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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慧撇撇嘴:“又是礼数?她那样的黑心肝卑鄙小人,哪里配吃你送的药材?”
文怡也不驳她:“先前送的年礼已经有了长房那份,但我那时不知道二伯父二伯母已经回来了,便没准备他们的,未免失礼,如今自然该补上。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你瞧瞧可还合适?”说着便将礼单递了过去。
文慧没接,只是歪头扫了一眼,笑了:“没想到你这丫头也是个促狭鬼,药材都是清心平肝又能补身子的,倒也罢了,正好给二婶静静心。可你居然给二叔送酒?莫不是嫌他喝得不够多?”
文怡平静地道:“这酒与酒如何一样?我这酒是南海特产的药酒,对身体最好不过了,不论男女老少喝了都极有好处的。”
文慧瞥她一眼:“少糊弄人了,若你真有此心,怎不送你家庄子上出产的果酒?我娘好不容易从你祖母那里弄了几坛来,天天哄我喝,说是能养人的,我喝着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晚上睡得好些罢了。”
文怡面无表情地收起礼单:“这就是难得的好处了,况且这酒不是长年喝,也看不出好来,大伯母疼你才叫你喝的,你还要嫌三嫌四,该不会是嫌那乡下庄子酿的酒,配不上你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呢?”
文慧心知她又恼了,怕是生气自己质疑她家果酒的好处,只得顾左右而言它:“九妹夫去了几天,怎么还不回来?”
文怡面色微沉:“想是任所公务繁忙,忙完了自然会回来。”
文慧横她一眼:“我近来听说了一件事,心里十分好奇。”
文怡不为所动:“世上居然还有事能令心如止水的六姐姐好奇,我也觉得好奇了。”
文慧抿嘴偷笑:“我的丫头在你家偶尔听到下人议论,说你夫妻俩最近吵架了,闹得有些大,九妹夫因此躲到驻军所去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文怡心下暗恼,脸上也带出了几分:“是哪个下人在嚼舌头?姐姐告诉我,我好让人教训他去”
文慧低头研究袖子上的万字不断绣纹:“我可不是爱告状的,你休要扯开话题。老实跟姐姐说,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九妹夫也会欺负你了?那可不成,从前柳东宁说他哥哥是个老实人,我就当他真是个傻子了,只觉得他那个模样委屈了你。但后来听说他考了武举又立了军功,就觉得他不象个傻子,倒象是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惯会骗人,一肚子的坏水,就只有对你还算有心,不论清贫富贵,都认定了你这个老婆。我还以为姐妹们里头就数你最有福气,最不可能受丈夫的气了,没想到你也会有今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若是他错了,我替你骂他去”
文怡一时间百感交集,先是有几分感动,但旋即就有了恼意:“他怎么就一肚子坏水了?而且他……他也不是天天骗人啊从前原是柳家二叔二婶待他不慈,他是逼不得已,方才韬光养晦罢了,哪里就惯会骗人了?”
“那你说说是为了什么?”
文怡闭嘴了。那件事可不是随便能告诉人的。
文慧撇了撇嘴:“好吧,我也不问详情,只问你,究竟是他错了,还是你理亏?”
文怡收好了礼单与药材匣子,交给早已摒气侍立一旁的冬葵:“拿出去,叫舒平派人送往顾庄,最好尽快送到,不然天儿再冷,江上的浮冰又要增多了,怕是要停航。”
“是。”冬葵接过东西,小心地看了文慧一眼,退了出去。
文怡拿过杯子喝了口茶,状若随意地道:“大伯母要帮二房料理新年祭祀的事,多早晚能闲下来?若是我家的人从顾庄回来,她能一道走,彼此也有个照应,更省了找人的功夫。”
文慧轻笑,斜眼看她:“这般支支唔唔的,倒叫我疑心了。莫非这回不是你男人理亏,却是你做错了事?若是你受了委屈,只怕早就拉着我诉苦了吧?”
文怡手中一顿,重重地放下杯子,瞪她一眼:“谁做错了?我们夫妻不过是起了小口角,早就没事了,他正好要忙公务,才会多日不曾回来。你也不知是听了哪个下人嚼舌,便胡乱编排一番,我不好当面叫你没脸,你倒得意起来”
文慧笑得更大声了:“哟,原来是这样么?那你这几日在屋里闷头做活是怎么回事?你男人去了康南,不过是大半日的路程,你要去看望他也罢,派人送东送西也罢,都没什么难的,可你却一味闷在家里动也不动,你当我是瞎子呢?”
“你还在这里呢,我要怎么出门?”文怡没好气地道,“我们夫妻私下如何相处,与你有什么相干?你倒管得宽”
她说话不客气,文慧也没恼,低头玩着袖子,淡淡地道:“九妹妹,若你们只是小口角,还是早日和好了吧,难得有个不论贫穷富贵,也不论长辈如何安排,都能对你不离不弃的男人。他是傻子也好,精明也好,至少他一心向着你。我当年若遇到这么一个人,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什么父母之命,什么闺誉名声,都是假的,难得的是那份心你有这样一个有心的夫婿,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文怡一愣,仔细打量着文慧,不由得发起呆来。
卷一 望族孤女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夫妻和好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夫妻和好
柳东行合上手中的士兵名册,闭了闭双眼,重新睁开时,他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显然是到了晚上。
他皱了皱眉,扬声叫唤:“来人”
一名士兵出现在门外:“将军大人有何吩咐?”
“天黑了,掌灯。”
“是。”士兵退下去,不一会儿便送了点亮的烛台上来,“将军大人,天已经黑了,您今晚上还要在这儿办公么?可需要吩咐底下人给您送晚饭?”
柳东行想了想:“送吧,我还有许多公文要看。”
士兵有些犹豫:“那……衙门里的厨子今儿病了,已经告了假,小的叫营里的伙夫给您做饭吧?只是他们做的饭菜不如咱们衙门里的好。”
柳东行愣了愣,抬眼打量那士兵一眼,发现对方面上透露出几分为难之色,立刻便明白了。对方与另一名士兵是专门负责照顾他日常起居的亲兵,如今正好轮到对方执勤,既然衙门里的厨子告了假,他还要在这里吃晚饭,就得到一里外的军营去找伙夫做饭,然后再送过来。眼下是大冬天里,天又黑了,冒着寒风骑马来往于驻军所衙门与军营之间,这趟差事可不好受,对方自然不大乐意。
若是他到镇子街上的馆子里解决这一顿,事情便简单多了。柳东行无意引起亲兵的不满,这对他眼下的安抚计划可没什么助益,而出门右拐找个馆子吃饭,对他来说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于是他便改了口:“算了,这大冷天的,跑那么远去拿饭,送过来都冷了。我出去吃吧。”说着便站起了身,稍稍整理了一下书案上的公文。
那士兵喜出望外:“将军大人忙于公务,实在是辛苦了。其实要看完这些公文也不必急于一时,离过年落衙还有七八天呢,将军大人慢慢看就是了,天天忙到三更半夜,小心别累坏了身体。若您有个头疼脑热的,这康南的军务又要靠谁去呢?”
柳东行心知肚明,笑了笑:“你说得有理,既如此,今日就这样吧。赶紧收拾一下杂物,锁好门,明儿早上再接着看。”
士兵几乎掩不住脸上的喜色,大声应了,手脚利落地收拾了文房四宝,简单地将公文分几大类归置,然后飞快地将茶碗与水盂都拿出去清洗干净,拭干,带回来放好。这时候柳东行已经披好斗篷准备离开了。那士兵小心地侍候他出去,看着他锁上门,回头跟自己打了个招呼,便走出了大门,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衙门门房里的瘸子见状便打趣他:“小扣子,今儿将军这么早就走啦?真便宜了你小子。”
小扣子忍不住白他一眼:“少说风凉话换了是你,天天顶着冷风等到半夜三更,又不许喝酒,看你吃不吃得消这样的便宜你要喜欢,就尽管来占啊”
“免了。”瘸子忙缩了脑袋,“我又不是铁打的,可受不了这个。”他歪歪头,“你说这位新来的将军大人是怎么回事啊?我还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呢,先前来交割时,也不见他这般勤快,怎的这趟回来,就积极起来?难道说他之前都是蒙人的,如今终于按捺不住,要对程将军他们下手了?所以才日日熬夜去翻查公文名册,好找程将军他们的把柄?”
“我哪儿知道啊?”小扣子撇撇嘴,“不过瞧着不象,他白天里跟程将军见面时,还有说有笑的呢,还问程将军公文上的事,大概只是要熟悉公务吧?”
瘸子不以为然:“这些将军们都是大老粗,就算读过书,也不喜欢跟公文打交道。这一位是怎么回事呢?莫非是因为先前太悠闲了,总待在康城不回,落下了许多公务,才想勤奋些补回来?可所里不是还有程将军主持么?谁催他了……”
且不说这驻军所衙门里的小卒们如何猜度柳东行熬夜办公的举动,此时当事人正站在康南小镇唯一的一条大街上,踌躇不前。这条街上只有三家饭馆,离衙门最近的那家今日东主有喜,关门了;另两家里,那家大一些的,做的是普通士兵的生意,卖的吃食远远称不上美味;另一家小一点的,位于街尾,倒跟康城里的寻常酒楼相差不远,酒水、饭菜都过得去,只是离衙门有些远,而且价钱颇高。
柳东行此时并没多大兴致,特地跑到两百尺外的酒楼里尝试价值不菲又味道寻常的食物,更别说那里是高阶将官们经常光顾的地方,他去了,十有**会遇上那几个与程锦夏交好却又对他不大待见的军官。不过他也没打算跑去跟普通士兵们挤在一处,他们跟京南大营里的士兵不同,想法也跟驻守过北疆战场的士兵不一样,他参与其中,未必能跟他们打成一片,反而有可能使得他们心生疑虑,觉得他是在装模作样。
柳东行长长地叹了一声,转身往驻军所衙门后方走去。那里是武官们的居所,都是一个个单独而又相连的小院子,驻守此地的军官们,但凡是带了家眷的,都被安置在那里。他也拥有一个院子,虽然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个主人,但好歹也有热茶水与米面,也有厨房灶台,或许能叫随侍的小厮做点简单的饭食充饥。
柳东行慢慢地走着,离他的小院越来越近,心头却生出了几分疑惑。尽管离得远,但他已经可以看到,自家小院里灯火通明,似乎还能听到人声。院子里只有两个小厮,他又还没回去,他们难道胆敢浪费这么多蜡烛,还开门放人进去不成?想到这里,柳东行便脸色一沉,同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但等他走到小院门口,惊讶便取代了阴沉,显露在他脸上:“舒平?你怎么在这儿?”
舒平早已站在小院门口翘首等待多时了,忙笑着迎上来:“大爷可回来了大*奶方才还说呢,若您再不回来,就让小的去衙门里找去。快进门吧,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就等您回来呢”
柳东行脚下顿了顿,笑意忍不住浮现在嘴角:“哦?大*奶来了?几时到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她。”
“过了巳正(上午十点)才从康城出发的,到镇上时都是傍晚了。大*奶说,您公务忙,就不必告诉您了,横竖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您自会回来的。”舒平顿了一顿,“大*奶是临时起意,家里的事都没来得及安排,就忽然说要过来了。幸好顾家的六小姐带着下人到了康城,可以帮着照看一下。那边院子也让人知会过了。”
那边院子,指的是文怡特地租下来,用于与云妮见面的宅院。如今那里已经不是空宅了,除了平阳通政司安插的人手,还有些是云妮引介的,被康王府撵出来的旧奴及其家眷。那个地方,如今可以算是平阳通政司的一处小据点,他们已经挑选了一个可靠的婆子,专门负责与云妮接触,不过为防万一,还需要文怡从旁协助。文怡忽然离开,多少会对他们有所影响。
柳东行却早就有了别的想法,对这件事没以前那么在意了,只是随意点了点头,便吩咐舒平做别的事去了,自己则快步走向正房,来到门前,却又放慢了脚步,犹豫着不敢去推门。
这小院不过半亩大小,又只有一进,门小墙薄,人在大门外说的话,文怡在屋里早就听得一清二楚了,见柳东行迟迟没进门,抿了抿嘴,拔下头上的簪子挑亮了烛芯,仿若无意地问:“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柳东行轻轻推开了门,看着烛光下的如花美眷,心里不由得一热,脸上已经露出了微笑:“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