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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智的讲武学堂开课快有一个月了,正是不如正轨的时候。郑智自然每天都扑在培训军官的事情上面。
没事也往造作厂巡视一下,每见一门火炮,心中就多一份信心。
李纲每日打马四处奔波,不断有钱粮往沧州而来,这些钱粮本该送到河间府以充军资,却是都被郑智直接运到了沧州,以权谋私,不过如此。沧州造作厂,实在是个销金窟。
冷兵器时代,没有什么东西比金属还贵了。收购大量的铁,只会让铁价水涨船高,即便再贵,郑智也愿意去买。五万套铁甲,刀枪剑戟。两千斤一门的火炮,成本已然越来越高。
郑智要钱,多少都不够用。
沧州之中,有一人此时极为尴尬,每日唉声叹气,便是扈三娘了,虽然郑智允了她从军,但是到得沧州之后,她连军营的门都进不去。显然郑智当真没想过让一个女子随自己上阵杀敌。
扈三娘也只得在城中居住下来,一应用度倒是有人安排得妥妥当当,只是郑智每日忙里忙外,除了郑智刚回来的时候匆匆见得一面,郑智似乎把她给忘记了一般。
今日栾廷玉终于得空,邀约了扈成一起入得城中,两人结伴,自然是去看城中的扈三娘的。
扈三娘的小院倒是不小,也极为的清幽安静,这般安静的环境里,每日传出的都是刀枪剑戟的声音。
见得扈成与栾廷玉来访,扈三娘喜出望外,在这清池城中,扈三娘没有一个相熟之人,独龙岗来的这些人日夜不辍辛苦操练,也没有多少时间进城中来,可见扈三娘的孤单。
“栾教习,大哥,今日军中不忙吗?”扈三娘克制了一下心中的欣喜,问得一句。
“三娘,今日军中放假,鲁将军允得我与教习进城走走。买了些酒菜,今日便在你这里吃上几杯。”扈成对于这个妹妹倒是极为疼爱,有些事情扈成心中知晓,却是也无可奈何,郑相公实在不同旁人,更不知郑相公内心到底作何想法。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扈成早已点齐人马就上门逼婚了。
“三娘近些日子都好?”栾廷玉越发健壮了些,可见军中操练也是极为辛苦的。开口也是随意问一句。
便是栾廷玉这么随意一问,便见扈三娘低下了头,也不言语。如今的扈三娘,终究不是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跳脱少女了,女人但凡有了心中事,整个世界都会变一种色彩,似乎也能瞬间成熟长大。
扈三娘模样倒是让栾廷玉有些尴尬,连忙笑道:“三娘近来武艺有没有长进一些啊?要不要与我切磋一二?”
扈三娘轻轻抬起头,轻声道:“教习,三娘武艺,练一辈子大概也不是教习对手了。便不切磋了。”
一个人的变化便是如此,那个争强好胜的懵懂少女一去不返了。武艺的高强与胜负再也不是那么重要。
扈成也想哄一下自己妹妹,也笑道:“三娘打不过栾教习,那哥哥陪你打,哥哥近来在军中也有进步,便叫三娘知晓一下哥哥的厉害。”
扈成自然是打不过自己妹妹的,如此去说也不过是想挑起扈三娘的好胜心。
“大哥,算了吧,不打了,我给你做饭去。”扈三娘大概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自己去做饭的事情,虽然扈三娘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但是这一语倒是把扈成说楞了,自己这个妹妹何曾给他做过一顿饭。却是转头也笑道:“三娘,能吃你一顿饭,有幸有幸。”
扈成是玩笑,扈三娘只当没有听到,拿起扈成买的一些菜肉便往厨房而去,厨房之中两个老婆子帮衬一番,便也把一顿肉菜做了出来。
三人落座,扈成吃得几口,虽然并不多么美味,却是立马开口去夸:“三娘手艺着实不凡,味道极佳,以后谁若是娶了三娘,可就享福咯。”
便是话语一出,扈成已然后悔了,连忙去看扈三娘的脸色。果然,扈三娘又把头颅低了下去。
栾廷玉心中也是纠结,已然看不过眼,忽然开口道:“三娘,相公最近多在城南一处营寨里,那营寨叫做讲武学堂,早上开城之时就去,晚间城门快关的时候才回来。三娘不若明天傍晚在大道上等候一番,与相公同路回城。”
栾廷玉出的主意倒是不差,若是如此巧遇一下,既能保留扈三娘的一些面子,兴许也能把此事解决了。郑智如今太忙,便是经略府的公文差事都快马往讲武学堂送去,还要教导百十人作战,哪里有时间来处理这些家长里短,扈三娘主动一些,兴许也是好事。
没想到扈三娘听得此语,连忙抬头来问:“教习,南城哪个营寨?哪条大道?往南皮县去的路还是往棣州去的路?”
城南出去,大道分了两条,一条往沧州南皮县,可到河东冀州(武邑、衡水、冀县)。一条往棣州进山东,再南下就是齐州。
显然扈三娘才不想多少面子的事情,敢爱敢恨也是扈三娘不同旁人之处。
栾廷玉见得扈三娘反应,心中大定,忙道:“出城不需走远,还不到两道分岔的地方,便是出城走上一里多地等候就是。”
扈三娘点了点头,拿起筷子来连忙给栾廷玉夹了几块肉,看了看自己大哥,又再夹几块。心情也似乎好了不少。
天色渐低,郑智结束了一天的教授,也处理了大量的公文,带着亲兵出得讲武学堂往清池城而回。
此时的郑智当真身心俱疲,人若只是体力运动,疲惫之感也就来自身体之上。给上百个大多是文盲的人教授理论知识,花费的心力实在太多,这种疲惫之感,便是心力交瘁。
坐在马上的郑智也有些佝偻脊背,不似往日端坐身板,座下的麒麟兽似乎也能感觉到主人的疲乏,脚步越发的平稳。
行得片刻,果真在大道上碰到了骑着一匹小马的扈三娘,扈三娘假装也在往城里赶路,却是马步极为缓慢。
郑智自然一眼就认出了扈三娘,开口喊道:“三娘?”
扈三娘配合着回头看得一眼,打马到得身边,正欲开口,却是忽然不知该如何称呼,扈三娘心中大概是不愿意称“相公”的,如此称呼直感觉两人差得十万八千里,平常随着众人如此称呼时候,扈三娘便觉得心中一痛,但是不称呼相公,却是也不知叫一句什么好,忽然脑中一闪,便道:“原来是武林盟主唤我啊。”
“这般时候,你怎么还在这里慢慢悠悠,还不快快入城,稍后城门一关,便叫你留宿荒郊野外了。”郑智心中并未多想其他,只想着天快黑了,城门马上要关,这扈三娘当真是不操心,还在这里慢慢悠悠打马。
扈三娘闻言一笑,便道:“本来兴许是要露宿荒郊野外的,碰到了武林盟主,那便如何也能入城了,不急不急。”
扈三娘也是开个玩笑,见到郑智心中多是开心。
郑智闻言也笑了出来,便道:“下次可不得如此大意了,一个女子,岂能在野外过夜。”
扈三娘听得郑智叮嘱,笑意更浓,心中直觉得暖暖的。
却是此时,身后传来马蹄大作。
郑智回头看得一眼,只见四个骑士,十几匹健马狂奔而来。
郑智勒住马蹄,便是等候,四个人骑十几匹马如此狂奔,必然是有要事。
待得四人不远,便听口中大呼:“快让开,天子御令,闲杂人等不得阻挡道路。”
郑智见得那几人飞奔而来,也不减速,又听得天子御令,便道:“牛大,到头前拦下来,便说某在此,叫他过来传令。”
牛大回头打马迎去,口中也喊道:“沧州经略相公在此,便到此处传令。”
头前一人连忙拉减马速,奔到郑智面前,左右打量几下,说得一句“真是郑相公”,随即连忙翻身下马,从胸前包袱之中取出圣旨,也不宣读,直接跪地上呈,口中禀道:“小的乃。。。”
郑智也下了马,直接伸手去接,口中打断道:“某认得你,你是童太师护卫余胜,见过多次了。”
这汉子便是童贯心腹,虽然没有与郑智说过话语,但是见了许多次了。
郑智摊开圣旨,心中大惊,圣旨之言,便是叫郑智立马赶赴秦凤接管战事,郑智连忙问道:“种相公怎么了?”
余胜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了上来,说道:“小的不敢多言,恩相手书一封,相公请过目。”
郑智接过书信,去了封漆,粗略一读,眉头已然皱到了一处,立刻翻身上马,口中还道:“牛大,快去讲武学堂,吩咐学堂之中所有军将,今夜做好准备,明日随某赶赴秦凤。”
说完打马就走,直往城中而去。
今夜这清池城门,大概是不会关了。一切太过急切,今夜必然无眠。
扈三娘连忙也打马飞奔几步,口中大喊:“武林盟主,明日我也随你去秦凤。”
郑智回头说得一句:“你一个女儿家跟着去作甚?”
“军中都是粗汉,我去可以照料你。”扈三娘心中急切,知道错过今日,不知又到何时,话语而出,已然直白。
郑智回头又回头看了看,说道:“你明日大早便着甲到讲武学堂等候。”
扈三娘闻言大喜,郑智带着亲兵马步飞驰,扈三娘座下小马却是慢慢跟不上了。
跟不上扈三娘索性也不跟,任由马步往前,面色多了许多羞红,心下也在神游。
忽然扈三娘勒住了马匹,又不往城中而去。反倒回头去跟牛大的马步,却是心中忽然想起来还不知这讲武学堂到底在哪,便是要先去搞清楚讲武学堂所在地,免得误了明日之事。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世代种家(感谢搬砖大咖万赏)
虽然夜已落幕,一切还是有条不紊,经略府内所有人都动员了起来。该准备的粮草,要抽调的人马,要带走的军械,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成熟的系统。
“相公一走,米氏该如何处置?”吴用开口问道。
“那米氏所有的男子全部迁到军营中间驻扎,马匹全部收缴起来,此番某去西北,人带三千,马带六千。米氏一族,全部卸甲收兵,就驻扎在军营中,好好看管,每日酒菜备齐,不准任何人随意走动。待得此战完结之后,米真务轻易不敢再有念想了。”郑智心中似乎早已想定,更是知道,只要党项国灭,米真务大概也就会老实下来了。
“相公,要不要多带点人马?”吴用又道,虽然吴用并未见过党项,却是心中知道党项人极为善战,郑智带三千人马实在太少。
“非某不愿多带,若是可能,五万人都带去便是最好。奈何时不我待,五万人如此行军,两个月都到不了秦凤。三千人六千马,二十天内便可赶到。西北战事不明朗,等不得那么久了。”郑智心中了然,西北之战,打不了那么长时间,两方皆没有打持久战的资本,唯有速战速决。
冬天到了,若是拖下去,党项人必然缺衣少食。开春这些人不回去顾着自己的牛羊,明年这个西夏自己都会出大问题。大宋更没有打持久战的资本,不为其他,钱粮就是大问题。
“相公,种家相公到底是犯了何事,东京官家非要在这紧要关头临阵换帅,实在太不明智了。”吴用口中也埋怨一句,本来这沧州一切有条不紊,这件事情对于沧州来说,实在是横生枝节,打乱了许多事情的节奏。
郑智闻言,摇了摇头道:“种家相公并非犯了事,而是自己作不了主,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图来指挥作战。但是东京有些人又怕他按照自己的意图作主。无可奈何啊,兴许我等以后也要面对这种问题。”
吴用闻言心中一惊,心中已然明白了一个大概,归根结底两个字,猜疑尔!
吴用不比旁人,思虑片刻,开口问道:“若相公是种家,此事该如何?”
此问诛心,郑智眼神一冷,看得吴用直感觉毛骨悚然。
吴用连忙跪拜在地,口中直呼:“学生该死,学生该死。”
郑智盯着吴用看得许久,忽然冷冷问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吴用对郑智,并非是能单纯用忠心与否来定位的,其中还包含了郑智对于吴用抱负的实现问题。吴用憋不住问得一句,显然心中是怕郑智与种师道一番,惟命是从。若是如此,终有一日临阵被换的就会是郑智。
那个时候的郑智,不论多么能征善战,不论官职做到多大,但凡沾上了“猜疑”二字,一切都是东流水。吴用的那些所谓抱负也只能随着郑智一并付与流水。
吴用期待郑智的回答,自然是那种不安分或者大不敬之语。若是郑智真立马答出这么一句,吴用兴许又心有不安,郑智显然又缺了一些城府。
这便是人心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