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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王冷哼:“王大亲身经历的,难道还能有假?就连王大这条命,也是他们故意留下的,好叫王大给我传话,让我别伸手进去。岂有此理等我大事得成,我便是这天下之主,他一个小小的康城,还能踩在我头上不成?”
“可是……”蓝衣人有些迟疑,“这件事太古怪了,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康王府旧人曾经指使暗里的人手,在数月前铲除了通政司在康城的耳目,用的就是同样的手法。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
郑王不满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尽是为王永泰说话?做得这么干净利落,除了地头虫,还有谁能办到?他这八成是在警告我呢,连朝廷的人他都敢下手,自然不会对我客气了。哼,不知死活他以为自己是谁?”
蓝衣人咳了一声,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只得道:“如今王爷心中即便再恼火,恐怕也只能由得他去了。康王府是我们的盟友,若跟他们闹翻了,对王爷的大计极为不利。王爷,您还是暂忍一时之气吧,来日方长,当以大局为重”
“大局?”郑王狞笑,“我不知道什么是大局他一个王府刁奴也能打我的脸了,我若忍了这口气,还有什么脸去做天下之主?”
蓝衣人有些紧张:“王爷,您……您要干什么?”
“干什么?”郑王仰起了下巴,“王永泰的依仗,不过是个奶娃娃罢了,若没了这个靠山,我倒要瞧瞧,谁还买他的账”
蓝衣人听得胆战心惊:“王爷,不可妄动那朱嘉逸虽有些身世不明,但康王府上下却心知他确是老康王的血脉,如今康王世子朱景深被陷在京中,要控制住康王府旧人,我们只能靠朱嘉逸的名头了若他有个好歹,康城便成了一盆散沙,任谁也无法控制全局了,那王爷的大计便有了破绽”
“啰嗦什么?”郑王瞥他一眼,“你当我是傻子么?我几时要杀那娃娃来着?”
蓝衣人一愣:“那您这是要……”
郑王冷笑:“三家王府结盟,那也得是正主儿出面,才叫结盟,不然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跟本王平起平坐了,岂不是叫人笑话死?既然朱嘉逸是康王府旧人的王牌,那这个王牌还是要掌握在咱们自个儿手里好”
卷一 望族孤女 第三百六十三章 自断臂膀
第三百六十三章 自断臂膀
蓝衣人心神不宁地来到了郑王府的一处偏院。虽然郑王发了话,不会对康王府的小主人下狠手,以免影响三家王府的结盟,但他还是觉得不安。康王府的王永泰他见过,虽然有些蠢,却绝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两家王府原是盟友,眼下又正处于共谋大计的时候,康王府旧人本没有执掌天下的野心,只是企图恢复旧日荣光罢了,对三家王府共同认可的未来共主郑王,怎会往死里得罪?想要警告,将人捆了送回来就行,下这等死手,岂不是自断后路?郑王连一个越过他夺得储君之位的亲兄弟都容不下,更何况是一个得罪了他的王府侍臣?
蓝衣人走进偏院的厢房,房中躺着一个浑身缠满白布条的男子,血晕透过白布渗出来,显得那人浑身上下如同血人一般。
那人听到动静,微微睁开了眼,见是他,忙挣扎了两下,想要坐起身来,却只能感觉到强大的痛楚掠过全身,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不必起来了。”蓝衣人伸手阻止了他,“你是为了王爷的大业才会伤重若此,我心里只会敬重,这些俗礼就不必再守了。”
那人喘了好一会儿气,方才嘶哑着声音道:“多谢……大人……”
蓝衣人点了点头,拿了张圆凳在他床边坐了,问了几句他的伤势,便问:“王大,你那日亲眼看到了康王府的人血洗千香楼,详情究竟是怎样的?能给我再讲讲么?”见王大露出了惊愕之色,他忙解释:“王爷有心为你出口气,只是没有证据,不好向康王府质问。我是想问问细节,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佐证。”
王大眼中的惊愕之色这才消去了:“是,小的明白了。”
蓝衣人见状稍稍放下了心,正色道:“你从进入康城之前开始说起,事无巨细,全都给我说一遍。”
王大便眯眼回想了当日的情形,将自己的经历缓缓道来:“小的在平南渡口本想暗中潜入船行的人手之中,登上柳东行一行雇的船,然后在船上与他家的下人和护送的士兵混熟了,等日后到了康城,便可以寻机与他们结交,进一步刺探康南军情。不料柳东行之妻拒绝雇佣船行以外的人手,那船行的老板胆小怕事,只恐得罪了平阳的望族顾氏——柳东行之妻就是顾氏之女——小的费尽心思,才逼得他答应将兄弟们送上船去,只是小的已经柳东行面前露过脸,担心会打草惊蛇,便与兄弟们分头行事。他们潜入柳东行雇的船,一同过江,小的则落后一步,另行坐船前往康城。那几天,因天气不好,江上风大,一般的小船不敢出行,大船又没有了,小的便比兄弟们迟了一天才到康城……”
蓝衣人忙问:“柳东行没发现你们上了船?那船行老板果真可靠么?”
王大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自然没有,若是叫他发现了,他怎会容我们上船?他妻子虽是平阳人,但他又不是在那一带久住的人物,哪里认得清船行每一个船工的模样?只要船行的人不出声,他就不会发现。至于那船行老板,事先收了小的银子,又被小的恐吓过,谅他也没那胆子去告密”
蓝衣人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王大便继续道:“小的进康城后,特地绕了一圈,方才去的千香楼。与刘掌柜他们会合后,先一步抵达的几个兄弟告诉我,柳东行雇了几个码头上讨生活的苦力做跑腿,帮他打听城里的消息,还许诺只要他们做得好,便帮他们在康南寻个营生。其中有个苦力的名字叫王大力,与小的名字差不多,小的便留了心。要是这王大力真的被柳东行带去了康南,那就一定能得到通行文书,他的名字与小的如此相象,只要小的把他的文书弄到手,再添上两笔,加上自个儿的户籍文书,就能光明正大地进出康南了这样的好机会可一而不可再,因此小的便问明那王大力的住址……”
蓝衣人又打断了他的话:“这王大力的来历可靠么?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他只不过是一个码头上讨生活的苦力,居然被柳东行雇了,还要带他去康南,偏他的名字又跟你只有一字之差?该不会是柳东行设下的套吧?”
王大有些恼火,只是顾忌蓝衣人的身份,死忍着不敢发出来:“被柳东行雇去跑腿的苦力又不是只有王大力一个,我查访了他半日,都没发现有什么异状,况且柳东行如何知道我名字就是王大?不过是巧合罢了。若不是兄弟们细心,特地问了王大力的名字住址,我也不可能知道这些柳东行设套之说从何说起?大人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疑心我在撒谎?”
蓝衣人已听出他话里的怨怼,也不再追问,只是淡淡地吩咐:“继续说下去。”
王大忍了忍气,继续道:“我跟踪了那王大力半日,确认该如何下手后,便返回千香楼了。当时已是晚上,我刚刚来到千香楼对面的街道,就正好撞上了康王府的人行凶,为首的便是王永泰”他眼圈一红:“我从前见过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见他一行人都带着兵器,王爷又曾吩咐过不能让康王府的人知道我们的来历,便躲到一边。谁知他们在我面前走过时,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抬了十来个**袋,瞧那形状,里头分明是人只是绵软无力,不知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我心中觉得不祥,等他们走了,便忙跑回楼中查看,结果千香楼已经空了我生怕兄弟们遇到了不测,便赶紧转身追了上去,才拐过街角,就叫人敲了一棍,昏死过去。”
说到这里,王大便忍不住低头抹起泪来:“我是被痛醒的,当时我也被装进麻袋里去了,康王府的人打了我个半死,才对我说,这只是警告,叫我回来给郑王传个信,别把手伸得太长了,康城还轮不到外人来做主。康王府答应他的事,自然会做到,若是再敢派人来,死的可不就是那几个人了……”
蓝衣人眉头一皱:“这话可是王永泰说的?你亲耳听见了么?”
王大只是见过王永泰,却不曾听过他的声音,但他心中已经认定了仇人,又怎会生出别的想法,此时听到蓝衣人的疑问,只觉得满腔怒火:“大人究竟想问什么?不是王永泰,难道还会是别人?我亲眼看见他命人行凶,自己也丢了半条性命,结果在大人眼中,就只是做戏吗?”
他一时激动,整个人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牵扯之下,身上的好几处伤口裂开了,骨头发现咯咯的响声,鲜血顿时染红了床铺。但他却顾不上这些,只是忍住全身剧痛,两眼大睁,直视蓝衣人。
蓝衣人被他唬得起身后退了一步,却不甘心被个小小的秘谍吓住,便板着脸斥道:“你方才只说了,你看见王永泰带人从千香楼出来,并且带走了其他人,可是你追上去时被人敲晕,醒来时又被装进麻袋里,根本就不能证明打你的人也是王永泰的手下,甚至连那些警告的话,你也没有亲眼看见王永泰说出来如果这都是康王府做的,那他们为何不将刘掌柜等人的尸首和你一起送回来?事实上,自从你被敲晕过去后,就再没见过半个康王府的人了你的话只能证明王永泰曾经带人袭击过千香楼,却不能证明王永泰是有意对我们王爷不敬……”
“那你的意思是,王永泰杀了我的人,还是尊敬我的行为了?”门外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蓝衣人回头见是郑王,心中硌噔一声,慌忙跪下,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担心是有人在暗地里离间康王府与王爷……”
郑王冷笑:“我知道你一向觉得自己智计无双,也曾经为我的大业立下过汗马功劳,但你若以为凭你那点本事,就能把本王当成是傻子一样糊弄,你就打错主意了”
王大激动地想要下床行礼:“王爷,属下……”
“你不必说了”郑王一手止住王大的动作,稍稍缓和了语气,“本王知道你的忠心,又怎会疑你?我手下的人,为了大业而牺牲了自己,这份功劳我是绝不会忘记的”他猛地转向蓝衣人:“你三番四次想要为康王府开脱,究竟有什么企图?莫非王永泰收买了你?”
蓝衣人心下一凉:“王爷,属下绝无此意属下只是担心,王爷大业未成,还需要东平王府与康王府的助力,若是受了旁人挑拨,先后与两家王府交恶……”
郑王脸色一黑:“住口”对方这话戳中了他心中痛处,更让他怒不可遏:“你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小丫头就跟东平王府交恶吗?至于康王府,王永泰又算什么东西?他不过就是康王府的一条狗”
蓝衣人慌忙低下头去:“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那柳东行性情狡诈,王大他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事,若说他毫不知情,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柳东行再狡诈,难道还能未卜先知?”郑王恼怒非常,“他不过是个年少得志便目空一切的蠢货,不识抬举,先是拒绝了东平王府的好意,过门不入,再带走本王未过门的侧妃,冒犯本王的尊严。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他若真是个聪明人,就不会一再得罪我和王叔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以为拿个蠢货做挡箭牌,我就不知道你跟王永泰有所勾结了么?”
郑王愤然叫来侍卫,指着蓝衣人:“把他给我押到柴房去不得我允许,不准任何人探视”
侍卫面面相觑,只得上来押那蓝衣人,后者忙挣扎地道:“王爷属下是一片忠心,不愿王爷受人挑拨,坏了大业啊”
“住口”郑王冷哼,“等我如愿以偿业,登上皇位之际,我会把你放出来的。即使没有你,本王也能成就大”
“王爷王爷……”蓝衣人一路被押走,仍在呼喊不休,但郑王不为所动,反而好生安抚了王大几句,方才离开。才出了小院,便有亲信面带喜色地寻了过来:“王爷,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郑王漫不经心地问,“可是京里来了信?”他记得东平王先前来信时,曾经提到他父皇虽然病重,却还能支撑些时日,该不会是病情忽然恶化了吧?
那亲信忙道:“不是京里来人,是布政使司那姓林的老头子,终于松口了”
郑王眼中一亮:“你说什么?那家伙终于松口了?”
“是,听说是他身边新来的一个幕僚劝了他几日,他终于醒悟了,特地命人请了大夫来,宣布他的病情有所好转,不日就能开衙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