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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不收我吃什么!对了,你也买些礼物,什么时鲜果蔬,鱼鳖虾蟹,没事的时候跟那些人家走动走动。同朝为官,家里平时礼尚往来总不犯法。”
“官人说的是,这样别人还能说出什么来?”
朝里的卿监官,可以在洛阳分司,按徐平前世的话说是衙门的洛阳分部。不过没有任何职事,只是拿俸禄罢了,惟一的工作就是参加各种祭祀,以及五日一次的大起居。
大宋初立国的时候,分司官是一种优待,官员老了洛阳分司拿着俸禄养老,这也是为什么洛阳城里高官宅第众多的原因之一。后来,官员的待遇上升,致仕之后从不领俸禄到领半俸,最后领全俸,这分司官便就再没有一点优势。到了这个年代,分司洛阳已经成了对官员的一种惩罚,相当于闲置,政治前途基本葬送,比降职外任还要重一些。
这些分司官是由留守司管着的,孙沔官不大,可掌握着不少高官的前程。分司官的政治前途基本完蛋,但总有各种原因再起的,只看自己会不会来事。每五日大起居,拜表有时候是由驿站送到京城去,有时候是专门派官员送去。这是一次见皇帝的机会,还有野心的分司官们盯得紧。就为了这个机会,孙沔一年就收不少钱。
原则上讲,留守司不是地方衙门,而是属于中央朝廷的一部分。比如西京国子监、御史台和司天监等都在留守司下,这些官员都不是地方官,大起居本来就是朝官做的事。这样一个在地方而不属于地方的衙门,凭空多了许多机会。孙沔在河南府管的事情少,但是实权却不小,最少对官员来说,他留守司的身份比河南府的身份重要多了。(未完待续。)
第30章 斥责
龙门镇酒楼的后院里显得有些冷清,月光从院中的大树枝叶间洒下来,斑斑驳驳。旁边房子里的灯光如豆,虽然昏暗,却有一种温暖。
唐妈妈看着里里外外收拾的女儿,叹了口气:“大姐,既然已经搬了回来,就把女婿忘了吧。女婿是个好人,只是太过没福,你们没这一世的姻缘。”
唐大姐随口道:“忘了又如何?不忘又如何?总之是没有这个人了。”
“没了就没了,我们向前看。你年不满二十,正是好时候,再找个好人家又不难。”
“妈妈说这些做什么?有闲心思,还是想着怎么让酒楼的生意好起来。现在已经是秋天,离着年底也没几个月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如何面对官府催账?”
唐妈妈道:“你不要为这些事情操心,酒楼自有我们两口儿。再者说了,你是嫁出去的人,追账也追不到你身上,我们无非拼着把家产变卖了就是。女儿我跟你说,不管是以前的嫁妆,还是这次卖宅子的钱,都要收好了,那是你自己的。将来再嫁人,这就是你的倚仗,手里有钱,可以挑丈夫,将来在家里说话也有底气。以前啊,朝里两位相公,还争着娶一个有身家的妇人呢。手里有了钱,连朝里的相公都抢着娶,可想这钱多重要。就是现在,嘉善坊里的任官人,可是在朝里做过盐铁副使的,他家里的夫人还不是再嫁的。”
唐大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盐铁副使,今天买宅子的以前也做过盐铁副使,看着挺和气的一个人,实在想不出在朝里是个什么大官。
两相公抢寡妇是指张齐贤和向敏中,当时一个寡妇有十万贯嫁妆,两个人争着要娶进门,贪那钱财。闹得不可开交,官司打到皇帝那里。不过这两人虽然都做过宰相,但也都带过兵打过仗。文人带兵正是起自张齐贤,向敏中则与寇准一起主持了澶渊之战。这个年代只要带过兵任过武职的,在别人眼里礼仪上便就从宽要求。
嘉善坊在陶化坊南,两坊紧邻,那里有任布的宅子,徐平初回京时候的盐铁副使。他也是丧妻之后娶了一个有钱的寡妇,不过好像过得并不愉快。
见唐大姐不说话,唐妈妈道:“大姐,你听妈妈的话,女人的好时候没有几年,你可千万不要不当一回事。乘着现在年轻,花骨朵一样的人,找个好人家,一辈子有个着落。我听人说,城里有个官人对你有意,是也不是?”
唐大姐冷冷地道:“妈妈什时候见过洛阳城里有未娶的官人?”
“什么未娶不未娶的,大姐,你也是嫁过人的,不再是黄花女儿。只要人合适,就不要讲究那些了。嫁个官人,哪怕是做妾室,也不委屈了。”
“妈妈只知道嘉善坊里有任官人,那知不知道那里还有一位李中丞?曾经做过河南府知府的。他夫人不能生养,娶了个外室生了个儿子,因夫人厉害,一直养在外边。后来夫人再三说要自己抚养,才抱回家里,大宴宾客。你猜怎么着?他夫人就当着宾客的面,把那孩子活活在柱子上撞死了!丈夫的亲生骨肉商且如此,何况一个外室小妾!妈妈,你但凡是为我好,这些话不要再提!你女婿的尸骨未寒,我本该守孝三年,就是不拘小节,难道我连一整年都守不过去?”
李及曾任河南知府,因河南府衙在宣范坊,与嘉善坊正东正西,他也在嘉善坊买了宅子。河南知府任满,入朝为御史中丞,卒于任上。李及的夫人不能生育,又极善妒,把小妾生的儿子活活摔死。李及从此无后,过继侄子继承香火。
这事情过去不久,当时在洛阳城传得沸沸扬扬,唐妈妈听女儿说起再不说一句话。
法律上正妻是丈夫所有子女的母亲,父母打死儿子到底怎么算法律上也没个说法,这事情最后不了了之,着实让人心寒。
外室的妾还有人身自由,只要丈夫真心相待,过得不会太差。怕的就是子女,因为他们的母亲是正妻,亲生的母亲无法掌控他们的命运。
唐家老两口只看见一些有钱人的外室过得和和美美,却不知道他们的子女在家里经常会受虐待,觉得女儿给人做妾也没什么,唐大姐显然不是这么想。再者说了,孙沔她也见过,也听说过他的为人,自己好人家出身,是绝不会给这种人做妾的。
与此同时,对面的酒楼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丝竹不绝,到处都是欢歌笑语。
一处小阁子里,几个歌女调着管弦,低声而歌。对面珠帘垂下来,看不清里面情形。
孙沔的知院坐在帘后,看着对面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懒洋洋地道:“有些日子没来了,你这里生意倒是越来越红火,进账不少吧?”
中年人陪笑道:“都是童主管栽培,小的一家都感念主管恩德。”
“嗯,你知道就好。这样一处酒楼,在我们官人那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对于一般的人家,可就能挣来金山银山啊!啊,你说是不是啊——”
“主管说的极是!洛阳城里,有几个人比得上孙通判一句话!他的手里,不知道握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一座酒楼算什么!主管,今年生意委实不错,等过些日子,我打些金银首饰给通判送去。通判的姬妾,总不能太过寒酸了。”
“免了,我家官人帮你,可不是为了那点钱财。”这句话一出口,童主管只觉得心里隐隐作痛。怎么可能不是为了钱财?孙沔最爱的就是钱。不过现在转运使就在洛阳城里,新官上任盯得又紧,不敢随便落人把柄。“你心里知道,我家官人为什么要在这里新盖一座酒楼。这酒楼盖起来,只有你家里得到好处,你又不是官人的儿子,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中年人忙道:“小的虽不是通判的儿子,可比儿子还孝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还用吩咐?我看你是赚钱多了脑子糊涂了吧!得了好处,就该时时想着要为我家官人做事,不然凭什么带挚你!你这几个月,难道不知道在这里干会么?!”
见童主管的声音陡然间高了起来,中年人一脸惶恐:“主管且息怒,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从我这酒楼开起来,对面唐老儿的酒楼便就没有什么客人。只有那些穷得叮当响的穷苦力才到那里讨碗酒喝,这老儿今年肯定赔掉家底。”
“光赔掉家底可不够,要这老儿把一家老小都赔进去才合我家官人的意。那老儿有一个女儿,新近没了丈夫,你不会不知道吧?”
“小的知道,不就是唐大姐的丈夫没了,才在这里起了这座酒楼吗——”
“既然知道,就该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我跟你说,我家官人能让你发财,就能让你倾家荡产!你今年,一定要让对面唐老儿把一家的身家性命都赔进去,不然,来年过那种日子可就是你了!——知不知道?!”
中年人不断地搓着手,小声道:“主管,这事情可有些难了。那老儿一向谨慎,扑买酒楼的时候就算好了,哪怕赔上一年,也无非是把家产散光,怎么会赔上身家性命呢?主管你看要不这样,找找河南县的人,把那老儿的扑买文状改为三年。他一年赔得起,三年难道还能赔得起?如此一来,主管让他干什么他不就得干什么!”
童主管冷笑:“你想的好事情!现在新的转运使上任,我家官人怎么敢这么做?你是想着在这里赚上三年钱吧?再者说了,就是事情能成,三年后我家官人也任满了,那个唐家小娘子要让给谁去?费这么多力气,倒是便宜了别人,你是猪脑子啊!”
“主管怎么这么说?唐大姐年不满二十,等上一两年,也还是青春年华。通判就是任满了,也尽可以带到新上任的地方去,要耽误了什么?”
童主管听了这话,猛地一拍桌子:“唉呀杜二,我发现你这脑子还真是不好使,小时候被驴踢过吧?我家官人游宦各地,看上哪里的小娘子就带回家,那要建多大的宅子?你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怎么就不想点人该想的事情呢?”
中年人一惊:“主管的意思是——”
“这你还不明白?我家官人一个人在洛阳城为官,夜晚寂寞,想找那唐家小娘子陪一陪,难道要陪一辈子?等到年底,是因为我家官人一向奉公守法,不会去做那违法犯科的事情,只好强忍寂寞,知不知道?我告诉你,要是到年底还办不好,你就好好想一想自己一家的后路吧!听没听人说过?世间重役,无过于里正衙前,结果你当个衙前,还捞到了这种好事情,不知道是上一世修来的福报,要好好珍惜?要是不珍惜,来年便就让你知道知道,衙前为什么是世间重役!不让唐老儿倾家荡产,我便让你倾家荡产!”
见童主管声色俱厉,杜二满脸土色。真要得罪了眼前这个人,他可比唐老儿惨。
唐老儿到底是个平民百姓,收拾他为了不落下把柄,总要想点手段。自己现在当着衙前差役,连这些手段都不用,合理合法的就可以收拾了。只要让自己押着官物沿着黄河去一趟陕西路,孙沔有无数的手段让自己生不如死。
拿人的手短,现在杜二也是骑虎难下,如果不按照童主管的吩咐,自己就要替唐老儿一家挡灾了。就像童主管说的,唐老儿又不是自己亲爹,凭什么?
可要怎样让唐老儿破家,总得想一个万全的办法。(未完待续。)
第31章 牛官司
“二郎二郎,我等你好久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到?你看太阳都那么高了!”天津桥附近三司铺子前,喜庆伸着脖子看着前面赶车来的孙二郎,高兴得直跳脚。
前面彭三叔停下驴车,孙二郎从车上跳下来,飞跑到喜庆面前,笑着道:“我也想你得紧!不过我家里离这着实可不近,来一趟可不容易呢。”
喜庆拉着孙二郎的手,对他道:“走,我请你吃一碗冷淘。现在秋老虎,天气还是热得很,吃起来正好。再过几天,只怕就不合适吃了。”
“不急,先把货搬了。”
喜庆哪里肯,拉着孙二郎只顾走,口中道:“急什么,回来再搬就好!这个时候,你总得在城里住一夜,又不能马上就走的。”
孙二郎回头向彭三叔打了声招唿,欢天喜地地随着喜庆去了。
彭三叔笑咪咪地看着两人离去,把驴车赶到铺子旁边,把驴卸了,拴到一边木桩上饮水。转身看看,见一边的小酒铺只有几个人,慢悠悠地转了过去。
郑州虽然前段时间也开了三司的铺子,但里面的货物不全。特别人是穷苦人用的日常用品不多,河阴满县的买卖社,要进货还是要到西京洛阳城来。
每过一个月半个月,大家把要进的货物列了单子,轮班排着一家到西京进货来。穷苦人家反正路上也不多讲究,驴吃的草料是自己带的,干粮是自己带的,现在这天气,甚至基本不住店,晚上展开铺盖在车上就睡了。跑一趟只是花的时间多,路费倒是费不了几个钱。从三司的铺子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