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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歇一会儿,等你们老爷回来了,就叫他来见我。”说着瞥了媳妇一眼,又扫向文娴文娟文怡姐妹。
蒋氏这才惊觉几个侄女都在场,虽然没什么要紧,但当着她们的面处罚妾室,未免显得自己不够贤良,只得暂时作罢,忙忙侍候着婆婆,到早已收拾好的院子里歇息去了。
院子是余姨娘亲自带人收拾的,就在侍郎府左路中间,挨着正院,位置十分便利。院子地方宽敞,房屋全部重新粉刷过,瞧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虽是冬天,但院里开着几树腊梅,正是花时,浓香扑鼻,倒给这处院落添了几分雅致。
待进了屋子,里头一应家具摆设,都十分讲究,富贵而不俗,清雅而不素,正合于老夫人的喜好。再看床上一应铺盖,都是上好的,用料选色也都合意,于老夫人便知道这位余姨娘是花了心思的,心里倒暗暗生出警惕来:虽说媳妇愚钝又嫌过于柔顺,但能让素来知礼的长子专宠多年,这余姨娘的心计果然不简单,绝不能掉以轻心
她这么一想,连带的,对余姨娘所出的一对孙子孙女也没那么喜爱了。无视余姨娘伸过来的手与殷勤的话语,她只让蒋氏扶着自己上了炕。
余姨娘脸上毫无异色,恭谨地退回门边。
待于老夫人歇下了,蒋氏才带着余姨娘以及女儿、侄女们回到正院中,开始问及这几个月的家务。余姨娘一件件回禀,条理分明,且都是按蒋氏留下的旧例办的,若是没有旧例,则全都问明了顾大老爷,又向家中几个有头脸的老管家请教过,方才定了处置之法,让人拿不到半点错处。
文怡是主理过家务的人,与别的姐妹们相比,对个中内情要清楚些,她在旁一路听,便一路暗暗惊叹。这位余姨娘,虽无过人的美貌,年纪也大了,但有这样的手腕心计,大伯母与文慧母女俩真的是她的对手么?
在来到京城之前,文怡曾经从别人嘴里听说过这位余姨娘,据说是京郊庄户人家的女儿,年少时偶然遇上出门踏青的大伯父,因大伯父拐了脚,是这位余姨娘扶着去就医的,事后为了余姨娘的名节,便纳了回家,一进门就是姨娘,多年来一直荣宠不衰,还生下了一双儿女,都极得大伯父疼爱。在大伯母口中,这位余姨娘是个奸诈****,在文慧嘴里,更是诡计多端又不安份,因此文怡对她的印象一直都不大好,只觉得是个长相妖媚、行事嚣张的女子,没想到今日一见,无论长相举止,都是正正经经、温温雅雅的,这通身的气派,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说是官宦人家的正经女眷,也不为过。
即便如此,文怡也不会认为,这位余姨娘就真是个端庄贤良的****了。正因为她处处给人这种印象,文怡反倒觉得她心机深沉。一对比大伯母蒋氏,文怡就忍不住叹气:罢了,元配正室,又有儿女傍身,如今连婆婆都来了,她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顶多是吃点小亏,自己一个晚辈,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蒋氏揪不出余姨娘的错处,又觉得香罗容貌比先前更添娇艳,可见这几个月没少受宠,心里更生气,便匆匆把人打发了,只留下金燕一人,她要好好问话。
文怡姐妹几个只好随文慧出来了。才出正院的门,文雅便甜甜地笑着说:“姨娘给姐姐们都备好屋子了,我带姐姐们去瞧瞧吧?若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尽管告诉我我从上月开始,就跟姨娘学管家了呢如今我院里的事,姨娘都让我自己做主,姐姐们的屋子,也是我帮着收拾的。”
文慧听得刺耳,冷笑说:“你才多大年纪,就懂得四处炫耀你那点小本事了?跟姨娘学管家?真是笑话等明儿你说亲时,跟媒人这么说,看谁肯卖账?”
文雅眼中闪过一抹委屈之色,泪汪汪地低下了头:“是……姐姐……我知错了……”
文慧一见她这模样,便忍不住心头烦躁:“你又摆出这副样子来,要哄谁呢?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文雅眼中泪意更盛了,只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对不起……姐姐……”
文娴看不过眼,忙上前劝道:“好了,一家子姐妹,何必如此?十一妹妹,还请你为我们引路。我们在船上住了这么久,早就累了,正想好好歇一歇呢,等天色晚下来,还要陪长辈们一起用饭呢。”
文雅忙吸吸发红的鼻子,含泪带笑地点头:“是,五姐姐,你们随我来呀”又亲亲热热地拉起文娟的手,“十姐姐,你在平阳家里住的院子叫蔷院是不是?你喜欢蔷薇花么?如今是冬天,没有蔷薇花,但我叫人给你备了蔷薇花的屏风和褥子,还有罗帐你一定要告诉我喜不喜欢”
文娟确实喜欢蔷薇,闻言也有几分惊喜:“真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姨娘一听说你们要来,就特地叫了家里常常回平阳办事的家人来问话,务必要让你们住得舒适呢我跟在姨娘身边,自然就知道啦”
堂姐妹二人说说笑笑的,等来到几位小姐的住处时,文娟文雅已经好得跟亲姐妹一般了,一点都看不出是今天才头一回见面的堂姐妹。文娴见妹妹们相处融洽,心里也高兴,便低声劝文慧,别总是为难庶妹,毕竟是亲手足,她做姐姐的,要有长姐风范才是。
文慧讽刺地看了文娴一眼,冷笑着扭开了头。这位堂姐也未免太天真了,她当真以为这世上的庶妹都能象文娟一样亲近嫡姐?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文怡默默地跟在身后,仔细打量着这个临时住所。这是一处小巧的两进院子,前院正屋是小花厅兼书房,两边厢房各带两间耳房,归文怡、文娟姐妹俩住,后一进院子则是文娴住的地方,除了丫头们的住处,还附带一间琴房。显然,身为嫡女的文娴,与庶女文娟和远房侄女文怡相比,要受看重得多。
不过文怡并没放在心上。她草草打量过自己要住的东厢房,发现里头收拾得很干净整齐,床铺很暖和,火盆暖炉手炉都齐全,书架上有不少书册,从诗词歌赋到女四书都齐全,还有几本讲养生的书以及两册绣花样子。窗边的书案上放着一瓶折枝腊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墙上挂了两幅画,一幅燃黎图,一幅岁寒三友,画得还不错,但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略带了几分匠气。
文怡去看过西厢与后院正房,发现房间格局与摆设都差不多,文娟屋里的书画摆件与自己的品色相近,但文娴屋里的则贵重多了,挂的画也是名家之作,琴房里还挂了一把音色上佳的古琴,看得文娴惊喜非常,若不是时间不对,真恨不得立时弹奏一曲。
文娟脸上有些不满,瞥着侍郎府的丫头们进进出出,拉着姐姐的手小声抱怨着,向她讨这个,讨那个。文怡则在心中盘算着自家随侍们的房间分配:左右耳房足够丫头们住了,再添一个赵嬷嬷也使得,不过她与何家的也许要住在外院,想出门办事时方便些,只是怕外院不如内院住着舒服……
顾大老爷直到天黑后才回到家。他一来便先向母亲问安请罪。于老夫人带着几分不解地问:“小七不是去寻你了么?你怎的耽搁到这会子才回来?”又看向立在一旁的文安。文安低下了头。
顾大老爷忙道:“儿子部里事务忙,今儿因要整理一些旧宗卷,才会拖到这时候的。本来得了文安的信,儿子也想早些回来,只是同僚们都在,儿子也不好先行告退,因此……”
于老夫人皱了皱眉:“整理旧宗卷?这种事还要你一个侍郎来做?底下的书办哪里去了?”她不由得想起文安在东平府听来的传言,“有人为难你?”
顾大老爷笑道:“怎么会呢?真是有部务。近来尚书大人在起草一份要紧的奏折,才叫我们几个信得过的帮着整理旧文书。母亲千万别多心。”
于老夫人半信半疑,看着儿子眼圈发黑,身形也有些消瘦了,脸上似乎带着浓浓的倦意,不由得心疼起来:“公事再忙,也要保重身体,若是把身子熬坏了,又如何为圣上分忧?”
顾大老爷忙应道:“儿子明白,母亲教训得是。”又问蒋氏:“怎么不见贤哥儿?”
蒋氏正盯着余姨娘眼睛冒火,闻言忙答道:“我才回来,不知道详情,余姨娘说是到葛大人府上请教功课去了,今儿不回来吃晚饭,府里也不知有没有派人去请。”
顾大老爷却不再问了。
于老夫人再度皱起眉头:“便是功课再要紧,今儿也该让贤哥儿早些回来才是。那葛大人是什么来历?竟严厉至此?”
顾大老爷忙道:“母亲误会了。这葛大人是国子监祭酒,是文贤的授业恩师,因明春会试前,文贤不便再去请教,因此儿子才想着趁眼下还未过年,让文贤多上门聆听葛大人的教诲的。这原是常事,文贤到了葛家,素来是晚饭后方回。”
于老夫人不放心:“那可有人侍候他吃饭?”
“母亲放心,葛大人家都会安排妥当,不会饿着人的。”
于老夫人这才稍稍放心,只是仍旧数落儿子:“今儿本不该让孩子出门的”
顾大老爷苦笑着应了。一顿饭平安吃完,于老夫人便急不可待地打发了孙女侄孙女们,只叫过儿子:“我有话与你商量。”
顾大老爷也道:“儿子也正有要事要禀报母亲呢”眼角扫向长女文慧,眯了一眯。
卷一 望族孤女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京中变故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京中变故
母子俩到了静室内,摒退左右,不等顾大老爷开口,于老夫人便急急开口问:“你在朝中果然顺利么?别拿什么尚书大人要起草要紧奏折的话来搪塞我,即便是要紧的大事,他自有亲信幕僚,哪里用得着你堂堂一部侍郎来替他整理旧宗卷?”
顾大老爷一窒,默了一默,最终露出苦笑:“什么都瞒不过母亲……儿子眼下在朝中处境倒还好,只是在部里艰难些。新任的尚书大人,原是右侍郎,与儿子素来有些不和,他新官上任,难免要立立威风,偏又没什么要紧公事,只好拿儿子当靶子了。不过他虽待人刻薄些,却不至于失了分寸,因此儿子只需多劳累些时日,过几天,等正经差事下来了,也就过去了。”
于老夫人听了,却丝毫没有松一口气的模样:“你还要瞒我?既是原先的右侍郎,记得你曾写过家信回去,提起这位大人与你同榜出身,从年轻时一直斗到如今,就没有消停的时候他既非世家出身,又不曾娶得贵女,不过是个破落户,能升到一部侍郎,已是祖上烧了高香怎的你们礼部尚书出缺,不是位居左侍郎的你补上,却落到了他一个右侍郎头上?”
顾大老爷脸色一沉,这何尝不是他生平大耻?疏通了大半年,加上他几年来积的人脉,只要老尚书告了老,他几乎稳稳当当就能把这个位子弄到手的,没想到旨意下来,却便宜了对头旁人见了,虽没明说,只怕暗地里都在笑话他呢
于老夫人看着儿子的脸色,也猜到几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揉着额角,轻声道:“你妹夫那边……就没帮着说句话?我听说他如今已经起复了?”
顾大老爷阴沉地道:“我也曾去托过他,本来谈得好好的,偏妹妹又闯了几个不大不小的祸,妹夫也烦了,便连我们都疏远了,倒跟他那两个庶出的儿子十分亲近。”
于老夫人顿了顿,缓缓放下手臂:“我们的三姑太太……又惹什么祸了?”
顾大老爷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打老家那事以后,她回了京,挨了妹夫一顿教训,就一直安安份份地待在府里,偶尔过来说说话,也不过是聊些家常。只是后来……为着柳家那个大侄子的亲事,在外人面前说了些不妥当的话,回家就被妹夫数落了,她不服气,也不知道做了什么,逼得那孩子搬了出去,京里便有闲言碎语,说柳家容不得名正言顺的嫡脉后人,妹夫更生气了。接着……他家小儿子又出了点事儿,府里传言是妹妹下的手……”
于老夫人脸色黑得十分难看:“出了什么事?怎会有这样的传言?”
顾大老爷叹了口气:“说是原本给妹夫的次子东俊预备的点心,因他小儿子东乔嘴馋,先尝了一口,却中毒晕过去了,请了大夫来,吃了大半个月的药,方才好了。当时除了两个孩子,碰过那点心的只有妹妹的一个陪房,因此无论妹妹怎么辩解,妹夫都不肯信。正巧,东宁那孩子因为病了几个月,身子虚弱,功课也荒废了许多,东俊却过了童生试,秋天正要下场一试,因弟弟中了毒,就耽误了。妹夫想必是在怀疑妹妹……”他没说下去,心里却在叹气。他这个亲妹子,是真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的,连他这个哥哥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