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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东行又亲了她一口,方才放人。文怡便赶紧转到对面坐下,又在念叨起今日准备的供品等事。念叨了一会儿,她发现柳东行没了声音,便不解地转头看来,见他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便轻轻推了他一下:“又怎么了?”
柳东行转头看她:“娘子,虽然祖母与容表妹的际遇不一样,但我有些疑惑,如果当年祖母离开了柳家,另择婚配,会是什么情形?如果姚氏太夫人不肯退让,又会是什么情形?”
文怡移开了视线,淡淡地道:“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当年的事,本是阴差阳错,太婆婆不知道太公公仍然在世,姚氏太夫人也不知道太公公已经有了妻房,太公公更不知道有人给家里传去了错误的讯息。落得最后,太婆婆一生悲苦,早早去世,姚氏太夫人由妻变妾,连儿女都不能记在名下,两人都是输家,但两人都很无辜。相公,我说这话,你可能会不高兴,但我觉得,当年的姚氏太夫人,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处,若说她有错,那也是后来的事了——她对你们这一房太过刻薄了,那是毫无道理的。让她受委屈的,又不是你们。”
柳东行没有生气,反而还微微笑了:“你说得对。”然后便拿起文怡手边的清单,“这就是你吩咐下面预备的东西么?我看还是挺齐全的,这就够了。今日因四爷爷生气,正事儿都没顾得上商量,晚上我还要去七爷爷与八爷爷家一趟,问问他们的意思。我既然回来了,就得尽快把这事办好。往后还要修坟扫墓什么的,还要再见见一些亲戚,事儿多着呢。”
文怡小心地打量他的神色,他轻笑:“怎么了?”文怡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就照你的意思做吧。我也要去见见四老太爷家的三婶娘,问问她对容表妹的亲事有什么意见呢。”
夫妻俩各自忙活起来。柳东行四处去拜房族中的长辈,商量祭祖的事,文怡则派人将柳三太太、柳四太太等人都请了过来,问她们对容表妹的婚事有什么意见。
这些婶娘们对容双的存在都是心里有数的,见文怡这么问了,大部分人都不知该怎么反应。只有柳四太太笑道:“这还有什么可问的?容家已经败落了,她一个女孩儿,既无父母,也无嫁妆,能说到什么好人家?你愿意为她做主,是她几世修到的福份。这事儿你定了就好。”
众人面面相觑,柳三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四弟妹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再怎么说,双儿也是养在我们家里的,她的婚事,哪里需要行哥儿媳妇来拿主意?”说罢用不善的眼色看了文怡一眼。
文怡也不在意:“容表妹托了我,我也是忠人之事。若三婶有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我跟相公已经商量过了,一定要给容表妹办一份嫁妆,让她嫁得风风光光的。”然后拿起手边的一张帖子,递给柳三太太:“这是我们昨儿议定的嫁妆册子,三婶娘瞧瞧,还有什么缺的?”
柳三太太想不到她手脚这样快,下意识地接过来一看,见上头有二十匹缎子,四十匹布,一匣子金银首饰,十亩薄田,还有一百两的压箱银。说实话,恒安城里一般小富人家女儿的嫁妆也不过如此了,有些柳家旁支的女儿,嫁妆还未必及得上这个呢。若要再往上添,倒显得太厚。柳三太太一时无话可说。
柳四太太接过帖子看了,又传给妯娌们,啧啧叹道:“行哥儿媳妇真大方啊,老九家明年要嫁闺女,嫁妆单子比这上头的还少十匹布呢。”其他柳家婶娘们则是神态各异,有几人不由得露出羡妒之色。
文怡笑了笑:“我头一回办这样的事,又不知道本地风俗,还有些慌呢,这个是相公帮我拟的,说是以前小时候见族里的姑姑出嫁,就是备的这样的陪嫁。我打算再另外给容表妹添妆,再怎么说,也是因为我们夫妻一时疏忽,才连累了她的名声不是?”
众人齐齐转头去看柳三太太,柳三太太咳了一声,干笑着问:“行哥儿媳妇啊,单子是极好的,但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先不忙。我听说昨儿容家来人了,却被你命人赶出去了是不是?如今外头都在传你目无尊长呢,这是不是不太好呀?”
文怡看了柳四太太一眼,后者心虚地扭开了头。文怡笑了笑,道:“容家今早来人了,是隔房的一位姑姑与一位婶娘,听说是才从庄子上赶过来看相公的。难得她们这样客气,我也命人好生款待了一番,刚刚才把人送走呢,每人都送了些东西。不知三婶娘是哪里听来的谣言?”
柳三太太愣住了。文怡心中冷笑:幸好早有准备,这些人莫非以为真能拿住她的把柄?
卷一 望族孤女 第三百三十八章 扭转形势
第三百三十八章 扭转形势
柳四太太有些惊讶地看着文怡,眼珠子一转,呵呵笑道:“行哥儿媳妇原来已经见过那两位了呀?我方才进来时听到下人说她们来了,还以为是听错了呢。没想到你待她们这样客气。其实她们俩……跟昨儿来的那两个都是一样的货色,见行哥儿如今得意了,就上赶着巴结了,你用不着给她们那么多好处的。”
文怡笑了笑:“话不是这么说的,总归是亲戚一场嘛,礼尚往来,她们待我客气,我自然不能亏待了她们。虽说以前公公婆婆去世的时候,他们对相公不闻不问,显得太过无情,但相公与我既是晚辈,也不好太过计较了。多年不见,难得回来一趟,他们来看我们,我们也别让人空手回去,全了礼数,也就罢了。若是非要撕破脸,岂不是叫外人看我们的笑话?”
柳四太太干笑着点头:“这话倒也是。”心里却不相信文怡有这么大方。
柳三太太忍不住问:“你既然能对这两人如此客气,为何昨日待容家两位太太却那般无礼?她们不也一样是容家人么?”
文怡淡淡地道:“三婶娘,亲戚相处,也要讲礼数的。昨儿那两位表婶娘,一进门就对我颐指气使,我若是自己不尊重,既失了相公的脸面,也丢了柳家的体统。为了柳家的体面着想,我自然不能由得别人胡闹了。至于后来闹起来了,那是因为容表妹听说婶娘来了,赶来相见,不料那容二太太却大声嚷嚷着,说容表妹若不给我家相公做妾,她就把自己的女儿送上门,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容表妹一时气愤,驳了两句,容二太太就对她大打出手了。三婶娘,若换了是您,面对这样的恶客,您难道还能孰视无睹么?不过我倒是庆幸,当时四婶娘也在,不等我发话,四婶娘已经先替我下令送客了。”她转头冲柳四太太笑了笑:“我要多谢四婶娘呢。”
柳三太太的目光瞬时射向柳四太太,脸色有些不好看。柳四太太自知文怡是有意说出实情的,也不由得尴尬万分。她习惯了长房不在的时候把长房的奴仆当成自家的使,倒不是有意的,但她明知道妯娌们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还瞒着实情不说话,便是她理亏了。
另外几位太太们也都不悦地盯着柳三太太。就因为她发了话,她们才会过来帮着壮壮声势,也好给她嘴里“不敬尊长”的文怡一个下马威,省得文怡仗着东行的势给她们这些长辈脸色看,没想到柳三太太居然弄错了罪魁祸首。事实上文怡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违礼之处,反而是柳三太太有些狗拿耗子的意味,容家的泼妇胡搅蛮缠,文怡把人赶出去才是正理,不然岂不是损了柳家的威风?她不帮着自家人,替那些泼妇出什么头呀?
柳三太太也有些狼狈。她天天听着公公对文怡的不满与怨忿,自然是受了影响的,加上容双受了伤回来,对她坦言不会嫁给东行,而且还将终身大事托付给了文怡,只当对方是受了胁迫,无论容双怎么解释,她都认定是文怡做错了,正好听说了容家妯娌被赶出去的事,便想拿这事给文怡一点教训,让她知道柳家可不是顾家那种没规矩地人家,嫁到柳家,就要守柳家的规矩,没想到最后出丑的却是自己。
文怡看着柳三太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才觉得稍稍出了口恶气。柳四太爷一家子以前对东行确实不错,但前提是与其他族人的漠视相比,她看在东行面上,对他们客气些,但不代表就会甘心忍受他们的气柳顾氏不好,那是柳顾氏的问题,与她什么相干?口口声声说着大义凛然的话,其实在做最卑鄙不过的事了,真是笑话
不过,她会给这家人留点面子的,当然,是在表面上。
她冲着柳三太太笑了笑:“容表妹昨儿被容家二太太打得不轻,我看到她额头都红肿了,还破了皮,要不要请位好大夫来看看?”
柳三太太勉强笑了笑:“我已经给她上过药了,不要紧的。”
“不知上的是什么药?”文怡忙道,“我们家也有治伤的药,只是收起来了,一时也不知放在哪个箱子里,还要让人去找呢。照我说,不如请位好大夫来看一看吧,这可不是玩儿的。若三婶娘不方便,不如交给我如何?”
柳三太太咬咬牙:“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这事儿我会看着办的。”顿了顿,她目光复杂地看向文怡:“双儿跟我说,你待她很好,我原本还当她是说客气话,没想到……”
文怡微微一笑:“这是应该的,容表妹是您家的客人,但也是我们家的亲戚,虽然她与太婆婆的血缘远了些,但好歹也是姓容的,又是位好姑娘,怎么也不能亏待了她不是?”
柳三太太一窒,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她不说话了,不代表别人不会说话。几位柳太太都看出来了,这个新侄媳妇是个和气人,心地软,出手还大方。容双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她居然愿意帮忙置办这么大一份嫁妆,那她对柳家的正经小姑子们理应更大方才是于是纷纷开口笑道:“行哥儿媳妇呀,你昨日做得对,跟那种泼妇有什么可说的?咱们柳家可是大户人家,怎么能由得几个破落户欺上门呢?”
“可不是么?虽说容姑娘也是容家人,这是她们容家的家务事,但在我们柳家的地盘上打人,这就是她们的不对了”
“容姑娘有这样的婶娘,确实可怜,不过有你们夫妻帮着置办嫁妆,也算是她几世修得的福份了,就冲着行哥儿的名头,咱们恒安的小伙子们还不上赶着提亲呀?”
“是呀,这都是咱们行哥儿两口子的体面。不过,行哥儿媳妇呀,你给容姑娘置办的嫁妆是不是太丰厚了些?咱们族里的女儿,有些家境略差一等的,还没有这个体面呢,你看……”
文怡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容表妹没有父母兄弟,又是寄养在四老太爷家,跟咱们家的姐妹没法比。我也是觉得她这样的好姑娘,若因为没有嫁妆,便误了终身,实在是太可惜了。相公说,虽然血缘远了些,但容表妹在柳家,最亲的就是我们了,只当看在太婆婆娘家份上,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她冲众柳太太笑了笑,“我年轻,也不懂恒安一地的规矩,只能照相公的意思办事,若是做错了什么,婶娘们可要提醒我。”
既然是柳东行的意思,她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与容家有亲戚关系的是柳东行,与容双有瓜葛的也是柳东行,嫁妆单子也是他帮着拟的,正主儿都发了话了,容双也没有异议,那她们还搅和什么呢?
不过她们能看得出来,文怡不是个小气人,虽然未能得到她的许诺,给柳家几个未出嫁的女儿添妆,但只要她们再下点功夫,谁说这事儿不能成?一时间,几位家中尚有女儿未出阁的柳太太彼此对视一眼,各怀鬼胎。
这场会面最终宾主尽欢,临别前文怡还给每位婶娘送了一样小礼物,掐金丝的花形小对簪,不算贵重,难得的是做工精致,是三四个月前在京城流行一时的饰物,只是入秋后便不再时兴了。恒安离京城远,也不是什么繁华的大城,倒是刚刚才开始流行这种首饰。除了柳四太太见惯富贵,不大把这种小首饰放在心上外,其他几位柳太太都是喜出望外,对待文怡越发亲近。连刚刚出过一回丑的柳三太太,也愿意对她挤个笑了。
至于容双的婚事,除了柳三太太说要细细挑选合适的人家外,其他人全都同意由文怡做主。本来这件事就不与她们相干。容双确实讨人喜欢,但也就是仅此而已。
文怡见事情成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回到客院中,与丫头们说笑一会儿,柳东行回来了,看脸色似乎不大高兴。她忙问:“怎么?事情不顺利?”
“不是,已经谈妥了,明日就办”柳东行重重坐到椅子上,双脚一甩,把靴子甩掉,喝令丫头们出去。秋果等人见了,慌忙离开,荷香反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