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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长总是说,这些好日子都是陈文带来的,若非江浙明军,他们一家子只怕早就饿死在了逃荒的路上。若有一日真的战死沙场,也值得了,因为有江浙明军这个集体在,他不必担忧父母无人赡养,也无需担忧幼子无法长大成人,比之当年的朝不保夕已经是大为知足了。
知足了的伍长缓缓倒下,明军的长枪利用斩马刀在这一瞬间的停滞,纷纷突刺而来,直接将那个清军捅成了筛子。
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枪,长枪突刺杀伤力极强,被刺中一枪还有力道不足而无法彻底刺穿甲叶的可能,但是像这样被几枪同时刺中,根本没有完好无损的可能。
明军的刺杀配合长牌手的突击取得了不错的杀伤效果,但是长牌手在这短暂的交锋中也损伤良多。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长牌可以抵挡刀劈、斧砍,可以格挡兵器,但是面对斩马刀这种兵器却毫无防护可言,至于佩刀就更别提了。
片刻的优势,随着长牌手的伤亡直线攀升很快就消失殆尽,重新缓过气的清军在付出了一定程度的伤亡后立刻就重新占据了这局部战场上的主动。
伴随着清军铁人军的节节推进,一路上不是明军的尸体就是残破的兵器,而面对这等突如其来的危机,遭受到攻击的方阵反应上也大有不同。
有的是干脆让火器队弃铳抽刀,有的则向内收缩队形。石大牛这里是清军进攻的重中之重,左翼突击的鸳鸯阵还没能彻底肃清进入间隔中的清军,正面的清军在注意到铁人军的战果后也发起了牵制性攻击,甚至就连阵后也出现了少数铁人军,他可以说是退无可退。只要战阵少有退缩,甚至整个哨都会在转瞬之间就彻底崩溃,以至于引发明军整体的溃散。
“斑鸠脚铳,装填。鲁密铳,弃铳抽刀,进攻!”
命令下达,手持鲁密铳的火铳手纷纷丢下火铳,拔出了腰间的佩刀,钻过了长枪手的战阵,呐喊着杀向了清军。
片刻之间,优势再度转向明军,但是随着这些勇敢的火铳手不是战死在了阵前就是被迫退回到了阵中,胜利的天平再度倒向清军。
清军大踏步的前进,斩马刀挥舞,长枪的突刺能够造成的杀伤越来越小。并非兵种克制,只是这些巴牙喇兵乃是满洲八旗中最为强悍的勇士,数量稀少,但却在战场上始终充当着一锤定音的作用,如今被济尔哈朗改编为铁人军,更是极大的发挥了这些猛士的勇武。
突破,在第一个铁人军挥舞着斩马刀冲到明军近前,开始大肆砍杀那些已经退无可退的明军步兵的片刻开始。
事实上,这样的伤亡已经出乎了图海的意料,这支明军的战斗意志之坚定可谓是闻所未闻,甚至直到这支付出了不小伤亡的清军突进了明军长枪阵的瞬间之前,他还一度在怀疑这种战法是否能够奏效。
“总算是冲进去了,接下来就是配合骑兵驱逐这些溃兵了。”
心随念转,但是没等图海下达进一步的命令,明军右上角的方阵,他挥军进攻的最重要的那个点,伴随着一声暴喝,与铁人军接战的明军下意识的蹲了下去,而几乎是同时,火铳的射击声响起,刚刚冲进去的那几个铁人军,连带着即将冲到近前的那些铁人军纷纷被射杀在阵前,绝少有能够幸免的。
“该死的浙匪!”
这些巴牙喇兵都是顺治的心头肉,俱是以一敌百的勇士,在八旗军中也是极为稀少的,每死一个都是八旗军莫大的损失,如今在他手中只是在这交战的片刻就已经死伤了近百人,这叫他如何能够不气。
“第一队,随本将冲上去,杀光那些浙匪!”
第一队是他的预备队,原本是打算破开明军的战阵后用来换下那些疲惫的铁人军的,可是现在前沿的铁人军伤亡不小,只能将这支生力军尽快派上去。
铁人军的生力军缓缓向前,向江浙明军四明师南塘营的甲哨,这个军中最为久远的老部队杀来,而在远方,济尔哈朗的八旗军主力也全师而出,向明军的右翼杀来。
清军倾全力而来,石大牛此间正是关键所在,刚刚的那一击已经是他手中这个遭到清军四面环攻的方阵的极限一击,若是再被清军的铁人军杀进来,后果自是不堪设想。
眼前,明军还在利用阵前铁人军被大量射伤的进攻空挡来重整战阵,而远处的那个鞑子军官更是带着始终在将旗下的那支铁人军杀来。清军显然是准备倾其全力,片刻之后就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可他却已经再没有什么底牌可用了。
“哨长,援兵!援兵!”
闻声,石大牛连忙转过头去,远处确有一支旗帜鲜明的明军正在快速的穿过战阵的空隙,向右翼奔来。而更多的明军,则列阵从右翼的侧后杀出,在不断延展队列的同时缓缓向前逼近。
“援兵快到了,兄弟们,守住我们的军旗!”
片刻之后,甲哨重新调整了战阵,减员却依旧不能收缩战阵的他们排出了单薄的战阵,就连那些斑鸠脚铳的射手们也抛下了火铳,抽出了佩刀站在战阵的最前方。
片刻之后,图海率领的那支生力军赶到,斩马刀与长枪的互攻再度爆发。可是,就在图海满以为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摧毁掉这支大量减员的明军的时候,明军的援兵却就在这个关头补进了遭受铁人军攻击的方阵。
毫无预兆,伴随着一枚枚黑色的圆球被抛入清军的稀疏的战阵,爆炸响起,这些高大的巴牙喇兵身披着几十斤重的铁甲却依旧像是什么也没穿一样在火光和气浪中被轰得东倒西歪。而那些身上没有披着任何甲胄的明军援兵在投掷完那些圆球后,纷纷越众而出,用火铳对准了没有遭到攻击的清军就是一阵射击。
射击过后,只听为首的那个军官一声令下,这些明军不约而同的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把铳剑,套在火铳的前端便冲向了那些被炸得东倒西歪的巴牙喇兵。
“杀!”
战局逆转,沉重的铁甲极大的限制了巴牙喇兵的动作,哪怕是武艺乃是从数万满洲八旗中千挑万选出来的也同样如此。更何况,刚刚的手榴弹虽然不似当初在江西炸东南经标的西班牙方阵那般,每一枚都可以炸到十几、乃至几十个清军,但是哪怕是身披铁甲,暴露在这等武器的杀伤范围内,即便是不死也免不了被震出一口老血出来。
掷弹兵干净利落的清理那些被炸到的巴牙喇兵的同时,更有不少掷弹兵开始向图海的方向杀去,甚至就连图海带着所剩无几的巴牙喇兵狼狈不堪的退入到刚刚赶到的那些八旗军主力的战阵之中,也免不了被明军的手榴弹追着屁股轰炸一番。
济尔哈朗的八旗军源源不断的赶到右翼战场,始终扣在手中的金华师也在同时赶到,大军阵后,陈文手中只剩下了抽调出来的骑兵和骑乘步兵营,观察了一番局势,陈文遥指济尔哈朗的帅旗,随即便是一声暴喝。
“诸君,两蹶名王,正当此时!”
第一百七十一章 北望(完)
早在图海的这支巴牙喇兵赶到战场之时,陈文就已经发现了这支清军。原因无他,以地形而言,只要站在济尔哈朗的角度去想,清军的主攻方向肯定是明军右翼,那里自然而然就会是陈文倍加关注的所在。
奈何这支巴牙喇兵确实是满清难得一见的精锐,江浙明军的体制中如工业化流水线打造出来的普通步兵依靠着战阵才仅仅换掉了一部分的精锐,直到同样作为军中精锐的掷弹兵进场,身披重甲的巴牙喇兵反倒是被这些身上一件甲胄没有的明军打了个人仰马翻。
掷弹兵的装备,陈文始终在研究,最初在江西战场上的身披重甲,武装到牙齿,使用手榴弹破坏敌军阵型,同时造成大量杀伤,而后持刀盾破阵,在那时的效果确实不错。但是铁甲普及化的今天,既然手榴弹已经能够提供不小的杀伤,无论是对人员、还是对士气,那么后续完全可以转而依靠普通的肉搏步兵来撕裂敌军阵型。毕竟陈文没有打算去学毛子的掷弹兵,往往连手榴弹都不扔就直接冲上去肉搏。
就在刚才,掷弹兵以手榴弹开道,使用火铳进一步对清军进行杀伤,随后套上套筒式刺刀冲上去肉搏。前期手榴弹和火铳的强大杀伤力对这些巴牙喇兵造成了太大的杀伤,以至于掷弹兵端着刺刀进场时需要做的已经变成了给受伤未死的清军补刀了。
四个师,原本计划是每个营配一百人的掷弹兵大队,最后因为装备跟不上而不得不改成了每个师配备两百人的掷弹兵步兵。数量少了一半,但是此间也足足有八百人之众,这些精锐陈文始终捏在手里,直到确认了济尔哈朗的主攻方向无误才发出来。
一半掷弹兵作为援军增援右翼的南塘营,另一半则跟随着作为预备队的金华师前进。既然此刻济尔哈朗的巴牙喇兵没能够摧毁明军的阵型,达成借溃兵滚雪球的目的,济尔哈朗迫不得已只得派出手中的八旗军作为胜负手,那么对陈文而言,剩下的就是如何尽可能多的对八旗军进行杀伤了。
毕竟,这很可能是他与满清的八旗军在江南的最后一战了,今天在江南每多杀死一个八旗军,日后北伐时所要面对的骑兵压力就会越小!
“诸君,两蹶名王,正当此时!”
陈文拔剑在手,策马奔向东北方向,四个师的骑兵营紧随其后,最后则是飞熊和羽蛇这两个骑乘步兵营。
大军所指的方向,在明军的右翼以东的方向,济尔哈朗的八旗军步兵已经与金华师发生了碰撞。
只是一瞬间,以四百掷弹兵开道,明军排着整齐而密集的队列大步向前,如推土机一般从哪些幸存者上碾过了过去。面对如此凶狠的战法,在后世被部分人称之为十七世纪人类世界最强野蛮人部落的八旗军连招架之功也无,更别提是还手之力了。
济尔哈朗的帅旗已经移动到了八旗军的阵后,和硕郑亲王就在身后,尤其是战前就曾被灌输过主子若是有失,奴才即便戴罪立功也只会是如刘良佐那般死路一条,有了这个在后鞭笞,八旗军虽说一见面就落了下风,但是却爆发出了远胜于绿营的坚韧出来。
八旗军舍生忘死的拼杀,金华师的推进速度放缓。济尔哈朗已经亲临八旗军的阵后坐镇,蓝拜、阿尔津、伊尔德也纷纷率领着手中的八旗军补充到战阵之中。但是与此同时,左翼、中军和右翼的明军鸳鸯阵却驱赶着绿营的溃兵,如獠牙般刺入了清军的战阵之中。
战场上几乎每分每秒都会有人倒下,倒下了便再也站不起来,战斗进入到白热化,哪怕是日头尚未低垂到能够称之为昏的地步,但是整个战场上却已经入修罗场一般,尤其是明军右翼边缘的南塘营那里,鲜血甚至已经不再能渗入到土壤之中,而是在一双双大脚的践踏下流向更低的区域。
陈文的大军杀来,济尔哈朗并非没有发现。他手中还有不到六千蒙古八旗的骑兵,但是其中不少都参与了此前针对明军侧翼的骚扰作战,金华师出战时才收敛回来,伤亡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建制不全,马力也消耗不少。
如今陈文率领超过四千的骑兵杀来,济尔哈朗很清楚的记得,刘成曾评价过陈文指挥作战中规中矩,但是很会把握发起致命一击的时机。此刻主战场的战斗明军仅仅是占了上风,还没有彻底确定胜势,陈文就率先放出胜负手,其目的所在济尔哈朗几乎是用膝盖都能想明白。
“陈文,这还没到哪,你就以为你一定胜了吗?!”
粗粝的大手紧握着望远镜,陈文想要尽可能多的对八旗军进行杀伤,甚至是不给济尔哈朗撤退的机会,其目的不问自明。眼见于此,济尔哈朗立刻向刚刚指挥针对明军右翼骚扰的军官下达了命令。
“明安达礼,带着骑兵,缠住浙匪的骑兵,给本王争取时间!”
济尔哈朗胯下的战马确是难得一见的良驹,但是如果清军兵败,在乱军中逃出生天的几率远不如率领大队骑兵。
刘良佐虽是汉军旗,但是明安达礼自问他一个蒙古固山额真也担不起前摄政王,如今的和硕郑亲王万一有个闪失的责任,眼见济尔哈朗命令他帅骑兵出击,连忙向济尔哈朗进言道:“王爷,还是让奴才在此坐镇吧,奴才一定为王爷争取阵斩陈逆的时间出来!”
明安达礼拜倒在地,济尔哈朗却一句就将他塞了回去:“你还不够格。”
坐镇于此,稳定住这支八旗军,明安达礼一个蒙古固山额真确实没有资格,满洲八旗不说,就算是汉军八旗在如今处于下风的状况下,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脚下抹油把他卖了也毫无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