住身子,却觉下腹隐隐抽痛,她有些怔怔,缓过神来才觉身下已有些湿润之感,正以令人恐惧的速度蔓延开来……
她大脑轰的一声炸开,懵然得不知所谓,只觉天旋地转根本站不稳。向后倒去的那一霎那,身子被安森牢牢扶住,然后听见他焦急万分的声音:“羽儿,羽儿,你怎么了……”
朦朦胧胧间,仿佛来了许多人,男的,女的,年轻的,年长的,皆围着她忙忙碌碌,还……不断叫她用力。
只是,她的意识始终无法十分清醒,除了剧痛,什么也感觉不到。
全身的骨架都快要支离开去,强烈的痛楚渗透入四肢百骸,缓慢而剧烈的碾压着每一根骨头,几乎要把它们碾得粉碎……
用力……哪里还有力气……
可是……她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却是那么急着想要出来,那么努力的想要出来,比事先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多月。
想必这个孩子,亦是感受到母亲终日的提心吊胆,难以承受了。
麦羽两手胡乱抓扯着帷帐、床单……最后一次,拼尽全力……
终于……在力竭之后,听到了细弱的婴儿啼声,她强撑着想要看一眼,只是无论怎么努力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