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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师成一时间说不出什么,仔细一想,他才发现宫梻说的很有道理。
“小郡王心中讨厌是不假,可从小到大的感情还是在的,只不过藏在了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罢了!”
“先生说的有理,那具体该如何做呢?”
“简单,苏管事至今仍是处子之身,梁相派一人去试着讨要一下苏管事便可!”
讨要苏樱婼?会如此简单么?梁师成紧皱眉头,有些疑惑的问道,“先生,这其中可有什么说法?”
“当然有,如此做也是试试小郡王是真痴还是假痴。若是小郡王将苏管事痛痛快快的交出,亦或者执意不肯,那就可以断定小郡王乃是假痴。若是小郡王有些不舍的交出苏管事,那就证明他是真痴!”
“何为不舍?”
“宫某一直在告诉梁相一件事,那就是小郡王无论真痴还是假痴,对苏管事的感情还是在的。他若真痴,便会畏惧梁相,两相取舍之下,只能忍痛送出苏管事,相反,要是太痛快了,亦或者执意不肯,那反而说明他是假痴!”
“好,好一招投石问路!”梁师成听到妙处,忍不住笑容满面的叫了声好,“不过真把苏管事要来?梁某这边不好跟官家交代啊!”
“哈哈。。。梁相既然都说了是投石问路,又何必真要呢?若知道小郡王是真痴,还要那苏管事做何,倒不如做个好人还回去,免得官家面上过不去!”
“呵呵,倒是梁某少想了。先生可否说说第二种方法?”
“这第二种方法,便唤作递刀夺命!梁相有没有听过这个故事?西晋时期,云亭县有一个恶霸,此恶霸经常欺负相邻,可县官拿他也没办法,因为恶霸犯的也就是吵吵嘴偷偷东西的勾当而已,每次抓来关上几天又要放出。为了彻底铲除这个恶霸,县官就想了一个办法,有一天夜里,他让人在恶霸家里放了一把上好的钢刀。果然,有了这把刀之后,恶霸胆子变大了,终于有一天,他持刀去了一家富户中抢劫,不过行动那夜,当场被县里的捕快抓了个正着!”
看梁师成沉眉不语,宫梻喝口茶水,润了润喉咙,“梁相总想抓贼,可是那贼人胆小如鼠,又怎么会犯事?倒不如后撤几步,送他把刀,有了刀,贼人胆子自然会大许多,哪怕他不犯事,这整日拿着刀耀武扬威的,岂不是更招人恨?”
好一个递刀夺命,简直是阴险毒辣到极点了,不过梁师成很高兴。他站起身,微微拱了拱手,“宫先生当真乃当世奇才!”
“不敢当,梁相既然用宫某之策,宫某自当不遗余力!”
“嗯,如此就不多打扰先生了!”
离开东城,梁师成没有换衣,直接赶到了皇宫。此时赵佶正面色不善的写着一幅字帖,可惜的是心中不平,写出来的字也是少了几分韵味。
“梁守道,你今日倒是闲暇啊,找朕有什么事?”
眼看赵佶脸色有些阴测测的,梁师成也不敢卖关子,直接拱手道,“官家果然厉害,臣心中倒是有些想法!”
“那就说说吧!”
放下笔,赵佶有些慵懒的坐在了椅子上,梁师成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差,赶紧上前两步替赵佶揉着肩头。嘴中未停,梁师成说了许多,也无非就是把宫梻的话复述一遍罢了。
赵佶脸上有些阴晴不定的,他斜眼看看梁师成,好一会儿才翘着嘴角笑道,“说说吧,这都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凭你的本事,还想不到这么多!”
“这。。。。”梁师成不敢隐瞒,只好讪讪的笑道,“灵鹤先生宫梻,便是他告诉臣的!”
“很好,你去做事吧,抽空领宫先生来见见朕。不过你做事时小心些,朕不想看到第二个姚成!”
“官家放心,臣绝不会如此的!”梁师成心头一笑,忍不住想到,此次若能讨了官家的欢心,想来以后就不用忌讳那个高俅了。不过这也怨不得他梁某人,官家本来给高俅一件美差,结果这家伙却给办砸了。
本打算夜里继续歇在撷芳楼的,怎奈何赵福金突然杀到,赵有恭只好随着她去了城南踏青。说是踏青,无非是赵福金想要变着法的玩,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她哪里舍得浪费半刻钟?
到了酉时,侍卫们护着赵福金回了皇宫,赵有恭也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朝楚王府走去。本以为花石纲的事情已经躲过去了,哪里想得到梁师成正如一条毒蛇般盯上了他。
第二天还未出门,就听毛文宇禀报厚勇营指挥使田畴求见!
赵有恭和这个田畴可是一点交情都没有的,田畴身为梁师成麾下第一心腹爱将,跑他这个楚王府做什么?不过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思?
挥挥手,毛文宇便将田畴领到客厅,赵有恭随后而去,田畴背着手左看右看的,见了赵有恭,也只是稍稍拱了拱手,“末将田畴,见过郡王!”虽是行礼,可那淡淡的语气,轻蔑的神色,哪有半点尊重?
毛文宇也是个人精,早早的退了出去,赵有恭脸色不是太好,但终究没有敢发火。田畴此来,必然代表着梁师成,倒不如先听听他想做什么。
“田将军请坐,不知你今日来访,可是要告诉本王点好事?”赵有恭双眼轻眯,一副贪婪之色。
田畴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倒也没有客气,他微微倾身,有些邪邪的笑道,“倒也算得上好事,昨夜梁相府上老管事回老家养病,现府上正是缺人,素闻楚王府苏管事才学出众,所以梁相特想请苏管事过去帮几天忙!”
“嗯?”赵有恭不动声色,只是心里已经慢慢沉了下去。看着田畴色色的笑容,真想一掌拍碎他的脑袋。
赵有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自己暴露了,还是梁师成怀疑他参与了花石纲失窃案?内心一片冰凉,渐渐地爬上了一阵恐慌,总以为自己足够聪明,现在才发现自己还差太远了?
若非有着领先两千多年的见识,也许自己早就被别人玩死了,有了独孤求败,又拿了花石纲,他的心也开始松了,想要主动做些什么了,谁曾想刚做了点事,一盆凉水已经浇在了头上。
只有真正的感受到,才会知道古人有多聪明,以为穿越者就可以主宰一切了么?大错特错,论起耍阴谋玩诡计,古人才是真正的祖宗,莫名的,赵有恭想到了那本《罗织经》,一个来俊臣就如此厉害了,若是十个来俊臣,百个来俊臣呢?而恰恰,大宋不缺的就是来俊臣。
高俅、童贯、蔡京、王黼、梁师成、李邦彦、杨戬。。。。这些人哪个不是心思缜密?
赵有恭觉得自己该谢谢梁师成,若不是他此时讨要樱婼,也许自己的心已经开始膨胀了。从今往后,他还要继续藏下去,而且还要藏得更深,装的更真实。
抬起头,赵有恭有些面无表情的笑道,“田将军,容本王考虑下如何?”
“应该的,既然如此,那田某就不打扰郡王了!”
拱拱手,田畴大踏步离开了客厅,看着他的背影,赵有恭慢慢握紧了双拳,好一个田畴,连末将都懒得说了,这是看准他赵某人不敢反抗梁师成了么?心中想要杀人,可又不得不承认田畴是对的,赵有恭不敢反抗,他本来就胆小如鼠,哪来的胆子去反抗梁师成?
转过身,赵有恭抬头看着高悬于墙上的牌匾,“高山独望”,这四个字是赵似留下来的,可要做到这一点太难太难了。
难道真的要把樱婼送给梁师成么?梁狗贼可是个太监,樱婼跟了他,这一生不就毁了?
为什么?为什么?
赵有恭一遍遍问着自己,梁师成怎么突然间会想到对樱婼下手呢?他赵有恭佯装十余年,尽力的责骂疏远着樱婼,可依旧没有保住她。
这一天,赵有恭哪里也没去,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不吃也不喝。
第59章 倾诉
楚王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想要瞒住什么事情,也是千难万难。
夜色降临,躺在榻上,赵有恭终究是睡不下,他辗转反侧,身子似乎还在轻轻颤抖着。
暮春暮雪自然是睡不下的,她们也不明白梁相为何要对苏管事下手,做为两个无足轻重的女子,她们能做的,也只是安慰下床上之人罢了。
“郡王,莫要多想了,若是不愿,明日回绝了梁相不就成了么?”
看着暮春红润的小脸,赵有恭苦笑着摇了摇头,“回绝?暮春,你这不是在害本王么?梁相是什么人,哪是本王能得罪的?”
此次之事和之前的花魁大赛可不一样,得罪李师师虽然会惹赵佶不快,不过那也是坊间斗气罢了,所以根本无需害怕,可这次呢?那可是真真正正的交锋,要么顺从,要么得罪,从根本上,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暮春轻轻叹了口气,小郡王还是那么的胆小,看来苏管事终究是保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对姐妹沉沉睡去,而赵有恭却起身离开了房间。
槐树林里,赵有恭手捧一壶酒,一口一口喝着。没有等太久,独孤求败就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这次赵有恭半句话都不愿多说,他抬起头面色沉重的看了看独孤求败,“独孤兄,求你一件事!”
“说!”
“若明日田畴真的带走樱婼,你便半路夺下,带着樱婼去苏州,将她交到婉儿手中!”
“那你呢?”
“我?呵呵。。。。若真的败了,我就算离开了京城又有何用?”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着就有希望!”
相交这么久,这算是独孤求败吐字最多的一句话了,换在平时,赵有恭还会调笑一番,可现在,他有的只是苦笑,“活着?哈哈。。。。独孤兄,你不明白的,我们根本就是两类人,你可以独身一人行走江湖,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而我,不行。从出生那一刻,我的身上就留着皇家的血脉,我是楚王赵似的儿子,哲宗皇帝唯一的嫡亲血脉,有些东西,我不得不去争,哪怕是死!”
这世间注定如此,有的人从一出生就承载了太多的责任,赵有恭觉得自己和慕容复很像,那一身高贵的血统,还有亲人的嘱托,注定他们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无牵无挂,笑傲江湖。身负皇族血脉,又有血海深仇,他赵某人注定摆不脱这道枷锁。
内心里,终究舍不得樱婼,那个女子为了他受了十几年的苦,难道还要被当成货物一般送给一个太监么?
不,他做不到,与其如此,倒不如赌一把,赢了,继续藏下去,输了,独闯皇宫,哪怕是死,也要赵佶吓出一身冷汗。
男儿生于世间,做不到顶天立地,至少不能做个不孝子孙,哲宗一脉,可以断绝,可就是死,也要让世人见识一下楚王世子的英勇和无畏。
独孤求败未有什么表示,他知道赵有恭已经做了决定,伸过手,接过酒壶,豪饮几口,缓缓说道,“我可以陪着你!”
“哈哈,何必?独孤兄,你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这一切都是属于我赵有恭一个人的,所以只能是我一个人来面对,你来,也无非是徒增伤亡罢了!”挥挥手,赵有恭起身摇摇晃晃的朝林外走去,“若是小弟死了,独孤兄莫忘了给小弟烧些纸钱!”
“一定!”
看着那背影慢慢归于黑暗,独孤求败心中竟然迷茫了起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认可了赵有恭。此生,唯一的朋友,却活得如此悲壮!
偏院里,烛光依旧亮着,樱婼身披一件翠色纱衫,跪在床前整理着什么。那是一件件的衣服,有袍子,有腰带,还有一件镶着蓝宝石的纶巾,衣服堆了好高,足有十几件了,可这么多衣服里,竟没有一件是女儿家穿的。衣服堆放的很整齐,叠好了,随后放进了旁边柜子里,那里已经摆满了衣料,最上方还放着一封信。
丑时时分,窗外凉风刺人,樱婼却一点睡下的意思都没有,端坐桌前,手捧着一面小小的铜镜。看着镜中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樱婼痴痴地笑着。
十二年前,她就进了楚王府,从那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小郡王的人,这一点永远都改变不了的。十多年来,她一直没有变,她痴痴地守着那个俊朗不凡的男子,可那个聪明伶俐的小男孩却变了,变得放浪无知,变得无情而冷漠。
明天,就要去梁师成府上了么?呵呵,梁师成可是个太监,小郡王怎么舍得,难道在他心里,他的苏姐儿已经变得如此低贱了么?
别人怎么看不要紧,重要的是自己的心,去伺候那个太监么?不,永远都不会的,当一切不可改变,惟死而已。死,并不可怕,对于她来说,那是一种解脱。
笑着,笑着,眸中热泪,终究还是不可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