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香猪类似,可惜他前世却没有那个口福去尝一尝。
就在驿馆后园的一株大松树下,放了桌子,徐平与李参两人对坐。一边谭虎侍立,驿丞则带着几个驿卒整治酒菜。
孟州猪肉口感细嫩,烤了吃最是香美。就在桌前生起一堆大火,把猪肉切了大块,架在火上烧烤。徐平见烟熏火燎,有些不雅,让他们切了薄片,打块铁网放在上面。
温热了酒,谭虎给徐平和李参倒满了酒。
李参举杯道:“都漕远道而来,如此寒酸,下官心中委实不安。且满饮此杯!”
两人饮了酒,徐平笑道:“清臣,我们自在河阴县相识,也有些年岁了。你我之间不须拘谨,客套话能免就免了。运使巡视州县,本就要轻车简从,若是热热闹闹歌舞饮宴,不说别人,李相公心里只怕就要不高兴。如此最好,我们两人对酌,图个清静。”
李参谢过,两人又喝了一会,才道:“都漕,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平把筷里正挟着的肉放下,让李参有话直讲,不需要有顾虑。
李参叹了口气,才道:“这一年,若说上半年吧,考较钱粮,孟州也不算差。但到了下半年自棉布上市,特别是绢帛价跌,孟州库里着实亏欠了不少。都漕此次来,只怕孟州在京西路会很难看。其他州府的钱粮我也大多知晓,孟州确实差得太多,说起来是因为这里没有行新政,但差了就是差了。都漕去年曾经说过一年一考,今年考得会格外严厉,不知道有什么说法没有?我无所谓,李相公元老重臣,若是重了,他的脸面难看。”
徐平看着李参,沉默了一会才沉声道:“你既然问起来,我便就直说。去年说一年一考不是虚言,话出了口总得去做。如果今年孟州的钱粮特别难看,我会上书朝廷,州的主贰降一官。你因为做其他事的功劳,可以功过相抵,李相公只怕躲不过了。”
第174章 公事公办
听了徐平的话,李参一时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道:“都漕,自你到京西路,一直都看顾我,我心里感激。我不是进士出身,能够做通判,已经极不容易,更进一步,实话说,我也不敢去想。州里钱粮考较太差,板子落到我的身上来,我没有话说。但是,都漕何必要抓住李相公不放?他是元老重臣,你报上去朝廷也不会贬他的官,于他无分毫影响,反而落了面子。如今朝里吕相公对京西路,特别是对都漕不怀好意,这个时候,有李相公这样的老臣说两句好话,对都漕可是大有益处啊!”
徐平看着李参,突然笑了笑:“我主一路漕宪,考较州县钱粮,是我的本分。各州是如何便就如何,如果我从中上下其手,别人会如何看我?宪职,若想要让人信服,第一是要廉,这一点上我问心无愧。第二是要公,若处事不公,说出去的话就没有人信了。我若是对孟州不闻不问,京西路其他各州县长官如何看我?我的考语还有用吗?吕相公对京西路心怀不善,我首先需要的就是京西路官员同心协力,与我共渡难关!李相公说话在朝里是有分量,但这分量,在我看来,还远远比不上京西路官员齐心的分量。”
这回答显然是出乎李参意料之外的,他最怕的是徐平因为去年李迪的怠慢而含愤,没想到徐平想的是要争取京西路官员的支持。可这种支持,有用吗?
两人地位不同,想的方向便就有差别。对徐平来说,朝里有皇帝的支持,李迪这样一位前宰相的支持就可有可无,并不能给他本人带来什么直接的好处。他需要的,是李迪出面支持京西路的新政。但问题是,李迪已经表示过自己反对了,现在正是反对的结果,徐平不从严处置,怎么能够突显新政的必要性?
见李参还要再讲,徐平举杯道:“我们且饮一杯,边喝边讲。”
把酒杯放下,徐平又道:“清臣,其实你想过没有,李相公或许并不会想让我轻轻放过?”
李参一愣:“怎么会?一位前宰相,一位前枢密使,治下在本路考评最差,颜面何存?”
“孟州和襄州,钱粮最差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连晏学士转述的吕相公的话,都是京西路各州县官员普迁一官,不包括孟州和襄州。天下皆知了,掩饰又有什么意义?襄州张太尉那里,可能是真想我轻轻放过。他是武人,又一向圆滑谗佞,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而且还真地有可能贬官。可李相公不同啊,状元出身,曾为帝师,你说的不错,即使我的考语上到朝廷,大多也不会贬李相公的官。但李相公自己脸上挂得住吗?”
李参沉默,久久不语。仔细想一想,让徐平一个小辈拉一把,李迪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徐平又道:“而且天下皆知,李相公性直,一是一二是二的性子,若是知道我们两个私里在这里商议这种事情,只怕先容不下我们!”
李迪为人是粗疏一些,性子直来直去,刚正不阿,李参让徐平拍这种马屁,那是摆明了要拍在马脚上。被吕夷简排挤出朝堂,最重要的是给赵祯留下了能力不行的印象,最起码在赵祯看来李迪能力是远远不如吕夷简的。但在赵祯心里,对李迪的忠心没有丝毫的怀疑,是他最信得过的那一批人。赵祯初为太子,李迪为太子之师,这种关系可不是其他人比得上的。所以徐平和李参都认为,不管这次考评如何,李迪的官位不会受任何影响。
想了许久,李参最后叹了口气:“或许都漕说的对吧,只是我这两年受李相公大恩,这种结果心里总不是滋味。”
“人贵相知,清臣能得李相公看重,是难得际遇,这样想也不奇怪。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饮酒。等这两天巡视过孟州,便就与我一起回洛阳城,安心立那万世法吧。”
转运使出巡,在一地最多不能超过五天。连来回路上的时间,徐平这次离开洛阳,最多不过十天的时间。这几天刚好让其他人员在洛阳先城整理一下思路,等徐平从孟州巡视回去之后,便就要开始全力做事了。
林素娘因为身孕,到嵩山祈福去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说辞,说动了晏殊的长女与她一起同行,无事可做的晏殊,也便跟着一起去了。
同样有女儿,徐平很理解晏殊。这个年月,女儿一旦出嫁,尤其是嫁与富弼这样的官员,到处游宦,父亲真是不知何年何月再能与女儿见上一面。这个长女自小就是晏殊最最疼爱的,这次有机会,自然要尽量多相聚。换作徐平,如果有一天盼盼嫁了人,碰到这种时候只怕也是舍不得,别说是去河南府治下的嵩山,要去泰山也跟着去了。
夜渐渐深了,越发的寒冷,旁边火堆的大木已经烧透,火势正旺,把周围烤得暖烘烘的。火上的猪肉滴下油来,滋滋啦啦地响,不时冒起一小股清烟。
把一块到处流油的肉吃下肚,徐平擦了擦嘴,心满意足地道:“都说孟州的猪肉天下第一,真不是虚言。我在中牟有处庄子,养羊养马,也养牛养猪,去年让庄里的人特意到孟州来买了些猪崽回去,也不知道养得怎么样了。若是养得好,京城的人可有口福了。”
李参道:“都漕的庄子我也听说过,说起来那处庄子在附近州县也是远近闻名了,不知多少人想学着也建一处呢。不过学的人多,可没听说有人真能学到精髓。”
徐平笑道:“有什么精髓可言?我那处庄子,就是自己家里的一个小小的营田务。将来王君贶回到京城,职事清闲了,建那么处庄子轻而易举!”
听了这话,李参笑道:“若如此说,我倒是有些羡慕王君贶的职事了。”
“不用羡慕,这次只要把京西路的施政理清楚,写出书来,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世间事只是不去想,不去做,真去想真去做了,便也就没什么难的了。”
徐平的庄园其实也没有什么秘诀,关键还是他那些从前世带来的小技术小技巧,最重要的当然是理念。他的庄子是按商品经济的运行规律建的,这个年代的地主有几个能想通这一点?都恨不得自己庄里的地什么都产,什么都种,赚钱能力自然就不行了。
徐平和李参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边的谭虎忽然道:“呀,那莫不是李相公来了?”
徐平听了一愣,急忙站了起来,转身看去,只见一顶青罗伞正进了院子。
第175章 李觏的作用
见真是李迪来了,徐平和李参急忙上前去,见过了礼,把他迎到桌前,上位落座。
把身上的大氅取下来,交给身边的随从,李迪落坐。等徐平和李参也坐了,才道:“今夜无事,听说李通判在这里为你接风洗尘,我便顺便过来看看。”
徐平急忙拱手:“下官何德何能,劳相公登门?等忙过这两日,我去拜会相公才是!”
李迪笑道:“你是本路都漕,按例本路州县之官都在治下,受你刺察。到了孟州,自然是我该尽地主之谊,为你接风。”
“相公如此说,下官就真地无地自容了!”
李迪道:“好了,今夜不要讲这些虚礼,坐下吃喝,说些闲话吧。”
徐平这才重新落座,与李参一左一右,陪在李迪两侧。因为治下有这些元老重臣,往往官职都远在转运使之上,为了不影响公务,朝廷专门有旨意,公事以转运使为首。州县送到漕司的书状,特别规定知州不管什么身份,都要以下属的格式书写。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仅以差事论,李迪这个前宰相还真算是徐平的下属官员。不过以李迪这种身份,再入朝堂随时会成为宰相执政,而转运使只是官低权大任重的中层官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直接进入两府。从这个序列上讲,李迪的身份又远在徐平之上了。
这是大宋到太宗真宗时候逐渐成熟的祖宗家法,即“事为之防,曲为之制”,表现在这里,就是“上下相轧”。即在地方上小官掌大权,重臣被牵制,以防出现地方实力派。实际上孟州民政以通判李参为主,也是贯彻这个原则。
喝过了几巡酒,李迪对徐平道:“我听李通判讲,你最近要把京西路一年的新政整理出来,以给后人参照,不知是否有此事?”
“相公所言不错,我正要借着临近年底这一段空闲时候,完成此事。”
李迪点了点头:“都漕今年在京西路做得着实不错,我为官数十年,增收钱粮能到去年京西路这种地步的,从来没有见过。更难能可贵的,是官府手里的钱粮增加了,百姓却没有受苦,反而也跟着日子好了起来。常言天下之财有定数,不在官则在民,换句话说,在官则不在民,官府手里的钱粮多了,必然是刻剥百姓。去年京西路却不是这样,必然有与以往不同的地方,以前的老话,只怕是没有用了。”
李参道:“相公这句话才是说到了要害之处,京西路各州县,府库充盈,却并没有刻剥百姓。哪怕就是我们孟州,其实也得了益处。以钱帛论,今年入库的比往年不知道多了多少,只是绢价下跌,才显得钱粮没有增收。我也时常在州里察访,百姓生活不但没有比以往困顿,反而手里比以往活络了许多,很多以前买不起的东西,现在也都用上了。”
“其实天下之财哪里来的定数?上古之时,人民衣兽皮,吃野菜,茹毛饮血,想吃顿饱饭也只能是想一想。到了现在,哪怕是贫困人家,其实过的日子也比先贤筚路蓝缕的时候强得多了。若是天下之财有定数,我们现在多出来的财富是哪里来的?”
听了徐平的话,李迪笑道:“天道虽有常,世事却无常,以古论今,不能说天下之财有定数这句话是错的。徐都漕,你做事确实罕有人比,但经学上,还是别找人来写。”
喝了半天酒,徐平的脸色有些发红,刚好掩饰了听完李迪的话的窘态。李迪性直,历史上他去世之后,赵祯专门为他题的碑就是“遗直”,说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徐平虽然也熟读经书,但到底有前世的知识做底子,不能够真正沉下心去研究这些先贤学问,经学是其短处。如果单从先贤的书中摘一两句话出来,徐平可以发挥出去,洋洋洒洒写篇文章出来,这是他策论的长处。但是由于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有根本性不同,对于先贤理论的细微处,他理解的就不行了,这是经学的短处。想用经学来解释自己的理论,在李迪这位状元面前,徐平还真是班门弄斧了。
喝了口酒掩饰了一下窘态,徐平才道:“相公说的是,今年我们做的事情求之古籍,已经定了由营田务王拱辰和方城知县李觏来做。”
李迪点头:“这人选才说得过,王拱辰是状元,文章自然不错。方城知县李觏,我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