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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土地改革,郑智心中清楚,对于现在的大宋而言,便是全面的挑战了既得利益阶层,从大家族与小地主,到文人士子阶层的利益,全部都会到郑智的对立面上去。
这才是问题所在。
郑智也知道,土地改革在此时显然还不到时机。时机到底在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兴许郑智真正掌握了绝对的权利的时候,时机就到来了。那个时候也是跟这个大宋朝翻脸的时候,更是要打压士族势力的时候。
华夏从周之春秋战国开始,士族的势力永远是国家绝得的势力,虽然如今的士族大家不比春秋战国与秦汉,但是依旧还是社会主要的势力组成。即便是皇帝,也要讨好这些士族,即便是大宋的皇帝,也要说一句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国家应该是独立在各种利益阶层之外的一个东西,士族势力不能代表国家,资本势力也不能代表国家。一旦让一方势力代表了国家,那么这个国家最终就会走向动乱与灭亡。
郑智要的就是自己不能被一个利益阶层所代表,更不能主动去代表一个利益阶层。
那么土地改革,已然势在必行。
想到此处,郑智不免觉得压力重重,当打定主意要与整个社会的主要力量对抗的时候,这种难度可想而知。
郑智回头看了看身后这些军汉,这些满脸沧桑冻得瑟瑟发抖却依旧坚定往前的军汉。心中却是又升起了不少信心。因为这些军汉,不是既得利益阶层,不是世家大族,不是文人士子。
有了这些人,郑智再回头向前,清池不远,已然昂首挺胸。
第五百一十二章 郑智的恶毒
临近清池城,清池城外已经变了模样。
靠近西边运河的这一边,盖满了新建的房子,大多是简易的房屋,却是也有人真的就城外大道两旁起了院子,各类商铺应有尽有。
靠近东南方向便是连绵不绝的军营大帐,帐内走动的皆是整齐划一的铁甲队列,军营之外也有许多简易的房屋,做着各种生意的小商户,五万具有不错消费水平的军汉,实在是不小的生意。
巨大的资金全部在一个县城处花费出去,给这个县城带来的变化是不可想象的,从清池花出去巨额的资金,全国各地的各类原材料全部往清池集中,人流物流给清池城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即便是街边摆摊卖茶水的,收入也是能翻上好几倍。
大量的农田被盖成的房屋,佃户失去了耕种的土地,却是大多有了更好的营生,即便是再小的生意,也能赚得彭满钵满,挑着担子卖烧饼,一天也能卖出去无数。码头之上更有无数的帮工,即便做的都是苦力活,却是活计太多,多到忙不过来,多到工价都水涨船高。
这就是所谓的投资效应,即便郑智并没有真正进行多少实业生产的投资操作,大多只是花钱买东西,但是经济的扩散效应也显现出来了。
人人都说郑相公好,却是也不知郑相公到底好在哪里,只知道郑相公来了之后,赚钱变得容易了起来,养家糊口也变得简单起来。百姓的心思兴许就是这么简单,民心也是这么简单。
听闻郑相公领兵在西北打败了西夏人,还把西夏国给灭了,整个沧州都沸腾了一般,似乎这份荣耀不止属于郑相公一人,而是属于整个沧州,属于所有的沧州百姓。
郑相公从东京受了皇帝的封赏回来了,大队的人马从风雪中回到了沧州,回到了清池,清池城又一次沸腾起来,万人空巷出城来看灭了西夏的民族英雄,万人空巷来看这支英雄部队。
天气还是那么的寒冷,但是气氛已经热烈到最高的温度。
城门口处人山人海,便是徐氏带着一家老小也到了城头之上。
却是所有人都未想到,郑相公竟然没有入城,而是直接往军营去了。
城头还有李纲、裴宣朱武等人,见得大队人马直接转向往军营而去,连忙下城打马也往军营处去。
军营内此时号角连营,五万大军铁甲熠熠,郑智看着面前这些有条不紊集结而来的铁甲军汉,速度也是极快,看得郑智连连点头。
练兵之法其实很简单,没有那么多复杂的理论。其实只需要有素质良好的基层教官,足够的钱粮,以及这些基层教官给士兵的一份精气神。
显然这三个条件郑智都是可以满足的,基层军官对于一支部队实在太过重要,不论是训练还是真正打仗,军事素养极高的基层军官决定了一支队伍的战斗力。
西军这些军汉就是这支不会的种子,郑智也一支在致力于不断提高这些基层军官的军事素养。
将台之下还有一队人马,便是米氏。米真务就在台下,此时的米真务显得心不在焉,也显得没有什么精气神。
郑智特意多打量了一番米真务,党项人的处置问题显然是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也是最先需要解决的问题。
马匹也在从西北往沧州运送的途中,要说骑兵,郑智可以瞬间组建起五六万,但是这五六万党项人的控制才是主要的,现在的郑智哪里敢给这些党项人五六万匹马,五六柄兵器。
一支军队的训练情况,其实不需要多作考核,郑智站在将台上,看着这些军汉们集结速度,列队奔跑的整齐,方阵的精气神。便已经足够给出一个平叛标准了。
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与血性,战阵才是训练场。鲜血与死亡才是成长的动力。但是在此之前,这些军汉们还需要一次贴近战阵的校阅,就如当年童贯在西北校阅一样。
一个一个的军将上前禀报,四处都是口号的呼喊。
郑智就这么站在将台之上一动不动,头上的铁盔取下来放在了身旁牛大的手中。
台下的五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军将们也上前禀报完毕。
所有人站着一动不动,郑智也站着一动不动。
郑智并非要发表什么振奋人心的演讲,没有扩音设备,郑智再大声的话语也传不到每个人的耳朵。
郑智就算这么站着,站在这五万人面前,似乎在向场下这五万士卒表达一个事情。
台下五万士卒似乎也感受到了郑智无言的表达,台上那个站着一动不动的威武军汉,那个站在所有人前面的威武军汉,就是郑相公,就是所有人每天都能从队头都头口中听到的郑相公,就是平常同袍之间议论的那个郑相公,就是那个一战灭了西夏国的郑相公。
就是在场所有人的大帅郑相公!
就是在场所有人的上司郑相公!
就是在场所有人需要毫不犹豫听从他的命令的郑相公!
就是让在场所有人能每个月领到丰厚粮饷的郑相公!
聚兵完成,身后的鼓声一停!
空气中忽然发出一声巨响:“拜见郑相公!”
随着巨响而出的,还有铁甲击打的声音,还有单膝跪地的声音。
郑智微微抬了抬手!
又是整齐划一的铁甲声音,所有人全部站了起来。
郑相公依旧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郑智忽然转头伸手。牛大连忙递上了郑智之前取下来的铁盔。
郑智接过铁盔,慢慢戴到头上,铁盔冰冷刺骨的感觉直接传到耳朵与脖颈之上。
郑智终于开口说话了:“按照顺序,从东往西,一个营一个营齐步通过将台!”
台下上百令兵连忙翻身上马,把命令传达到每一个营指挥使的耳朵里。
这是一场没有经过任何准备的阅兵分列式。
待得将台之上的鼓声再响。
从东边远远走来几百步卒,队列整齐,手持长枪,迈步而来。
随后跟着另外一营的步卒,没有准备的阅兵分列式,在衔接之上并不那么严格准确,但是过程并没有丝毫拖沓。
郑智就在将台之上看着从面前走过的一列一列的士卒,似乎这种仪式有着莫名的凝聚力一般,似乎也能给这些军汉带来一份荣耀,让这些本是社会底层的人爆发出不少的自信。
郑智心中也在思索,关于军礼的改革应该推广一下了,虽然不一定用后世的抬手礼,但是也该有一个统一的军用礼节。军用礼节显然也能增加军人的荣誉感。
现代的军礼起源,来自英国的海军,英国的海军打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之时,英国女皇要上船犒劳海军,但是那个时候的英国海军基本都兼职海盗,所以英国的海军算是海盗组成的。
海盗大多是粗鲁没有文化的底层人,也没见过几个女人,更没有见过多少贵族的女子,何况英国女王。为了怕这些海军的海盗士兵冲撞了女王,所以当时规定,女王上船的时候,所有海军士兵一律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准去看女王。
这便是现代军礼的起源。后来发展成了把手掌放在眼睛附近的太阳穴上,不论是怎么放,全世界的军礼多是大同小异。
待得分列式结束,郑智挥了挥手,命令道:“全体解散带回!”
便是五万人马,一个解散的命令,也要由上百的令兵四处奔跑。
郑智走下将台,直往中军大帐而去,身后跟着几十文武官员。如今郑智的核心,已然发展到了几十人之多。
大帐之中早已准备好了火盆,郑智做到首座,解去手上的皮制手套,这双手套是用羊皮做的,黑黄之色,是在灵州城下叫人缝制的。古代并非没有手套,奈何动物毛皮实在不够用,多用来制作大氅等御寒之物。士卒们御寒还多是用麻布包裹手掌。
“往利族的人在何处?”郑智开口问道。
裴宣连忙上前来答:“相公,往利族的人按照相公书信吩咐,皆在军营之中,两千一百二十人。”
“往利的妇孺呢?还没到?”郑智再问。
“相公,秦凤来信,说按照相公的吩咐,在西夏寻了往利的妇孺,大多都被相公远袭的时候杀了。只剩两三百人了。”裴宣又答。
郑智点了点头,也是到此时才知道自己屠的部落里有往利部,便是当时郑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踏平了那些部落。只道:“往利人现在谁是头领。”
“相公,往利人的头领现在是往利杞的儿子往利德。”显然往利人的第一批被送到沧州来的,裴宣也收到了郑智的书信,往利人倒是没有受什么苦头。
“嗯,把这往利德带过来!”郑智点头吩咐。
裴宣闻言出大帐去带人。郑智又开口道:“把米真务也传过来!”
令兵下去唤人。米真务最近几个月的处境实在不好,郑智出征了,整个米氏男子皆被解出了武装,软禁在了军营之内,米真务更是被单独软禁看押,不得见任何人。直到郑智胜利的消息传到沧州,米真务才稍微自由了一点,却是也被重重监视,便是一个不慎立马人头落地。生杀予夺都在裴宣与朱武两人身上。
这种感觉显然是度日如年,当听到西夏国灭,甚至西夏所有皇族子弟皆被郑智屠戮一空。米真务便是更加消沉了下来,国破家亡,土地沦陷,甚至世间再也没有了党项,何以接受!
米氏,已然成了这个世界的弃儿,成了这个时代的孤儿。再也看不到一点希望,再也没有了明天。那些反抗的念头,逃跑的动力。霎时间似乎都化为了乌有,一切的一切,心里最后的一点支柱,已然没有了方向。
将台上见到的那个郑智,更是散发出一种无法战胜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断的冲击着米真务的内心,不断的打压着米真务的反抗之心。
两人先后带到,各自跪在面前。
郑智也不多说,直接开口道:“往利德,往利一族如今何去何从?”
往利得比米真务大上几岁,一个十足的壮汉,显然成长的过程中各种食物皆是不缺,头上长起了许多发茬,下巴也有长长的胡须。
听得郑智问话,往利得抬起了头,显然听得懂汉话,直接开口答道:“郑相公,我往利一族不知该何去何从。”
往利得显然说的就是内心话,虽然现在在这几千里外的大宋河北,虽然每日吃得饱穿得暖,甚至还有好酒供应,但是往利得的心似乎死了一般。
从随父出征开始,到同族儿郎损失殆尽,两万多汉子只剩两千,部族也被屠戮一空。忽然父亲莫名其妙被嵬名仁明刺杀在城头之上,自己也被关押起来,忍饥受冻。当时的往利得心中还有仇恨,恨着把自己部落推向毁灭的嵬名仁明,恨着屠戮自己部族妇孺的郑智。
待得在大雪中挨饿受冻几天,奄奄一息之时,往利德知道自己也要死了,死得简简单单,死得没有一点意义。一切的一切,往利德的恨,恨得连咬牙切齿的力气都没有了。恨得只剩下等死,死便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