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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骨打之谋略,已然显露无疑。
战不战且不说,但是这个姿态先出来,若是燕云真的空虚,便也不会犹豫。若是万一不战,也要给郑智压力,让郑智不能顺心如意,便是要让郑智不能摆脱后顾之忧,也是为将来与郑智开战作准备。
吴乞买闻言,接过阿骨打手中的茶杯放在案几之上,转头便去寻来纸笔,就在阿骨打面前开始写公文,调斡离不带万骑回来威胁古北关口。
此时斡离不早已渡过了鸭绿江,进入了高丽西海道以北的地区,就要从山中出来了,若是过得西海道,便也离开京不远。完颜娄室的另外一路在交州道,便也是往开京而去。女真四万多的军队,便是如此东西两路南下,准备合围开京城。
调斡离不回军,西路便是粘罕负责了,也少了一万的兵马,想来进攻的速度也将减慢。
此时斡离不若是回师,必然还要带无数的奴隶回来,若是到古北关口外驻扎,这女真大军便也不是真的只有一万,至少还会有两三万的高丽青壮奴隶。
滑州城外,朝阳铺洒大地,鼓声再起。士卒们已经只穿单衣了,单衣外套着铁甲,便也不显得冷。已然入了五月,真正的夏季也不远了。
时间当真越过越快。
盖毅手持长枪,再一次站到了军阵最前头。
鲁达手握宝刀,便在高台之上来回踱步。
曹定带着麾下几百亲信,还有几千收拢的东京禁军,也上了城头。如今这大宋朝缺乏军将,曹定虽然身为开国大将曹彬的后人,却是并没有真正的晋升之资,便也想靠这一战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官家的案头。
如今的朝廷局势,只需一战让敌人退兵,曹定必然就能飞黄腾达,因为之前的实在败得太惨,曹定若是能胜,便也胜却了这东京所有的军将。
忠诚有时候也伴随着**。
两万铁甲,围城而攻,今日可不是主攻一门。而是四面皆攻,主攻北门与东门。这个决定,也是鲁达打马围城奔了几圈之后定夺下来的。
滑州大战已起,沧州铁甲们不断往城头蜂拥而去。
北门之外,盖毅带着几百号从东京逃出来的西军汉子们已然成为了锋矢,奔在了攻城的最前线。
北方官道之上,种师中带着几十号骑士飞奔往南,一人三马,不断轮换,马不停蹄。
李邦彦从朝堂回来之后,却是惴惴不安,虽然在朝堂之上说得头头是道,四处皆是兵将,到处都是援军。但是也掩盖不了此时东京城内守卫力量不足的现实。
李邦彦又想起了一人,这个人是如今东京城里唯一一个还能在战略之上出谋划策的人。
李邦彦便也不多等,大早而起,急急忙忙出门去了童贯府中求见。
这一次童贯倒是没有再装病卧床,只是一副慵懒的模样躺在院中的摇椅之上。
李邦彦进来,童贯甚至没有起身行礼,只是说身体不便。身旁吴泽伺候着茶水之类。
李邦彦也不多问,见礼之后便道:“童太师,而今大局不妙,危险重重,此来便是想再与太师问上几番对策。河北郑智,再一次兴兵南下,已然有篡夺之心,太师于战阵多年,能谋善断,运筹帷幄,还请童太师多多指教!”
李邦彦礼节周到,态度更是谦虚非常。
童贯抬头看得李邦彦,摆了摆手道:“要说战阵,某差种师道太多。能在西北得这些功勋,也皆赖种师道等人扶持协助。战事也皆是他们定夺决断。某一个宫闱太监出身,哪里懂得多少战阵之事。李相过奖了。”
此时一旁的吴泽闻言,本来有些担忧的神色也轻松不少。想来这吴泽也有个人的立场,吴泽的立场便是郑智。这一点就在这个表情变化上显露无疑。
李邦彦急忙又道:“太师,如今可不比之前,如今这郑智准备充分,便是要翻天覆地,这大宋一百六十年基业,岂能陷于反贼之手。还请太师出言一二,下官代表官家,代表天下的百姓拜谢太师恩德。”
童贯面色显然不好看,便听童贯说道:“便是种师道也死在宫内,此事东京传得沸沸扬扬,放着谋战之人枉死,却是来问我一个太监。李相,不知你在这朝堂之上是如何当官的。”
童贯言语有讥讽之意,讥讽便也是童贯内心的不忿,童贯与种师道,毕竟旧识多年。童贯更是仗着种师道等人才有今日。种师道之死,童贯怎么可能不气愤。
李邦彦连忙起身往前几步解释道:“童太师可不得听信市井谣言,要说种相公之死,乃是其自尽于官家面前,不存在丝毫谋害之事。此事下官便在当场,亲眼得见种相公一头撞死在案几之上。官家也未逼迫与他,下官更是不曾为难于他。太师慧眼明鉴。”
李邦彦的态度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当真有几分能屈能伸的意思。
童贯斜眼看了一下,浅笑出声:“哼哼。。。种师道大概是老糊涂了,便是要自己寻死。倒也说得过去!人老了,总是要糊涂的。”
李邦彦哪里听不出童贯的反讽之意,忙又道:“太师,此事涉及太上皇与陛下,实在不能解释太多,但是童太师一定要相信下官,此事当真错不在朝廷,更不在官家。”
童贯闻言,双手撑着扶手,吴泽也是急忙来扶,便坐正了身形。沉声又道:“此事旁人不知,却是能瞒得住某?尔等为了权柄,陷种师道于不义。种师道忠心耿耿,却被尔等玩弄于股掌之间。李相当真是好计策啊。如今心愿得偿,却是又想着无人统兵御敌。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童贯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不爽利。
李邦彦面色已然阴晴不定,看着种师道,久久不语。有些事情被当面说破,便也是态度的表达。此时不论李邦彦怎么说,这童贯大概也是不会如李邦彦的意愿了。
便听李邦彦开口说道:“童太师,你可知自己身处何处?又可知如今朝堂之上谁人做主?你若是同情那种师道,不知你可有种师道的赴死之心?”
李邦彦话语一改之前的谦卑,便是威胁,软的不行,便要来硬的。
童贯闻言,眼神犀利看向李邦彦,竟然自己站起来了,几步往前,步履稳健,口中直道:“老夫棺木已经造好,墓坑也挖好了,香火也托付了人。你个竖子小儿,算个什么东西,岂敢在此如犬狗吠叫。老夫先死几日,奈何桥还没过,便也等得到你来相会!”
无欲便是无求,无欲则刚。心死岂能怕是!
李邦彦闻言怒不可遏,开口呵道:“阉狗,你以为如今还是头前,还是你掌兵权之时?你若是一心求死,本相便成全了你。”
“世人皆骂某为阉狗,却是你这小儿还上门来求阉狗,当真可笑。恼羞成怒,便也是你最后的悲鸣。不送!”童贯话音一落,大袖一挥,转身就走。
“好,本相现在就入宫,今日就成全了你。”李邦彦气得全身发抖,拂袖而去。
吴泽急忙几步跟上童贯,心中大急,开口说道:“太师,何以得罪小人。大事不妙,太师快快换了衣装,小的带你逃出城去。”
童贯闻言,停住了脚步,看着吴泽开口道:“吴泽,你护卫某多年,一直忠心不二。今日到得这般地步,便是某对不住你。某也知道你与郑智多有来往,你若是投到郑智麾下,当也会有重用,某也就放心了。你走吧,某便在家中等着李邦彦再来。”
吴泽听言面色微微有些尴尬,比较被童贯说破了自己替郑智做事的事情,这件事对童贯还是有些隐瞒的,却是吴泽又道:“太师,何必在此陷入小人之手,小的必然能护得太师安全出城。燕王殿下待太师如父一般,必然不会让太师受了委屈。”
童贯闻言叹了一口气,心中浮现出了郑智的模样,却又摇了摇头道:“你走吧,某若是与你一起出门,你便也走不了。此时门外必然有李邦彦留下的眼线,容不得某出城去了。太上皇都被囚禁起来了,如今这朝廷上下,便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便是先死,也不见那些洪水滔天,也就不再纠结忠义两全之类。死便罢了!”
童贯说完,也不容吴泽多说,直入书房而去,回头却是又把书房关闭了起来。
只留吴泽在门外,一脸焦急,便是不知如何是好,是先走?还是再等童贯想通一些多劝几句。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下狱,舒爽,陷城,止兵
吴泽等了许久,两个时辰不止,始终没有等到童贯出门来。
吴泽长叹一口气,几步走到书房门前,轻轻抬手敲打房门。若是放在平时,吴泽不然不会做出这种忤逆无礼的动作。却是此时,吴泽心有不甘,终究还是想在试一试。
房门敲了许久,没有丝毫回音,想来门内的童贯大概也知晓吴泽敲门的含义。
吴泽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了:“太师,小的也有一身的武艺,也有厮杀的胆气。府中也还能点出三四十号护卫。我等护着太师出门去,即便那李邦彦在门外留了眼线,兴许也能逃得一遭。太师何必留在这里等那李邦彦上门欺辱?”
门内依旧没有丝毫声响,不知是童贯睡着了听不见,还是童贯听见了也不回话。
“太师,小的自从杭州开始随在太师身边,而今也有十多年,家中老父老母,兄弟姐妹,皆受了太师照拂恩德。此时该是小的用命的时候,小的便是死也愿意了。太师,随小的走吧,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吴泽心中急切非常,这般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那李邦彦便是进宫面圣,一番构陷之后,回头领人前来,也是足够足够了。
书房之内,依旧没有声响。
童贯不言不语,却是宅院前头传来了喝骂之声,虽然听不真切,却是也能知道大门之处起了冲突。
李邦彦来了。
吴泽猛一跺脚,一脸遗憾之色,口中大呼:“太师,小的走了,留此一命,再救太师!”
吴泽说完话语,转身就往中院而去。
中院之中,正有十几个大汉提刀聚集。吴泽呼喊一句:“随我走,往后门先出去。”
十几个汉子本还准备到前院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敢来童府闹事。此时听得吴泽话,皆是愣在当场。
“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吴泽又是一声呼喊,随后迈腿便往一边长廊而去。
十几个汉子回过神来,急忙相随。
李邦彦当真来了,带着两三百号军汉,如狼似虎冲进童贯宅邸之内,门口七八个守门的汉子皆被刀兵围在一旁,也有人上前去绑。
童贯一个太监,便也算孑然一身,府内只有一些护卫与小厮,几个侍女厨娘。其中两个侍女还是赵佶所赐。
却是连这些侍女厨娘都被绑缚在地。
童贯打开书房之门,自己慢慢走出来。
左右军汉并未上前,而是围在当场,李邦彦从人群而出,脸上有几分得意之色,也有几分讥讽之色。
“童太师,本相奉御诏,前来拿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太监下御史台问罪。”李邦彦扬起头,便是一种极为解气的感觉。头前还被童贯辱骂一顿,此时立刻就出气了,人生在世,还有什么事情比这种情形更让人舒爽。
“不知陛下给某定了一个什么罪名?”童贯开口问道。
“哈哈。。。什么罪名?叛国通敌如何?惑乱宫闱如何?横征暴敛如何?卖官鬻爵如何?贪财好色如何?童太师选一个?”李邦彦此时已然显得有些意气风发,要说捉拿一个罪臣,本也不用李邦彦亲自跑一趟。却是李邦彦就有这闲心,蔡京那里跑一趟,童贯这里又跑一趟。
兴许这位李相公还比较享受把昔日高高在上之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兴许李相公只是觉得两位昔日过于尊贵,自己亲自走一趟方显得郑重,谁又知道呢?
童贯闻言一笑:“哈哈。。。贪财好色这个罪名好,若是某真能选,便选这个罪名。”
不料李邦彦却是又道:“太师还真的自己选了?怕是也由不得童太师,不过本相作主,便把这条给太师加上去就是了。”
童贯闻言一哂,双目微闭。屈辱童贯是受得住的,年轻之时什么样的屈辱也是受过,亲手割下自己二十岁的子孙根,童贯也做得出来,便还有什么受不住。
李邦彦抬手示意左右,军汉门上前去绑,童贯便任由人摆布,手臂被反到后背疼痛难忍,却是童贯也只是微微咬牙。
忽然后院之外传来几声厮杀嚎叫,李邦彦闻言一惊,口中连忙道:“怕是还有反贼逃脱,快快去追!”
无数军汉直往后院寻去,这诺大的童府,无人带路,便是后门都要寻上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