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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又羞又愧,回头嗔了柳东行一眼:“还不快走?都是你”柳东行嘻嘻笑着,大踏步走在头里,文怡也跟了上去。
两口子就在舒伯会意的微笑与舒嬷嬷的啰嗦中上了马车,带着一众仆人,往顾家小院去了,到达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赵嬷嬷正立在门前,扶着一个小丫头,伸长了脖子看向巷口,见了马车停下,认得驾车的是柳家的仆人,喜得立时颠颠脚跑回门里去嚷嚷:“回来了回来了”
卢老夫人本来还在屋里坐着,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别的,扶了石楠与水荭的手,便急急走出来,才下了台阶,便看见文怡跟在柳东行身后迎面走来,见了她,眼圈先是一红,就冲过来拜下了。她忙一把扶住,细细看孙女的气色,见文怡眉间虽有羞意,但双颊带着红晕,精神极好,又看到柳东行一脸焕发,还伸了手过来扶住文怡的臂弯,便知道小两口过得不错,不由得老怀安慰,连连点头:“好,好,你们夫妻和睦,相互关心,我老婆子便安心了。”又嘱咐文怡:“夫妻俩新婚,总会有些不习惯的地方,要互相忍让,你女婿是个会心疼人的,你也要多体谅他。”
文怡甜蜜地羞涩一笑,点了点头。柳东行笑道:“祖母放心,娘子待我可好了,我只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应该更心疼她才是。”文怡羞红了脸,小声嘀咕:“你在祖母跟前说什么呀?”柳东行却不以为意:“自然是说得心里话。”文怡更不好意思了,卢老夫人却只有高兴的,赵嬷嬷在旁也笑得合不拢嘴,劝他们:“赶紧进屋去吧,看外头大太阳晒的。”文怡与柳东行闻言,便接过了丫头的工作,一边一个,扶着卢老夫人进了屋。荷香十分有眼色的搀住了赵嬷嬷,得了她一个赞许的微笑。
进了正屋坐下,丫头取了蒲团来,文怡与柳东行便正式磕了头,行了礼,再依礼数送上回门的点心、酒食,卢老夫人笑道:“都是客居,你们又年轻,家里没个长辈,规矩松些也不打紧。这就行了,别的繁文缛节且不管他。文怡二哥早上等了半个时辰,附近一个朋友请他过去坐坐,他见你们还未到,便先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到时候让他陪东行好好喝一杯。”又问:“这两日在家过得如何?昨儿可去过尚书府磕头了?”
文怡想了想,便把昨日的经历一一说了,只是说话缓和了些,倒没什么隐瞒之处。卢老夫人便问柳东行:“你二叔找你商议什么事来着?我瞧他待你们倒还过得去,与从前大不相同。“
柳东行道:“也没什么,只是我如今在京里也认得几个朋友,其中有一两位消息灵通的,曾提醒过我一些事,事关二叔,我便告诉了他。他因此早作打算,避过了一件不好的事,又跟一个品行不好的官员断了联系,如今那个官将此事翻出来了,要寻二叔的晦气,朝中也有人替他撑腰。二叔便与我商议,让我再找先前的朋友,去打听打听,看要如何应对。我哪里懂得这些?况且又将要离京,更是没有空闲,只能虚应着,说些好话安二叔的心罢了。”
他这话说得含含糊糊,文怡没听明白,只大约知道柳复之所以转变了对东行的态度,并为他斥责妻子,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但卢老夫人早年间却是经过事的,隐隐察觉到什么,便说:“这是朝廷大事,论理我们****家不该议论。只是我做长辈的,总要提醒小辈们一声。你若觉得有道理,便好好想想,若觉得我说的不通,听过就算了。”
柳东行忙肃正了神色,起身恭立:“请祖母教导。”文怡见他郑重,也跟着站起身来恭听。
卢老夫人淡淡地道:“你是武官,自古文武分治,在本朝,更是如此。文官们相互之间有了不和之处,吵吵嚷嚷是难免的,有些人下场不好,有些人却从此扶摇直上。这些事,与你一个武官通通不相干,你身为侄儿,只要尽侄儿的本分就好,但在政事上,还是不要涉足为佳。需知带兵的武将,首要便是一个‘忠’字,只要让圣上知道你是个忠臣,即便有再多的毛病,都能立于不败之地,但若圣上觉得你不够忠心,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都不中用了。”
柳东行正色应了“是”,顿了顿,又微笑说:“孙女婿家里没个知事的长辈提点,于人情世故上,总有些不大通。有些道理,是必要见过大世面的老人,方能明白的。还请祖母看在孙女婿尚算孝顺的份上,教导一二。”
卢老夫人闻言笑了:“说得怪可怜的,我瞧你素来聪明,许多道理,不用我教,你也懂了,何必从我这里问计?我一个老婆子,也没当过几年官太太,能见过什么世面?不过是懂得些粗浅道理罢了。”
柳东行道:“道理看着虽粗,却是至理名言。祖母只当是心疼孙女,提点一下孙女婿吧。”说罢索性提起衣袍下摆,跪了下来。文怡见状,知道是正事,便也跟着跪了。
卢老夫人忙叫左右丫头:“快扶了起来你们两个孩子也真是的,自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跪来跪去的。”
柳东行与文怡双双起身,经她再三劝说,重新落座了。卢老夫人叹了口气,看了赵嬷嬷一眼,赵嬷嬷忙道:“老奴去厨房瞧瞧午饭有些什么菜色,趁天色还早,赶紧叫人多加几个菜来。”出去时,却把水荭与荷香等人都带走了,屋里侍候的丫头便只剩下了石楠与秋果。
卢老夫人看着柳东行,犹豫了一下,才道:“你明日就要回营了吧?后日大军开拔……你如今已经是五品官身了,我先前特地请了九丫头她干娘罗四太太过来做客,打听了一些事。听说你这个职位,在京南大营里,是要独领一军的?”
柳东行应道:“说不上独领一军,只是带着五百人的小队而已。京南大营中,象我这样的军将,约有四十多人,当中只有二十个是能独领一队人马的。”顿了顿,“这一万人,是先锋军。”
文怡心下一惊,扭头望向他,咬了咬唇,没有说什么。
卢老夫人却早已知道了,点了点头,道:“你眼下已是我孙女婿,我虽心疼孙女,却也不会劝你不要去打仗,或是打仗时缩在别人后头之类的话,你既然自小便有志向,想必也不是这等贪生怕死之辈。战场上,刀剑无眼,若你果真有了不测,那也是命中注定,况且,以你的本领,想要平安归来,应该不是难事。只是有几件事,我要嘱咐你。”
柳东行听着她这番话,心中跟着起起伏伏,到了最后一句,方才安下心来,心中也更加感激、更加信服:“祖母请讲。”
卢老夫人睁大了眼,盯着他道:“第一件事,到了北疆,无论是不是在战场上,也无论是不是在对敌,你都不能脱下身上的盔甲,或是离了其他军士,独自一人在外行走。那蛮族行事狡诈,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偷袭,你要时时爱惜自己性命,万不可轻忽,平白葬送了自己。”
柳东行低头应了一声:“孙女婿明白”
“第二件事,你既然是先锋军,又独领一队人马,上官有令下,自然是要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我要你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粗心大意,为了争功,便将自己,将手下的士兵拖入危险的境地。你须时时谨记在心,你所下的每一个决定,不仅仅关系到自己的性命,还有你身后那五百军士的安危。”
柳东行浑身一震,咬了咬牙:“孙女婿明白”
“第三件事……”卢老夫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族中受了不少委屈,此番上战场,也存了光宗耀祖的心思,只是……你不过才十九岁,还有大好青春,于功名一途,不必太过心急了。一口吃不下个胖子,什么升官发财,什么平步青云,什么封侯拜相,都不要看得太重,要听从上官之命,多结善缘,与人和气相处。只要别人知道你的好处,将来自会护着你,你还愁日后没有立功出头之日么?”
柳东行心悦诚服,郑重拜倒:“孙女婿……明白了,谢祖母教导。您老人家的金玉良言,孙女婿……必会时时谨记,绝不敢忘”
文怡跟着他跪下,看向祖母的眼中,不时何时,已满是泪光。
卷一 望族孤女 第二百五十二章 愿君珍重
第二百五十二章 愿君珍重
夜深时分,文怡打好最后一个包袱的结,清点一下行李数目,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没放进去,想了想,便又把那几个大包袱重新打开,将里头的东西再清点一遍。
秋果拔下头上的发簪,用簪尖挑了挑烛心,轻声对她道:“小姐,夜已深了,早些睡下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文怡清点着东西,连头也没顾得上抬:“知道了,你先下去睡吧。”
秋果担心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叫上荷香,打算回房了。荷香便道:“姐姐先回去,我把小姐和姑爷明儿要穿的衣裳再理一理。”见秋果走了,却转进兵器房,对正在擦拭佩剑的柳东行道:“姑爷明早还要回营,应该早些睡下了。小姐正给姑爷整理明日要带去的行李,清点了一遍又一遍,也不肯睡呢。”
柳东行怔了怔,回应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荷香一礼退下,他将佩剑插回鞘中,叹了口气。
今日卢老夫人的一番话,可说是醍醐灌顶。他自打回家后,便将自己关在兵器房里,一边整理要带着出征的武器,一边回想卢老夫人的提点,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也看清了日后自己要走的道路。只是思考之余,便难免一时疏忽,没发现妻子的动静了。
柳东行当下心中大愧,忙迅速收拾好了随身兵器,净了手,便回到了房中。
屋里还点着灯烛,烛火随风摇弋,明明灭灭。正堂的罗汉床上,摆着四五个大包袱,文怡正坐在另一端,却发着呆,一脸茫然。
柳东行走过去,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妻子。
文怡惊醒过来,没有挣扎,只是紧紧地伏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良久,闭上了双眼,落下两行清泪。
“不要难过。”
“我会平安回来的。”
“祖母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忘记。”
“我会时时穿着你给我做的丝甲,再套上坚固的盔甲,手边无一时离了兵器,也不会轻身涉险。”
“我明白自己身为一队之首的职责,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为了争功,置手下士兵安危于不顾的。”
“我会与同袍们好好相处,多结善缘,不去做那争权夺势之事,更不会急于出人头地。我还年轻,日后有大好前程,不必争这一时。”
“我会保重自己,也会奋力杀敌,等我平安回来了,还要跟你做一百年的恩爱夫妻呢。我绝不会在这时候弃你而去。”
文怡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胡说什么呢?我们都多少岁了?再过一百年,就成老妖怪啦。”
柳东行抱得更紧了些:“就算是老妖怪,那也是一对妖公妖婆。总之,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的,就算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管我是转世为人,还是成了畜牲,都要跟你在一起”
文怡的脸一下烧起来,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推开他:“越发胡说了,做人倒罢了,你要转世投胎成畜牲,怎么还要拉上我?听起来象是在骂人似的。”
柳东行嘻笑着脸,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吓了她一跳:“你又要干什么?”这话却问得又软又懦,脸上也红红的,看得柳东行心头一荡,忍不住低头亲吻她。
文怡羞红着脸,没有躲开。
柳东行亲了一会儿,便抬起脸,然后抱着她大步走向卧间,将她轻轻放到床上,自己也踢了鞋子,吹熄烛火,睡了上去。
文怡脸蛋发热,心里却有几分明白,并没有推拒的意思。
柳东行却没有继续做下去,只是拉过薄薄的丝被,盖住两人的身体,然后便轻轻搂着文怡,与她头碰头,肩挨肩地紧紧靠着,彼此间一个呼吸,便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连心跳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文怡见他有异,渐渐有些担心,轻声问:“怎么了?”
柳东行摇摇头,在她耳边低语:“我们说说话吧,说说家常话。”离别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他虽然想多与小妻子亲近,但却不希望看到她太过劳累了,而且,这难得的时光,又不是只能用在一件事上。
文怡虽然觉得古怪,却想到他明日归营,后日便要随大军出发,还是养精蓄锐为好,便也放软身体,轻轻应了一声:“嗯。你想说什么?”
柳东行倒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就是家常话,你爱说什么都行,比如说……我出发以后,你在家打算做些什么呢?”
文怡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