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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军制大改
按照禁军军制,副都指挥使和都虞侯都是闲职,备位而已,除非有权管勾宣威军的特旨,即代理指挥使。徐平可不想延续这种传统,他要用这些官员把这支军队的组织和指挥体系建立起来,这才是调两位进士出身的武将来的用意。
喜欢用文臣出身的将领,是赵祯跟真宗和太宗不同的地方。真宗的时候,不但不喜欢文臣将领,就连武将读书他也是反对的。一旦有武将上奏章用语文雅了一点,他会专门告诫不要这样做,武将就是要粗俗,不要跟文臣搅和到一起。说到底,还是对军队定位的不同,真宗太宗会故意挑起文武争端,异论相搅,利于皇帝控制。
看完军营,到了帅帐,众人分宾主落座。
徐平吩咐了取了纸笔来,铺在桌子上,对张亢和景泰道:“我们在地方为官,有幕曹官辅佐。所谓幕曹,本来是军中所设,本朝收藩镇之兵,幕曹留在了地方,禁军却从此没了僚佐官员。从大的来说,汉太祖与项羽争雄天下,萧何保证足粮足兵,他便是汉太祖军中的僚佐之长,所以功臣排第一。小的来说,蜀汉照烈帝荆州奋起,以诸葛武侯为军师中郎将,同样是幕僚之长。一军征战,主将精力有限,不可能事事皆管,僚佐官员至关重要。”
张亢性格豪放不羁,听了笑道:“谏议是要我们做军中僚佐,而不是统兵官?那这副都指挥和都虞侯的官位便就不伦不类了,岂不让人非议?”
“军中设僚佐官员,军制远追秦汉,便自宣威军起。一切初创,不要去计较官位的名字,等到立下军功,扬威异域,自然会名正言顺。现在宣威军中的僚佐官员,便只有你们两个人,这几个月里,要想好到底需要哪些职位,要多少人。等到来年武举开科,便用武进士来补这些官位。还不足的,便从落第进士中招人。”
用武举进士和文科进士中的落第举人做僚佐,而不是从军中直接选人,徐平是经过仔细考虑的。现在的文武之争,实际上背后有胡汉之争的影子,这也是真宗为什么特别在意武将的文化水平,让他们不要读诗书的原因。历史上范仲淹看重狄青,让他读《春秋》,背后其实有同样的用意。立国以来,禁军内部近亲繁殖得厉害,世兵世将,实际上很多人有沙陀族的背景,京城中沙陀族的祭神等等设施是一直存在的。除非是像狄青等人那种身世背景,不然从军中选出来的人,很可能因为文化观念等原因让徐平的措施推行不下去。
秦汉的时候,传统上对武将的要求是要有一定的文化,比如孙武,比如吴起,更不要说郭嘉、诸葛亮、司马懿等人,同样是政治上的好手。就是军事统帅,不管是曹操和刘备这样的帝王,还是关羽、张辽、陆逊这样的大将,文化水平都不低。军事和政治是密不可分的,能带兵打仗,一般也能治理地方。认为武将粗鄙无文,甚至可以不识字,是从晚唐五代兴起的风气,并不是汉族对军事将领的传统认识。
不过这种观念在军中由来以久,在禁军待得久了的人,多多少少都要受到影响。从军中挑人出来,他们对僚佐官员从心里就认为不重要,很难依靠他们变更军制。
徐平提起笔来,边说边写:“我先提几件僚佐最重要的事情,你们参详,如果没有异议的话,便在军中把这几个职位设出来,并定出相关规例。第一是训练,大的事情自然是由统兵官作主,但一些日常杂事,要有官员辅佐。第二是情报用间、进军和作战,这也是统兵官的事情,一样要设专门官员。第三是军器辎重,不能让统兵官在这上面分心,要有专责官员保证用度不缺。第四是钱粮马料等等,如何征集,如何运输,保证足食足兵。第五是官兵情绪,怎么让他们勇于作战,日常开导,奖优惩劣,不要出现负面情绪。第六则是军法,军中要按规例办事,不能跟以前一样,全看统兵官的心情。”
见张亢和景泰发怔,徐平又道:“这中间有些职位,对外用兵的时候是有的,比如钱粮草料有随军转运使。但是我们这一军,不但是对外用兵的时候,日常驻营也要有专责的官员。你们不要小看了这些,日常管理得当,才能遇战拉上去就能打。”
张亢舔了舔嘴唇,对徐平道:“谏议,如此一来,军中可要多不少职位。”
“不要担心那些,左右不过一军而已,能多出多少人来?只要事实证明这些职位是有用的,便就只管去设置好了。军队总归是要打仗的,不能打的军队,多还是少都没有用处。”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景泰也道:“依着谏议所说,则本军与三衙禁军可就迥然不同了。”
“本来就要不同,不然何必单设一军,还特意调你们两个人过来。对异族作战,战绩最著无非秦汉,我们现在面对党项和契丹,军制自然要学他们。”
桑怿小声道:“谏议,现在党项还未反,不好这么针对吧”
徐平摆了摆手:“元昊狼子野心,人人皆知,很快就会反的。现在才做准备,其实已经有些晚了。你们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只管专心想怎么管好军就可以了。”
张亢和景泰两人没想到徐平要动这么大的动作,特别是新设这么多职位,让他们有些不安。多少年来的规矩,军中恨不得把所有不那么必要的官位都裁掉,最好是一军就一位主官管着。这还有理论基础,即将要专权,军队要有战斗力,主将要说一不二。按照徐平的意思,是跟这反着来了,设官必然会分主将的权力。
见张亢和景泰两人犹豫不决,徐平道:“总归还是那一句话,我们这一军,要从管人改到管事上来。主将就是管着带兵打仗的,其他事情不要分心太多,事有专责,不要军中的什么事情都管。以后军中上级对下级下令,一是知会主官,再一个命令专责官员。什么样的军令必须要由主将同意,什么样的不需要,你们也列出一个规矩来。”
张亢与景泰对视一眼,小声道:“管事?怎么管事?”
“管事就是日常杂事一切按规例来,官兵的奖征升迁也是一样,要有规矩,不要全凭统兵官的一句话。统兵官就是日常训练,让属下成为能战之军,战时指挥,保证胜利。其他的事情不应该怪罪到统兵官身上,当然也不能把功劳归到他们身上。这一军不要跟现在一样,管军大将升上去,靠的全不是统军的功劳,也没有不靠军功,这样是不行的。”
第286章 毛锥子能退敌耶?
崇政殿里,赵祯看着面前的一众大将,微微有些皱眉头。这些天他们通过各种渠道托人在自己耳边吹风,一定要殿上面君,想来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崇政殿原名讲武殿,太平兴国年间改名,名字的变化可以看出社会风气的变化。不过这殿的很多功能继承了下来,包括演武,见武将更是在这里。
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葛怀敏和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任福带众将上前唱诺行礼,分别带着自己的手下分两边站好,眼巴巴地看着上面的赵祯。
赵祯轻咳一声,道:“最近三衙诸事繁多,人事多有变更,人言纷纷。不过并没有牵扯到你们这些统兵官,只需安心做事就好,不必理会别人说什么。”
龙卫右厢都指挥使王信道:“官家话说得自是轻松,奈何自从去年出了什么骗京师银行贷款的事,京城人人都说我们贪财不法,极是难听。天可怜见,都是那个小吏冯士元勾结一些不成器的统兵官弄出来的乱事,我们这些人哪里知晓?平白跟着挨骂!”
赵祯只好好言安慰:“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那件案子朝廷已经查得清楚,主犯早已经伏诛。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骁骑军第一军都指挥使郭能道:“皇上日理万机,每日里多少天下大事,我们这些武夫虽然不晓事,也知道不能因为一点小事来打扰陛下。只是最近日子实在难熬,若是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为朝廷效力,我们羞也羞死了。”
“到底是什么事,你们可以说给朕听。禁军是天子之军,全靠你们统管,有什么话跟朕明言。对与不对,绝不怪罪你们就是,不要在殿上只是发牢骚。”
葛怀敏连连摇摇头:“人言可畏!人言可畏!”
任福叉手:“官家,就因为去年禁军欠了京师银行百十万贯钱这种小事,现在京城里无论官民,都说禁军贪渎不法。什么对外不能战,只会想办法贪钱,这话怎么听得?”
跟这些人讲话要有耐心,千万不要以为不读书的人心眼少,那是错觉。实际上这帮武夫弄起权来,同样是花样百出。赵祯别的不知道,巴结宫里的太后皇后,跟得宠的内侍套近乎,谋求官位,这帮人做得比文臣直白多了。口口声声说是因为去年开始的案子,牵连到他们被百姓骂,日子难过,赵祯一百个不信他们是因为这种事情来找自己。
武将不读书,以粗陋无文为荣是一种风气,混迹在他们中间,如果手不释卷,是会受到排斥的。比如太宗真宗朝的名将王汉忠,出身太宗藩邸,是正儿八经的武将,自小勇力过人,太原之战时先登,军功比同样经历的武将强多了。因为酷爱读书,一样会被其他武将排斥。当然,按诸将的说法是因为他太骄傲,所以才没有人喜欢。
口里说着大白话,但真正的意思却绕来绕去,这才是这帮中高级武将对上的常态。
报怨了一会,最终由捧日左厢都指挥使郭承道明真正来意:“因为去年京师银行的几个铜钱,禁军被官家看不上,远从岭南调了几千人来。南人素来羸弱,披不了甲,开不了弓,更何况上马驱驰!调这些人来,本是官家仁心,我们也不说什么了。可偏偏京城百姓却乱嚼舌头,说什么三衙禁军数十万,卫护不了官家安全,才调岭南兵入京。这不是活活羞杀人!禁军自从艺祖扫平天下,未尝一败,几时被人这样轻视!”
赵祯温言道:“小民无知,不需跟他们一般计较。”
葛怀敏道:“人活世上,只争那一口气!被人如此编排,我等实在难以释怀!”
郭承以脚顿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末将自祖上起便随着艺祖征战,大战小战无数,多少军功立下的威名!国家承平之时,就被人如此轻视,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这副样子出来,殿里的情绪立即调动起来,一时群情激愤。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京城百姓不通事理,还是恨的邕州军入京抢了他们的风头。
郭承是宋初使相郭从义之后,原是沙陀人,娶太宗第七子赵元之女,勉强也算得上外戚。实际上赵祯的第一个皇后郭皇后,祖上是宋初使相郭崇,同样是沙陀人。郭承自小便恩荫为官,他又乖巧懂得向上爬,又有关系,官运亨通。但郭承最厉害的还是背后说人坏话,朝里朝外没有他不搀和的,被称为“武谏官”,中伤人才是他的本事。而且他跟赵祯还有一层关系,即赵祯为太子时,他便在东宫服侍。
赵祯只是温言抚慰,让他们不要想太多。跟自己的爷爷宋太宗比起来,赵祯实在是不擅长跟这些人打交道,只想着把这些人尽快劝出去。
“崇文抑武”是宋太宗发扬光大的,但他对文臣一直端着,骨子里就不信任。一旦有大臣被贬,他都会找人问问,被贬的人有没有在家里痛哭流涕,哭着喊着悔不当初。就连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状元宰相吕蒙正,被贬的时候他都找翰林学士钱若水问,吕蒙正有没有在家里哭得不行不行的。结果钱若水告诉他,吕蒙正宠辱不惊,跟平常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让宋太宗很是失望。与文臣相比,宋太宗更信任武将,特别是那些在他未登基前就跟着他的武将。或许他觉得这些人心眼没他多,好控制吧。
赵祯跟太宗完全不同,跟文臣打交道从容许多,待之以礼,示之以诚,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而跟武将打交道就不行了,总是觉得有隔阂。
见赵祯一副敷衍的态度,郭承知道不说狠话不行了,上前叉手道:“官家,自为太子时,我便在东宫随侍身边,忠心可表,天下有哪个比得了?做到现在,也不过是领遥郡厢指挥使而已。那个桑怿,仗着在乡间捉几个毛贼,官家恩典,让他做个县尉,已经是无上的恩宠!结果,靠着在邕州跟交趾打了几仗,擒杀了个小小蛮酋,也一样领遥郡做厢指挥使。这些且不说到,到了京城,跋扈无礼,不把我们这些禁军大将放在眼里,这如何说!”
赵祯道:“桑怿曾经开封府发解,幼读诗书,谦逊有礼,怎么会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一听这话,郭承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