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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旅打得只剩一个营,你以为这和全旅覆灭有差别吗?永祥,好好看着,今天我教你怎么打这种逆风仗!”
高永祥看着他,一时有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新出现的士兵,既有师部的直属部队,也有自己那个营的官兵,而且,还有一些他并不认识的,好像国民政府保安部队的人,他有点懵懂的问:“师座,难道您还想反败为胜?怎么可能?师座,老实对您讲,对面的鬼子最少是一个旅团的建制。我甚至怀疑,这就是一直销声匿迹的波田支队。”
“那帮台湾佬?不像。反败为胜或许不可能,但是我至少也要让对面的鬼子指挥官后悔这一次的决策!永祥,听我说,待会打退鬼子的这一轮进攻,你立刻带着其他人回撤到船上,然后往江中心去——”
叶肇话没说完就被高永祥打断了,后者用粗哑的声音吼道:“师座,绝对不行。”又说:“开什么玩笑?您是一师之长,我怎么可能让你身处这种绝境,自己却逃脱生天?!”
第九十三章玉石俱焚
“高永祥。这是命令——”叶肇在船上的时候,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作战方案。在他的设计里,高永祥绝对不能死,如果这一次真的需要有一个高级别军官牺牲的话,那么这个人也应该是自己。他来到学十二师时间并不长,但是对高永祥的个性却有所了解,知道会肯定会遭遇坚决的反对,所以他也早早的盘算好了应对方案。他先是一声爆喝粗暴的打断了高永祥的话,然后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出现了问题,又压低声音说道:“别忘记我们在对岸还有大炮!你们先撤,我们跟着往江里面退一退,吸引日军猛攻,好给炮兵发挥的余地。老子可不希望被自己的大炮给炸死了!那不成笑话了。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师座,太危险了,我不赞成!”高永祥依旧拒绝。他不是傻子,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叶肇的计划。他这是要亲身为饵,诱使日军猛攻,然后再发动无差别炮击哪。对,没错,他嘴上只是说让对岸炮兵进行火力支援,但是在这黑漆漆的夜里,交战双方又几乎纠缠在一起的情况下,这所谓的炮火支援却有多少准度?只要一旦开炮,最终结果肯定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叶肇他们与小鬼子玉石俱焚。
为了给撤退的部队赢取生存的时间,肯定是要留下一部分人坚守的——现在这种绝境下,这无疑是唯一可取的办法。继续死守的话,就是多了叶肇带过来的近千人,北岸部队的覆灭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因为有大炮可以提供远程火力支援,可以给日军造成压迫,那么无疑,北岸的部队就能撤出去一部分。
但是,作为一个下属,丢下长官自己逃跑,别说高永祥做不到,便是他手下的兵们,也不可能同意。
其实本来还有更好的办法的,但是叶肇当局者迷,他却是没有想到,如果真的实施这一计划的话,他根本无需兴师动众带这么多人过来,也许只要一条小船,几个人就够了——江北,木筏可是还停在江边呢。当然了,从叶肇的角度,他或许是太自责了,认为自己唯有如此才能抵消一部分责任,所以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率兵出援。
“你是师长还是我是师长?怎么?你真的想违抗军命?”叶肇眼睛瞪圆了。
“师座!”高永祥却哽咽了。
枪炮声停止的时候,池观星等人终于呼出一口浊气,心中的压迫感稍微减轻。照明弹的余光里,沙滩上那些横七竖八满身血污的尸体将一些游击队员吓到了,一个池观星的本家小弟战战兢兢的对他说道:“大哥,这,这哪是人呆的地方啊,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池观星虽然也很后悔,但是却不愿意在学兵们面前坠了面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吼道:“混账!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不是人呆的地方,怎么?你的小命还有学兵的长官们金贵!狗日的,都给老子精神点,委员长不是说了吗?打鬼子人人有责,我们今天,也,也履行一下那个责任!”
“大哥啊,对面的可是鬼子兵啊,我听说这些鬼子都吃人肉喝人血的!”又一个小弟说道。
这一次,他的话终于落进了旁边几个学兵的耳中,那几个学兵的反应很一致,立刻就“嘿嘿”的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嘴巴咧得有点大,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说道:“兄弟,你们哪单位的?我告诉你,小鬼子狠,你比他更狠就得了。丢他老母,他敢吃人肉喝人血,老子就掏他的心吃!”
战场幽暗的环境下,他一口白牙落在那个游击队员眼中,森森的泛着白光。
这几个学兵,身上少有不负伤的,他们因为战斗需要在血地里打滚,每个人身上都是红色一片,有的脸上除了一双黑眼珠还有一口白牙就剩下清一色的血褐色。持久的战斗,他们每一个人手上都有几个小鬼子的命,身上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股子戾气。戾气外露,将这些游击队员吓得不轻,便是池观星,看见他们这副尊容脸颊上的横肉也是不自禁的跳动着,心里往外冒着寒气。
不容他们再说什么,枪炮声再次响了起来,然后就发生了下面这一幕:一枚榴弹落进了几个游击队员中间,随即将他们炸飞了。当场炸死两个,还有三个负伤的登时躺在地上嚎叫起来,池观星的本家小弟被炸断了一条腿,他嘶声喊着疼,喊了几嗓子随即就晕了过去。
“丢他老母,还傻乎乎的站着干嘛?想死啊!”刚才露出一口白牙的学兵站了起来,恶狠狠的冲向池观星他们,然后一人屁股后面踢了一脚,将他们踹趴下了。“都他妈躺好——丢他老母,还是爷们么——”他继续吼着,忽然,整个人颤了一颤,下一刻,他左手捂住自己往外喷着热血的心口,喃喃的骂了一句:“丢他老——”“母”字没能码完,他一头栽倒,就此停止了呼吸。
被人家狠狠的踹在屁股上跌了个狗啃屎,池观星刚开始是勃然大怒,认为这些学兵也太埋汰人了。而当这个战士喃喃的骂出一句“丢他老”然后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眨巴两下眼睛,却是闭上了嘴巴,强自将骂人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另外一个学兵丢掉枪扑了过来,他一把将那个踹人的学兵搂在怀里,使劲摇晃着喊道:“老耿,老耿!你可不要吓我!狗日的,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我们可是说好了要用手榴弹和小鬼子同归于尽的!老耿——”
那个学兵狼一样干嚎着,让池观星听得心酸。那个学兵是因为“踹”他们才被子弹打中的,他不是木头人,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他爬过去说道:“兄弟——”
池观星本是好意,想说点“节哀”什么之类的话的,然而事与愿违。反而引得那个学兵爆发起来,他转头朝池观星吼道:“一帮被驴踢了的蠢蛋,你们懂战场规矩吗?想送死,为什么要连累老耿,狗日的,不是为了救你们,老耿怎么会有事!滚蛋!滚得远远的,一帮添乱的蠢蛋!老子看见你们就火大……”
第九十四章不甘心哪
这个学兵骂人太厉害了。当然,这也说明了他和老耿的感情之深。
池观星第一次被人家指着鼻子如此骂,不过他却半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在来到北岸之前,他自我感觉良好,一直认为自己在九江还算是个人物的。然而到了这里,处于枪弹炮火中,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什么也不是,甚至还比不上一个普通学兵。
这样的想法很磕碜人,不过却是事实。
那个学兵骂得痛快,根本没去想其它,池观星的几个小弟却受不了了。有一个就说道:“他娘的,你算什么东西,敢如此辱骂我们大队长。他娘的,你信不信老子——”然而,他话没说完,就被一把沙子劈头盖脸的洒中,随即吃了一嘴沙子。“狗日的,谁?”他转头寻找肇事者,却正对上池观星森严的目光,不禁傻了,喊道:“大哥?!”
“给老子闭嘴,老子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池观星骂道,看向那个踹人的学兵,说道:“这位兵爷是为了救我们死的,他是一条好汉,我敢断定,如果他还活着,最少还能再宰几个日本人。兄弟们——”他的目光扫视着自己的一众手下,喝道:“我们的命都是这个兵爷给的,所以,我们也要帮他做点事情。都听好了,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狠狠的打鬼子!哪个狗日的要是敢脚底打软、先行开溜,老子先割了他的卵蛋——狗日的,既然不是汉子,那还要卵蛋做什么?都听明白了吗!”
一帮游击队员傻了眼,不过很快,他们就吼道:“听明白了!”“大哥!干了!”
池观星的人加入了战斗,然而,让他汗颜的是,他连着开了五枪,居然没能打中一个鬼子。而据他的观察,就是那个刚才痛骂他的学兵,此时已经干掉了三个鬼子。
日军的攻势再次展开,高永祥此时即使愿意带部分人先撤也不可能了。学兵们都在与敌激烈的对射着,这种情况下,要是有人忽然后撤,那和逃跑就没有两样了。那样的话,说不定就会引起部队的溃败。
叶肇也没指望着他此时就带人撤退,他一边开枪,一边对他说道:“高永祥,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的师长,待会立刻带人撤退,听到没有?”
高永祥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不停的开着枪。而他心中已经坚定了主意:打死不撤。叶肇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既然已经看出了叶肇的打算,却如何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长官去执行这种与敌同归于尽的战法。他心中盘算着,甚至做好了打算,在情势最危急的时候,将会让人打晕叶肇,然后将他带过江去。
师长的到来,让学兵们的战斗意志高涨,这一轮战斗,给予日军的伤害超过了上一轮的双倍。千余个鬼子,才将将冲到距离守军阵地大约一百米的地方就倒下了四百余人,而取得的战果却是微乎其微。指挥这一轮进攻的鬼子大队长很机敏,感觉到了对面火力密度出现了变化,他没有执着的指挥部队继续进攻,而是遇难即退,很快就带着部队退了回去。退回去以后,他立刻将这一情况向条塚义男作了汇报,后者很重视,立刻又汇报给了西尾寿造。
对这个结果,西尾并不意外,他沉吟着:“支那人增兵了?那么说,我们的诱敌之计成功了!”
他的语气让条塚猜不透他的后继想法,斟酌一会,他说道:“阁下,我怎么觉得,支那人好像也在施行援兵之计一样?添油战术乃兵家大忌,对岸的支那人应该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可是从目前来看,他们在每一次北岸陷入险境的时候就会增派军队。阁下,是不是支那人指挥官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兵力情况,所以故意为之?!”
条塚这话说得很委婉,其实,他已经对西尾所谓的诱敌之策感到严重的怀疑了。他甚至怀疑,学兵军也在采取同样的策略。他们一点一点的增加兵力,就是在调动西尾的胃口呢。皇军本来就不擅长夜战,而无边的黑夜对于双方来说,其掩饰作用是一致的。如果学兵军在对岸甚至就在江北还隐藏有大部队的话,条塚不敢想象其后果。
其实不用条塚旁敲侧击,西尾也开始怀疑这条计策的可行性了。第10联队已经打残了,而现在新进入战场的第39联队也已经伤亡了一个大队。然而,对面支那人的火力才减弱了一半左右,不对,没有减弱,因为援军的到来,他们的火力还增强了,这才让第39联队在这一轮进攻中伤亡惨重。比较一下目前双方的战损比,皇军用一千人才换对方五百人,这,这放在东北的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是今天,就在这长江中游北岸,它却真实的发生了。支那人果然又增派援军了,这让他不得不想得深远一点——如果,对岸真是学兵军一个师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即使第10师团还有军部直属的三个大队全部填上去也无法完成全歼计划?南岸学兵军还有大炮,如果他们侦获自己大部队所在方位,再来个突袭的话……这个猜想实在是太吓人了,西尾都没敢继续想下去。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悬殊很大,结果应该毫无悬念的战斗会打成这种局面。条塚的话很含蓄,但是以他的阅历又如何体会不出其深层的意思,他双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看向条塚,问道:“条塚君,具体说说你的想法吧。”
条塚恭敬的低头“哈伊”一声,说道:“暂时后撤吧,阁下,在弄清楚对岸支那人的兵力之前,保证我部安全才是关键。对岸支那人可是有炮兵呢!学兵军这部支那军丧心病狂,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万一他们要是来个无差别炮击的话,将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