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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主管连连摇头:“当然不是,通判何等身份?怎么会让你喝兑水的酒。只有最便宜的那一种,放在大缸里卖的,才是兑过水的。平时喝的瓶里的酒,都是直接酿好,不兑水。”
徐平同意向党项卖酒,是因为营田务大量生产的酒精不用粮食,而是用的甜高粱,相当于拿草去换党项的物资。走私酒确实帮着党项节约了粮食,但真正节约多少,可不是容易算清楚的。酿酒是个技术活,哪怕是知道了白酒的酿造工艺,还有一个酒曲的筛选培养问题,不同的酒曲出酒率可是差得很远,党项在这方面连入门都没有。真让他们自己用粮食酿酒,酒的价格必然居高不下。酒不是盐,喝不起便就不喝了。而大量向党项境内卖便宜的白酒,让他们养成喝酒的习惯,最后是多浪费了粮食还是省了粮食,可不一定。
甜高粱不能固体发酵,酿出来的是食用酒精,并不是白酒。为了方便运输和保存,他们会把酒精的度数提得很高,卖的时候再向里面兑水。这样出来的白酒,蒸馏时串的那点香气基本没有了,比以前的酒汗强不了多少,好处就是便宜。
郑主管也不知道营田务到底是怎么酿出的那种酒来,反正就是便宜的酒都从他们那里买,各处铺子卖之前向里面兑水。
范祥心中一动,道:“既然是如此,那就不要在秦州兑水了,直接从营田务拉回党项那里去,你们卖时再兑。如此做,也能省不少路上的本钱,你们存的也久一些。”
病尉迟连连称是,他和童大郎做这生意,最大的成本实际是运费,自然能省就省。
郑主管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派人去营田务报信,让他们送酒过来。这样,我现在教一教你怎么向酒里搀水。你可记得,我们做生意的人讲一个诚字,万万不可让买酒的人把你搀水看在眼里,不然他们喝到嘴里就会觉得味道不对。”
病尉迟连连点头,心道就是我自己买酒,看到店家向里面搀水,肯定也会觉得味道不对。哪怕买到的酒再烈,喝到嘴里也会只觉得是水味。
把病尉迟拉到一边,指着一口大缸郑主管不厌其烦地道:“兑水要用新缸。切记不要把缸拿来直接就用,要先用花椒水刷过,再在阴凉处阴干。不要图省事,少了这一步骤,喝了你的酒可能会吃坏肚子的,一定要记仔细了。”
一边说着,郑主管一边指着旁边的盆道:“这缸我已经让人刷过了,你看那边放着的就是花椒水。还有,向酒里兑水,不管是河水还是井水,都记得不能用生水,一定要煮开了再晾凉。不然,也是会吃坏肚子的!”
病尉迟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番人吃东西哪里有这么多讲究,拉回去分成几大缸直接兑水就是,还要花椒,还要煮水,不要钱的吗?
第133章 杀人不见血
徐平听着范祥讲第一次病尉迟从秦州拉回去的东西,连连点头。等他说完,道:“你做的极是,吃的、喝的、玩的都可以卖,但可用于军器的绝不能卖。党项少铁,前几个月的大战消耗极大,听说他们那里连箭簇都紧张起来。卖给他们多少铁,就会有多少射到我们自己兵士身上的箭,这一点绝不能放松了。”
范祥称是,又问道:“不过现在番贼也禁马和骆驼等大牲畜卖出来,与他们贸易,不能买到这些对我们还有何益处?下官想来想去,对此事一直没有头绪。”
“不要急,暂时就收金银和铜钱好了,如果他们有本朝纸币,也是可以收的。但是他们将印出的纸币,坚决不要,这一点要守住了。党项那里金银、铜钱都没有多少,等到被我们收得差不多了,番人用我们的货物也习惯了,那时他们自己会想办法的。”
不卖牛、马和骆驼等大牲畜,党项还有什么货物来平衡贸易?做生意的人最现实,无利可图谁跟党项忙来忙去,徐平更加不会用本国物资补贴他们。
赵德明励精图治几十年,党项的社会经济才刚刚有了点基础,兴、灵两州的平原地区水利系统开始恢复,农业有了起色,但是工商业基本为零。
如今整个党项仅有的一点手工业,也是从属于牧业的,连给本国提供铁质农具都做不到。后世历史上有党项冶铁业发达的记述,真假不知,但徐平是连个影子都看不到。常被拿出来说的痦子甲,最少现在在党项地区是不存在的。党项人马带甲的只有元昊的亲卫三千铁骑,铁甲和具装是从大宋、契丹和周边地区连买带抢凑起来的,在卓罗城已经被徐平灭掉了一千多。实际上元昊连战时军队用的箭枝的铁箭簇都提供不了,需要参战的士卒自备。当然不只是箭簇,刀、枪、马、甲都要参战者自己准备,党项枢密院系统仅仅是登记军籍而已。元昊打仗,就是点起兵马来,器甲粮食都是参战者自己的。打起仗来元昊不花什么,但参战的人开销可就大了,一旦不能抢掠到物资,本国生产就会受到极大影响。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徐平也不知道党项国内如此捉襟见肘,还以为元昊物资充盈,兵精粮足呢。到了秦州一年多,徐平早就看透了元昊的虚实,他不过是一个羸弱病人打了鸡血,强充着四面出击罢了。双方各提十万兵,当面锣对面鼓地打上几个月,仅仅是消耗的箭枝、刀、枪等武器就足以把党项拖得崩溃。
就这样的经济底子,还想着借纸币搜刮财富,还想着从大宋这也买那也买,还舍不得把自己的牛、马、骆驼卖出来,徐平是不知道这些番人凭的是什么。
历史上元昊能够在几次大胜之后成功把宋朝逼和,不是把宋朝打得撑不下去了,而是宋朝军事动员的能力太差,支撑战事的主要靠陕西一路。而在几场大战的同时,陕西一带发生了历史罕见的持续六七年的大旱,陕西路和党项都在天灾之下打不动了。
只要元昊敢开大规模走私贸易的口子,徐平就能在一年的时间里把党项的血抽干,让他把自己的地皮刮三尺也支撑不住战事。
见范祥在一边有些犹豫,徐平对他道:“通判,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番人吃惯了我们卖过去的酒,用惯了我们卖过去的器物,饮惯了我们卖的茶,穿惯了我们卖过去的绫罗绸缎,一下子让他们不用谈何容易?只要他们想着要用,就总得有货物来跟我们换。党项地瘠民贫,除了牛、马、骆驼,还能拿出什么来?放心,他们早晚会卖的。”
“怕只怕,昊贼此人生性残暴贪虐,重刑之下,只怕没有这么顺利。”
徐平笑道:“他能带着众番酋抢掠发财,番人才会忍他的残暴,一旦做不到了,谁还会听他一个独夫的话!昊贼一人,还真能压得下境内众豪酋!通判,两国交兵,不只是在战场上浴血拼杀,通过贸易抽敌人的血,补自己的身体,威力可能比十万兵更大。这一年你好好地做,一定要记住,我们赚到一贯钱,番贼那里可能就要损失数贯数十贯。你从那里赚来的钱越多,上阵拼杀的将士就会少流血。贸易也是一场战争,虽然没有刀光剑影,杀人不见血,但对番人的伤害却更加致命。初期他们来买货,可以收金银和铜钱,这些东西番人那里并没有多少,而且周边各国一样要他们的。做得好,可能一两个月党项就拿不出来了。到了那个时候,昊贼不让卖大牲畜之类,下面的人总有办法卖出来。”
范祥施礼:“经略说得是,下官回去,再好筹划一番。”
正在这时,李璋急急进来,叉手道:“经略,河西沙州派使节来入贡,已到秦州。”
“哦,他们还真是迫不急待。前些日子才听说北亭汗王重夺沙州,这就来使了。”徐平站起身来,“通判先回去,就照着我说的做。沙州来使,不能恕慢,我去见一见。”
说完,一边向外走,一边让李璋去叫刘涣。他是招安番落使,管着这些事务。
西域各国入贡,最开始走的是从兰州到灵州,就是卓罗城元昊逃跑的路线。不过自从赵继迁占据灵州之后,这条道路断绝,他们改从邈川入秦州。秦州作为接待西方各蕃国的第一站,有完善的接待设施,甚至还有用于朝贡贸易的榷场。不过元昊叛宋,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使节来了,最后一次,还是天圣三年的于阗入贡。
徐平换了公服,到了客厅,发现刘涣已经到了,正有几个番胡打扮的人交谈。
见到徐平进来,几个番人上前施礼:“沙州北亭可汗王遣大使安谔之、副使李吉入贡上国,见过经略相公。这一位是于阗国的金三,我们出发时,他刚好在沙州,便与我们一同前来。过些日子,于阗国也会派使节来,到时一起进京拜见汉家大官家。”
徐平看了看几个人,打扮都是汉风胡风搀杂,不过看起来并不怪异,想来他们那里就是如此风俗。自汉武帝开西域,那一带一向都是汉番杂处,晚唐之后与中原隔绝,不过当地政权还是汉番杂用。派到中原来入贡的使节,惯例都是正使是番人,副使用汉人。
回了礼,徐平让几个人坐。沙州大使安谔支取出一份礼单,交予徐平:“经略相公坐镇秦州,威名远播,前些日子卓罗城一战,昊贼小丑连夜遁走,西域众国无不知汉家兵威之盛。我们可汗深慕相公,只是俗务缠身,不能亲身前来。这一点薄礼,是可汗献于相公。”
使节送礼给徐平这种边关大帅是惯例,徐平接过来,扫了一眼,就看见写在最前面的五花马十匹。后面无非是**、玉等物,就算不上名贵了。西域通过朝贡贸易卖到宋朝境内的**极多,历年积攒下来,官私库里到处都是,早已泛滥成灾。
五花刀,千金裘,徐平前世就背过李白的这一首诗,印象颇深。五花马是平于阗国的特产,沙州与那里紧邻,这次特意出重金买了一批来,其中就有送给徐平的。
第134章 假于阗国
认真来说,这些礼物不是送给徐平一个人的,而是给秦州帅府的,跟朝廷一样要给来使回赐。这本身是一种特殊的贸易,需要对礼物详细估价,然后再决定回多少。徐平收了礼单,等事后再让三司详细算了价钱,才好决定付出多少。
请了茶,徐平问正使安谔之:“河西数州还在党项番人管下,你们这一路来可还平静?”
安谔之合什行礼:“托经略相公的福,上国在卓罗城一场大胜,灭了党项人的气焰。这一路来,虽然州城地方还是党项人在管,不过只要不进城,一路俱是畅通无阻。”
徐平点头:“如此便好。党项番贼背叛朝廷,天怒人怨,支撑不了多少日子。你们与河西的众蕃国,安心等上几年,朝廷必定会剿灭党项叛贼。”
聊了几句,一边来自于阗的金三行礼:“小民历代都在于阗经商,颇有资财,十数年前曾得大汗派遣,到汴京朝贡。此次正好在沙州经商,便与他们的使节一起到来。经略相公威镇西北,四夷敬畏,正是重新经理周边番国的好时机。小民肯请经略相公,允各番国商队可以到秦州贸易,互通有无,也显天朝上国恩惠。”
徐平看着金三,笑着点了点头,一时没有说话。
实际上于阗国已经于数十年前被灭亡了,攻灭他们并维持那里统治的是黑汗国,又称喀喇汗。占领于阗后喀喇汗国一直使用于阗国的名头入贡,与大宋的朝贡贸易,特别是**贸易,是喀喇汗的重要财源。大宋搞不清楚那一带的各族各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基本沿续历史惯例,他们入朝进贡便就接待,来的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实际一头雾水。
徐平不像前任一样糊涂,李璋属下的机宜司,利用商队的身份掩护,早已经把周边的关系大致梳理清楚。现在的于阗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平心里有数。
位于于阗西北方的疏勒是伊斯兰教东传的一个重要中心,曾经与本为佛国的于阗发生了绵延数十年的战争。最开始于阗占上风,曾经攻占过疏勒,还扶植过傀儡政权。但后来喀喇汗从西方调来主力部队,经过数次大战,最终于真宗大中祥符年间灭亡了于阗。
占据了于阗地区的喀喇汗疏勒势力,因为倚重于与大宋的朝贡贸易,冒用了于阗国的名号,继续进贡。而大量的于阗部族,分散四方,不少聚到了厮的麾下,而厮幼年时曾经流落高昌,与回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喀喇汗国现在也面临分裂,入贡的所谓于阗国,实际上是其东部本来的正汗一支,宋人称为黑韩王。喀喇汗国的西部是本来的副汗一支,此时势力壮大,不再认东部汗国为宗主了。那一带的形势异常复杂,双方贸易无所谓,但一旦政治介入,就要格外谨慎。
伊斯兰教东传,西北各佛国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