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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老爷低声道:“这倒未必,若是柳妹夫知机,寻个借口辞了官,先躲几年,熬过这一阵子,自然就好了。只是他如今处境不佳,儿子便是有心相劝,也要担心会引得上头猜忌……”
于老夫人盯了他一眼:“那是你亲妹夫儿子媳妇还是你亲外甥、亲侄女当初柳家来提亲,答应把五丫头嫁过去的是你,如今遇事不敢过问的也是你五丫头才嫁过去几日?难不成你就不顾骨肉之情了么?”
顾大老爷一时无言以对。他倒是想顾念骨肉之情,但总不能为了救妹妹妹夫一家,便把自己家给赔进去吧?他只得低声道:“母亲先别担心,儿子打听得这件案子,圣上交给了太子决断,新任的礼部尚书,也是太子的人。儿子就是因为这个,才求母亲多多交好六房,借九侄女的人脉,向太子一系示好的。”
于老夫人哼了一声:“你先前跟我说九丫头对太子妃有恩,与东阳侯府有私交,我也不过是半信半疑罢了。便是有当初那件旧案,到底是见不得光的,外人通不晓得,这大半年来也没见太子妃与东阳侯府对九丫头另眼相看……”
顾大老爷打断了她的话:“二房的良哥儿,明明只是中了三甲,却得了个好缺,人都说他走了天大的好运,但儿子已经打听过了,这事儿其实是太子私下向吏部递的话。良哥儿几时见过太子?但太子妃却极得太子宠爱,最近还怀了身孕……”顿了顿,“就因为是见不得光的恩情,太子妃也好,东阳侯府也好,都不会明着谢九丫头,但有谁与他们家亲近的,东宫便会照拂一二。母亲,您仔细想想,柳妹夫与圣上有旧谊,性命是不怕的,就怕他家没事,咱们家反受了池鱼之灾,被圣上迁怒。能在圣上面前递话的只有太子,若是太子妃能念着九丫头的恩情,在太子跟前为咱们家说上两句好话,咱们家也不怕会被柳妹夫连累了。只要咱们家保住了,柳家遇到什么难处,咱们也可以帮衬一把,您说是不是?”
于老夫人闭上了双眼,良久不语,过了不知多久,方才睁眼道:“你要记得,定要想办法保全你妹妹一家才好。官可以不做,身家性命最要紧”
“儿子怎会不懂这个道理?母亲就放心吧。”
于老夫人又叹了口气:“当初……真不该再跟柳家结亲生生断送了五丫头,家里又再没别人能结一门好亲事了。”
顾大老爷轻声道:“定亲的时候,谁能想到情势会变成今日这个局面?说来也是东平王府痴心妄为,才会连累了柳妹夫与咱们家。只要圣上不再猜忌妹夫,事情就好办了,五丫头嫁给宁哥儿,未必就不是好姻缘。若是还在老家,她哪里能嫁得这样体面?再者,贤哥儿娶了葛氏,就是一门好亲事,将来再给安哥儿寻个好媳妇,咱们家就不用怕了。”压低了声音,“先前都是儿子失策,只知道一味依附妹夫,哪怕儿子在京中为官,妹夫去了地方,遇到大事也时时去信问计,却忽略了人脉经营,直到这两年方才好了些。往后儿子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母亲尽管放心。”
于老夫人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自己拿主意吧,我老婆子懂得什么?顶多只能给你跑跑腿罢了。”
顾大老爷老脸微红:“母亲别这么说,儿子越发无地自容了。”
于老夫人撇开脸:“安哥儿的亲事也该议了,你准备给他说个什么人家的姑娘?”
顾大老爷精神一震,凑近了于老夫人:“母亲,安哥儿自打回京后,便一直与金吾卫统领李大人之子相交莫逆,听说李大人膝下有一女,尚未婚配……”
于老夫人吃了一惊:“你糊涂了?那是武将自古文武不同道,你与那样的人家结什么亲?”
“九侄女婿不也是武将么?”顾大老爷微微一笑,“如今正是武将立功的大好时机,便是不能去北疆杀敌,能在圣上身边护卫的,也非一般将士可比。母亲,咱们家既要与九丫头家拉近关系,只靠几句好话是不够的,且不论李家与六房本是亲戚,李大统领,原本就是东宫拉拢的对象……”
卷一 望族孤女 第二百八十四章 再传喜讯
第二百八十四章 再传喜讯
自打那日长房的于老夫人与顾大老爷来过羊肝儿胡同后,来自长房的书信帖子三天两头就被送到文怡手中,有时只是得了什么好菜好汤水,或是时鲜蔬果,以送给卢老夫人分享的名义送过来;有时则是蒋氏新近得了什么好衣料,请文怡过去帮着拿主意,看要怎么使用,顺便带回一两匹;也有时是几位小姐做东道,品诗赏花,说笑玩乐,请了文怡过去凑趣。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文怡起初还当长房是有求于自己,每一次过府都会再三提防,小心说话,务求不留下话柄,也尽量不让他们有机会说出要求,谁知去了几回,长房都迟迟没有提起这方面的事,只是一味与她交好,反倒叫她摸不着头脑了。
但时日一长,文怡也有些烦了。她本无意与长房来往过多,可是长辈相召,又不好不应,更何况蒋氏对她不薄,文娟与蒋瑶又与她交好。尽管如此,也经不住每次过府,她都只能在于老夫人面前凑趣,无论是蒋氏,还是姐妹们,都没机会私下见面说话。她有好几回都发现蒋瑶有话想私下跟自己说,无奈身边从未缺过人,有时候寻了空,悄悄问蒋瑶,蒋瑶都踌躇着不肯开口。
对于长房的盘算,卢老夫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对文怡说:“三天两头上门,也不是个事儿。你去顾家次数多了,若不去柳家,倒显得不恭,可若你去柳家,又要受你三姑母的气,倒不如想个法子,把顾家的邀约都推了吧。”
文怡自然是同意的,等侍郎府再以蒋氏的名义送帖子来时,便推说生了病,不能去了,谁知于老夫人竟然叫段氏带了个大夫过来,美其名曰“关心晚辈”,一定要为文怡诊脉开方。文怡心下恼怒,也不管长房到底有什么用意了,板着脸把人请走,从此不论长房请她去做什么,她都一概不应,除了过节与长房诸人生日时送了礼物过去外,竟是断了两家走动。
长房于老夫人见状,心中也有些气恼,对大儿子道:“果然人到高位,心便容易生变。昔年六房落魄时,我们家对他们可不薄,你六婶身子不好,我也没少送好药过去。如今九丫头才嫁了个五品的武官,便如此拿大起来,对我们家这般无礼若不是想着她跟太子妃还有些交情,我何至于如此低声下气?”
顾大老爷心中无奈,只得劝道:“母亲息怒,兴许是那一回二弟妹带着大夫过去,言语间露了破绽,惹恼了六婶娘与九丫头,她们才会不肯再上门吧?明儿我打发您媳妇过去一趟,把话说清楚就是了。”
于老夫人冷哼:“那一回她分明是装病不肯来,怎么就成了你弟妹的罪过?长辈相召,她还要推三推四的,敢情我们这些日子里对她下的功夫都打了水漂?哄着哄着,竟哄出个祖宗来了”
顾大老爷知道母亲自重身份,当日若不是被自己吓着了,也不会放下身段去讨好六房祖孙,若只是交好六婶娘一人,倒也罢了,偏偏自己心急,让母亲多对九侄女说好话,母亲当日虽照着做了,心里却仍旧有根刺在,而这些天府中连番请九侄女上门,九侄女说话行事间竟滴水不漏,与长房上下也不见得亲热多少,倒叫人拿她没办法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忘提醒于老夫人:“母亲只当是为了骨肉着想。昨日礼部揭出前任多名官员贪墨渎职的大案,柳妹夫虽然不在其中,却也有人参奏他包庇下属,朝中风向越发坏了。柳妹夫便是上书阐明自身清白,也逃不过一个‘失察’的罪名。若今上念着旧情,大概会给他一个善终,若是今上恼了,只怕朝中就要群起而攻之了。儿子刚刚才得了信,御史台已经有人把主意打到儿子头上了”
于老夫人浑身一震,落下泪来:“我的儿啊,我前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好好的,祸从天降,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向小辈低声下气地讨好……”
顾大老爷有些不忍,便低声说:“要不您只跟六婶娘说话?毕竟做了几十年的妯娌,六婶娘应该不会不念旧情……”
于老夫人叹了口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了。
到了第二日,蒋氏奉了婆母之命,亲自带着礼物到羊肝儿胡同去了。
文怡看着蒋氏,心中无奈至极,低声道:“大伯母,您这又是何苦?您都累得病了,还要走这一遭做甚?有什么事,打发个丫头来说就是了。”
蒋氏同样无奈地笑笑:“罢了,在家也是不得闲的,出来走走反可以透透气。我也不知道婆婆与老爷有什么打算,他们叫我送东西来,我就送了,但他们却没嘱咐我别的话。九丫头,我虽然不知道你恼什么,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无论他二位做了什么事,你都忘了吧。”
文怡苦笑道:“大伯母,侄女也是烦了,若大伯祖母与大伯父果真有所差遣,为何不明说?天天叫侄女过去做陪,又不说正事,我还有祖母要照顾,有家事要管呢,总不能丢下自家不理,天天跑到娘家长辈跟前侍奉吧?”
蒋氏叹道:“我也听说了,前些日子,因我病着,十天里倒有七八天是窝在房里,你过府几回,我也只匆匆见了你两面。我虽觉得婆婆这般频繁相召,多有不妥,却也不好相劝,没想到你的气性如此大……”
文怡暗暗撇了撇嘴,这时候,石楠过来道:“老夫人让奴婢过来跟大太太说,您要来做客,咱们家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别再把她孙女儿叫走了,害她一天到晚也见不到两回。”
蒋氏哑然,文怡偷笑。这也是长辈的吩咐,蒋氏自然不能不应的。不过她还是笑说:“我既来了,就得向六婶请个安,问候几句。六婶娘想必不会小气,连一顿饭都不招待我吃吧?”她过来做客,本就没有什么目的,若是回去早了,反而会被婆婆召去问个不停,于是便索性多留些时候。
文怡正在厢房陪着卢老夫人与蒋氏说笑,莲心悄悄走过来,对她耳语几句。她皱了皱眉,便小声吩咐:“让舒平去招呼吧,问问有什么事,再来回我。大伯母在这里,我不好出去见他。”
莲心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便到了二门上,看见立在那里的舒平,脸微微一热,便撇开头,小声道:“大*奶说,让小舒管事去招呼罗二爷,问他有什么事。顾家大太太在里头,大*奶脱不得身。”
舒平应了,眼睛盯着她看了两眼,方才轻咳一声,转身去了书房。
罗明敏正在书房里候着,翻看着架上的书本,听见脚步声,便抬头笑道:“这屋子重新收拾过?好些书都不见了。”
舒平笑道:“罗二爷若要找那些书,小的跟内院说一声,请人送过来吧?因大爷不在家,大爷喜欢的那些书册,都叫大*奶搬到内院小书房去了。”
“这倒用不着。”罗明敏想到那些书里有几本书是自己私藏的好物,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心想若是文怡一本一本看过,等东行老弟回来了,还不知道要吃什么挂落呢,便嘿嘿地笑出声来。
舒平疑惑地看着罗明敏,后者惊觉自己失态,忙重重咳了两声,正色问:“近来我在外头听说你家大*奶跟顾侍郎府上来往颇多,十分亲密,我觉得这传言有些古怪,时机也不大对头,才想着过来问一声的。是怎么回事?”
舒平叹了口气。他是大管家之子,亲妹又在文怡身边,对其中内慕倒是知道一些:“您别提了,其实是侍郎府时时召大*奶过去,但每次都不过是闲话家常。他们是长辈,大*奶不好回绝,可去得多了,也十分烦恼,连料理家务的时间都没了,还要被迫丢下祖母在家里,祖孙俩都颇有怨言。先前侍郎府又下了帖子来,大*奶推说病了,没有去,不到半日,那顾家的二太太便带了个大夫亲自登门来为大*奶把脉。大*奶当时便恼了,从此再没上过他家。这不,今日顾侍郎夫人亲自来了,这会子正在内院陪老太太与大*奶说话呢。”
罗明敏眉头一皱,轻笑着摇了摇头:“这顾侍郎倒是个机灵人,可惜,已经太晚了。”又对舒平道:“我就是过来问一声,回头见了你们大*奶,就跟她说,那边再有帖子来,她爱去就去,不爱去就别理会,用不着担心太多。若实在想要推拒,正好我四婶这些日子正打算到城外庄子上消暑,她不如陪着老太太一道去吧。”
舒平哂道:“罗二爷,我们大*奶近日也买了一个庄子,正叫人修整呢,若是能拿这个做理由,早就说了。可亲家老夫人年纪大了,不爱挪动,别说出城,就算是到京城亲戚家走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