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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隐约觉得“荆楚”两个字非常耳熟,似乎是谁提起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于是不耐烦地说道:“你要说的就是这种废话?”
疯子怒道:“谁跟你扯淡了!这是真的,他手下还有漂亮大姑娘,舞娘,也都会巫术,要是随着行商被夹带进你们的王城里,你们那海珠城里几只耗子几只眼都能传到荆楚的耳朵里!你别以为……”
长安再次打断他道:“这些破事我知道,说有用的!”
疯子懊恼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抱怨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想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那……那行吧,我告诉你你们那个傻大个一样的探子是怎么被人逮住的。”
79、卷四
“那天我从你那回去;本打算去物色一把新刀;所以去了那个怪物荆楚的主帐。还没等我过去;正好就看见主帐的人们由那怪物领头;开始悄无声息地往后撤走。我看着那群兔崽子像蚂蚁搬家一样;挺好玩;就没过去,爬到了山坡上的一棵树上看着。然后那个傻大个就来啦。”
疯子说到这;咧嘴直笑:“那傻大个;哈哈哈哈,真傻……哎呦;行了行了!我跟你说正事行了吧!别仗着刀大欺负人!”
长安手一哆嗦;切断了疯子几根头发;莫名其妙地吃了疯子一个白眼——这被刀刃抵着的人比拿刀的人还能摆谱。
“一看那帐子里面就没人嘛,那傻大个还带人在外面转了好几圈,如临大敌似的,最后蹑手蹑脚慎重万分地带人往里闯,我就知道,他们肯定得着了那怪物的道儿。果然,一闯进去,先是听见傻大个大呼小叫地让搜人,过了足足有一顿饭的时间他才反应过来上当,带人往回撤,然后他们就像熟了的果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全落地啦。”
一边的侍卫们闻言面面相觑,长安问道:“然后呢?”
“然后怪物就回来啦,带着他那些石头人一样,只会往前冲,拐弯都不知道的傻帽打手们,像切瓜一样一刀一个,把他们都杀喽……哦,对,还留下了那个傻大个的领头的,五花大绑地拖走了,我也不知道他是给关到哪去了。”
长安问道:“从他们撤离到卡佐带人赶到,中间有多长时间?”
疯子哼哼唧唧地说道:“那我怎么知道,我难道还等着他们?老子是看热闹的,没热闹了自然就在大树上睡了呗。”
“那他们为什么会忽然倒下?有人下了什么药么?”
“哦,看见他们都倒了我还过去?当我像你一样缺心眼么?”疯子不满地哼哼了一声,“要我说,那就是巫术,听说叫荆楚的那怪物每天夜里枕着骷髅、抱着骨头架子睡觉,晚上要拿乌鸦的心拌着大蒜吃,一吃就吃一大碗。”
长安:“真的?”
疯子笑得打跌:“信了,你竟然信了!”
“……”长安真想手一哆嗦直接把这东西剁了,然而他的话还没问完,沉默了好半晌,长安才继续问道,“那之后主帐还在原处么?”
“你说呢?”疯子先是反问了这一句,眼见长安脸色要变,忙见好就收地干笑着说道,“你肯定以为他们换地方了吧,你错啦,他们的主帐还在原处,不过那怪物是不是在里面,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是去了,说不定也得和傻大个一样。”
长安垂下眼想了一会,慢慢地将马刀提了起来,用左手拿着竖在了地上,轻提下巴冲着疯子点了一下:“行了,我知道了,我说话算话,你滚吧。”
疯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蹿了起来,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长安垂下的右手道:“小白脸,你的手脱开了吧?我就知道,你们这种小亚兽的骨头都是瓷的,一碰就坏,实在是太不顶用。”
长安见他已经看出来了,便不再遮掩,抬手将马刀丢到一个侍卫怀里,一抬一扭,便将自己的手腕重新接上,左手握右手腕,小心地活动了一下,眼也不抬地凉凉地道:“我的骨头就是脆饼做的,方才也把你收拾了。”
这句话笔直地戳进了疯子的心窝里,他呆呆地看了看一地的碎刀片,胡子拉碴的脸上由青到红,又由红转白,五颜六色地走了个遍,然后忽然“哇啊”一声,原地蹦起了三尺高,气得手舞足蹈地哇啦哇啦乱叫一番,然后转身就跑没影了。
长安没去管他,思考了片刻,随即对侍卫说道:“去关外集结处,找陆泉长老,什么也别说,包括这疯子的事,我有去处。”
一个侍卫快言快语地问道:“城主,你是要去……”
长安飞快地扫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说出去的人,等我回来以后自己到我这来领死,你们这么多的人,这样多双眼睛,总不会连这点秘密都守不住吧?”
侍卫们心里一凛,彼此顿时互相看了一眼,知道要是没事也就算了,要真的有人嘴快抖出去了,他们几个人内部,到时候非得你死我活一番不可。
长安没有拿自己的马刀,他的右手腕即使接上去了,也依然在隐隐作痛。
无论华沂再如何小心,阿叶的医术再如何高,天生的也始终是天生的。没有那样大的力气,非要使用那样的力气,身上总是会有暗伤。
十年前,长安随华沂护送仙草的时候,手腕也被大力震脱臼过,接上以后过了片刻就活动自如……现在却是不行了。
没过多长时间,长安的右手就肿了起来。
他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在路上的小溪水里面浸湿,然后就这样冰凉冰凉地搭在自己的手腕上,用来消肿镇痛。
而后,他的左手又从怀中摸出了一把不过巴掌长的小刀,刀刃打磨得极薄,锋利得仿佛人手还没有贴在那刀刃上、就已经能被刀锋割裂了那样。
长安用几层细牛皮,把它包裹得严严实实,首尾都用铁片夹住,纵然这样,一小节刀刃还是割破了牛皮,微微露了出来。
小刀在长安手指中若隐若现地翻来覆去旋转,他的手指也仿佛已经灵活到了极致,指间满是茧子,手指修长有力,稳极了。
他就这样,一路亲自到了卡佐传信回来的时候描述过的地方。
长安效仿那疯子,小心翼翼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慢慢接近着主帐,随后在距主帐不远处的一个丘陵小坡上找到了一棵枝叶茂盛的老树,他便敏捷地蹿了上去,将自己隐藏在树枝之间,悄悄地往主帐那里望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卡佐的事,主帐附近巡逻搜索格外森严,人来人往分外热闹——特别是那些神出鬼没的侍卫。
他们一个个竟然真的像是会走的木头人一样,彼此之间擦肩而过,都是一声不吭。
路遇了其他人,这些侍卫也依然是头也不抬,步履沉重地排成一个排,好像一群听从指挥的笨重僵尸。
长安极有耐心地在树上等着、看着。他选的地方距离主帐不是很远,有时候绕得远的侍卫会巡视到这边,兽人的五官敏锐得要命,他因此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打草惊蛇。
他就像是一条等着狩猎的狼,极为专注,又因为这份极度的专注而显得格外有耐心。
长安这一藏,就整整藏了一天一夜没有挪过窝,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看见一个大约有两三岁的亚兽幼童摇摇晃晃地跑进了主帐。
长安正疑惑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不一会,便只见一个一直没有露过面的男人,从帐子里走了出来,怀里抱着那个孩子。
男人一出现,所有巡逻的、执勤的侍卫全都像是木鸡被钉子卡住了一样,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面朝他行礼。
只见小孩把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神情懵懂,一只手指含在嘴里,很快又被男人小心地给拿了出来,小孩不干,便闹了起来,男人只好抱着他玩举高。
这情景十分温馨,可是没有人欣赏。
周围巡逻保护的侍卫依然是眼观鼻鼻观口的木然,而远处的长安完全没有在意男人的动作——他的目光盯在了那人的脸上。
脸颊较瘦,深眼窝、高鼻梁,薄嘴唇,下巴线条硬朗……这人长得竟然十分像华沂。
长安这时才想起他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华沂那个弑父杀兄十分独树一帜的二哥,便是名叫荆楚!
他几乎有些难以置信,面前这个对着小孩一脸慈爱的人就是华沂说的那个人?
对小孩这样有耐心的男人,会做出灭自己满门的事来?
长安想象不出。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过来,在荆楚耳边低低地说了什么,只见那男人脸上的笑容一顿,嘴角还翘着,眼神却已经先冷了下来,整张脸上有种不曾在华沂脸上出现过的、特别的阴郁感。
男人似乎想了片刻,随后轻柔地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了身后的奴隶,临走的时候又细心地把孩子领口的衣服扒拉整齐,这才摆摆手,叫人送他下去。
小孩前脚走,后脚一个担架便被抬了过来,上面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长安忽然一激灵,目光紧紧地盯着那被抬上来的人,手中的小刀越转越快,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差点就跳下树去,单枪匹马地直接冲过去。
他甚至想着,反正那些目光呆滞的侍卫还真不一定奈何得了他,一个人又怎样,照样能把他们全宰了——因为长安一瞬间便看出,那被抬上来的人,就是卡佐。
然而他肌肉绷了半晌,牙关都咬得紧紧的,到底还是没有冲动,稳稳地藏在树枝间,看着接下来的事。
80、卷四
只见荆楚弯下腰;仿佛研究什么似的研究了卡佐一阵子;卡佐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已经昏迷了。
然后荆楚抬起手弯了弯手指;旁边立刻有人端来一盆凉水;“哗啦”一声;往卡佐脸上一泼。
长安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寒战,握着刀柄的左手背上青筋暴起。
荆楚一直盯着卡佐;大概是见他清醒了;便又凑上前来,低声问了句什么;卡佐半晌没反应;就在长安以为他没有清醒的时候;卡佐的头忽然艰难地离开了担他的架子,一口唾了出来。
……只可惜离得比较远,准头有限,没喷中荆楚的脸。
荆楚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冷淡地吩咐了一句什么,便转身走进了他自己的帐子。
那些木头一样的人便又将卡佐抬走了。长安目光往旁边一扫,正好没看见附近有巡逻守卫,于是迅速地从树梢上跳了下来,一路蹑手蹑脚地缀在那群人身后,一直追过去了。
只见这些人往主帐附近的一个小丘陵附近走去,穿过了一层林子,长安极小心地尽量不碰到那些树枝,防止对方听出动静来,好在他只有一个人,身形较削瘦又十分灵活。
跟了足足有三刻的工夫,他看见卡佐被抬进了一个山洞中。
洞口不算巡逻的人,一边一个守卫便站得笔杆条直,目不斜视,严格地检查了抬人的人手中的令牌,才将人放进去,整个过程中,既不看卡佐,也不看抬人的,仿佛他们就只认识令牌不认识人。
长安侧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观察了片刻。随着那几个抬人的从山洞里走出来,长安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他再次尾随那几个抬人者走进了少人的林子,将小刀叼在嘴里,单手攀爬过树干树梢,像一条会动的影子一样,很快赶上了那四个人,先放过了前两个,随后忽然从天而降,一挥手,便像是轻柔地摘□上的落叶一样,抹了一个人左后方那人的脖子,随后执刀的手去势丝毫也不凝滞,在右后方的那人还没来得及转头来看的时候,便将带血的刀尖送进了他的喉咙里。
直到此时,第一个死的人才倒在地上。
走在前面的两人同时回过头来,长安一抬手上的手,圈住一个人的脖子,捂住了他的嘴,借力双脚离地地转了个身,手中刀狠狠地趁着另一个人还没张嘴之前砍了上去,刀锋未至,刀刃已经将那人脑袋掀了大半,脑袋几乎是在脖子上转了整整一圈,危险地连着一个角,摇摇欲坠地悬挂在了脖子上。
而与此同时,长安受伤的手被最后一个活着的人生生地掰开了,他便跌落在了地上,那人见状瞠目欲裂地举剑下劈,长安一把拉住他上衣下摆,从他双臂与剑的缝隙里,刁钻地找了那么一个角度,正好将短刀送进了他的下巴。
这四人至死,也没有能吭出一声来。
长安谨慎地查看了一下周遭的动静,随后弯下腰,从死人身上搜出了一张令牌,揣在怀里,随后又把身上半身血的外衣解了下来,丢在一边,挑了一个死相不十分惨烈的人,将对方的外衣接下来,掉了个个儿,没有血迹的一侧穿在了外面,又捡起一顶原本戴在死人头上,此时已经滚远了的帽子,扣在了头上。
他就这样,揉了揉被方才那兽人捏得生疼的手腕,将肿着的地方藏在了袖子里,便往山洞的方向走去。
长安将帽子压得低低的,乍一看,只露出嘴唇以下的地方。
他走得步速均匀,见到巡逻的人也并不躲躲藏藏,因此一路遇到好几批巡逻的人,都没有人注意到他。长安发现这些巡逻的守卫一个个身体结实,力气不小,但反应都不快,人看起来似乎也不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