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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没错的。可官军要是进展顺利,那也就罢了。要是进展不顺……这地价动荡,一旦砸手里,咱们可就亏大了……甚至其他的生意也都要折进去啊。”
叮叮叮……
忽然间,一连串清脆的叮当声响了起来。
“哎呀,差点误了事。香君姐姐,我得过去忙了,你要是有事,尽管喊人,要是下面人办得不妥帖也遣人来喊我。”吴巧儿飞一般的撤了。
显然,拍卖要开场了。
恒信拍卖行的排场更大了。
仿佛唱戏似得,帘子后面竟是养了一个乐班子,锣鼓丝竹各色乐器都有,仿佛唱戏一样,弄成了一个背景音乐。
一阵密集紧凑的鼓点响起以后,当家的田英琦亲自走上台。只见他一身简洁大方,优雅得体的改良对襟襦裙,走上台,明**人。但颇为奇异的是,众人一见田英琦举止,却是纷纷打起精神,这位奇女子,不似普通女子一般柔弱似水,相反,却是浑身都带着一股子利剑一般的锐利。那一双细眉飞扬,一双明目坚定透亮,足让人印象深刻,明白这不是个寻常女子。
“在场诸君,久违了。幸得圣上信任,朝廷委托,恒信拍卖行再一次中标了此次还辽令中,辽东辽阳、沈阳、海州、铁岭一共九十七万倾耕地的拍卖事宜。”田英琦顿了顿,又道:“这一回,拍卖根据地理位置、田地肥力登记、交通区划进行分门别类拍卖。拍卖单位为:公顷。起拍价为……”
场内一片寂静。
七爷握紧了手,英哥儿看出了七爷的紧张。
一旦价格过高,定然会让他们这些小商人抽搐。生怕一旦进军不顺,就会让他们损失惨重。
另一边,刚刚还高谈阔论的胖大富商此刻也是忍不住拿起丝巾,不断擦着额头上的细汗。
他默默的算着自己准备的五万两银子到底能买多少亩。又算着最近商行里的经营情况,估算着自己能够忍受的波动。
大明的土地价格,江南地方,承平的时候一般是十数两银子一亩地。当然也有贵的,比如徽州那等土豪众多地又少的,得翻一倍,至少二十两起。当然若是战乱一起,土地兼并,大户低价兼并小户的土地,往往一文不花,纵然公平买卖,一两银子一亩地也是寻常。
辽东毕竟还在敌人手上,上头说不定还住着人。纵然土地回来了,算上辽东苦寒之地,一年只能收一茬,纵然没有建奴之乱,一亩地也就只能在一两银子上下,甚至更低。再算上此刻战乱、尚未收复等不确定因素。
这胖大富商定了一个公平的数字便是:一公顷地三两银子上下。
也就是说,十五亩三两,一两银子五亩地。
当然,如果要谈判,胖大富商肯定能砍价下去的。
“最低起拍价为,每公顷土地……一元,每次加价不低于一元。”田英琦话音落下,场内一阵骚动。
胖大富商目光一亮,七爷蠢蠢欲动。
包厢里,李香君翻看了一眼恒信钱庄里的存折,百无聊赖的拿起了手中的牌子,这是举牌拍卖用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搅局者
一公顷一元。
胖大富商、七爷以及李香君都在迅速思考着这个价钱到底划不划算。
客观来说,这个价格显然是厚道的。虽然单位用的不是银两的两,而是元,但大家都知道这其实和一两银子的两一样。元是恢复宝钞以后的货币单位。一元,一开始是一个银元。后来为了让银元加强宝钞的信用,便废除了原本宝钞使用的单位贯,改成了元。
一个银元便是市值一两银子,公允的说,一两银子一公顷土地,委实是一个十分低的价格了。
要知道,一公顷土地可足足有十五亩呢。
这年头,物价飞涨的时候,一石米都有涨到四两银子的时候。而一亩地,全国平均产量就是三百斤,也就是两石半。
辽东虽然是关外苦寒之地,可去过辽西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个肥沃之地。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肥沃的黑土地不仅是后世共和国的长子,也是一个重要的粮仓。
这个年代,辽东能繁衍百万户辽民,自然也是一个优越的农业区。辽东之地纵然比不上肥沃的江南田地,却也可以比你华北大部分良田了。
更何况,辽东也是有上好水浇地等各色上等地的。对比江南之地,一亩地要价十两银子不止,辽东这里却是一两银子十五亩,岂不是一百五十倍的差距?
不管是正说,反说,侧面说,这个起拍价,完全都算得上是公允了。
只是……
拍卖场内,却忽而起了一个怪异的声音,冷笑一声,道:“这么廉的地,还真是怕卖不出去啊。”
众人侧目一看,有些交游广阔的就认出了这是来自福建的一名海商,名作卫苍。
卫苍一副鹰钩鼻,脸上少肉,看起来有些刻薄,肤色发黑,身上带着淡淡的海腥味,迥异于在场的许多商人。
在内地讨生活的商人惯常是面上含笑,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但卫苍那眼神对视过去,仿佛碰上了一柄短匕一样。众人感受着卫苍身上的气质,竟是觉得像一个悍匪多过于一个富商。
大家心中虽然这么想,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说。新皇登基以后,海禁重开,海上贸易更加繁荣。国内但凡算那么一号人物的大商家基本都伸了一脚进去。
而这一位卫苍,便是与这颇为有厉害关系。
因为,卫苍来自福建,也就是泉州府。
这年头生意做大了,没有哪个身上不是没有背景的。大部分人都是寻一个朝廷官员,但显然也有一部分不一样。比如这个卫苍就是后者。
因为,卫苍其实也只是一个代理人罢了。他的背后,就是在南洋之上赫赫有名的郑芝龙。郑芝龙虽然身上也有一个水师将领的名头,但懂行的人都知道这些人在海上俨然一方霸主,实际上独立于朝廷。
“这位兄台,看来是不看好这辽东的地?”那七爷闻言,转过身去,他恰好就在卫苍的隔壁卡位之上。
场内微微陷入了一阵寂静。
台上,不少恒信拍卖行的人都看着田英琦。大家都看出来了,这卫苍是来砸场子的呢。
但田英琦却只是浅浅一笑,竟然任由场下议论发酵。
大家一听七爷问话,纷纷都安静下来,方便听两人议论。
“如何能看好?大家伙都是生意做老了的人,也不是手头就剩下那么几个铜子穷疯了的,脑子么,自然得清醒一些。我卫苍几十年东奔西走,从来就只看到过好货人人争抢,就没见过这等便宜有好货的事儿。真碰上一个敢打着物美价廉牌子的,不是那东家没带脑子,就是带了黑心窝子,等着咱们跳坑了去啊!”卫苍悠悠的说着,
“话糙理不糙……”七爷心中默默给了一个评价,也是思索了起来。
的确,这世上很少有那么多便宜可以占。如果真觉得便宜好占,往往就是藏着各种各样的陷阱。
别说什么这年头民风淳朴,见钱眼开,起歪心思才是正常人的想法。毕竟,这个年代大多数人实在是太穷了。
转念一想,大家似乎也都重新开始考虑起了这辽东的土地。
另一边,那个胖大富商微微有些不服,道:“就这么点车轱辘话,谁不会说?卫苍,别人怕你,我宋二可不怕你。”
“二哥漕帮里打下的威名护身,当然是不怕我。不过嘛,二哥你这会能在这恒信拍卖行,用的可不是公家的钱,是自个儿的银子吧?既然是自个儿的,那就多听我一句劝。”卫苍语调怪异的道:“可别到时候吃了亏,才想起来,还有这一个路数呢。”
“哼,你要真好心实意,倒不如直接说点真章的。”自称宋二的痴肥胖大富商冷哼一声,话语倒是缓和了积分。
“田掌柜会前说得千般好,万般顺。发的宣传纸上也是心思费劲,左夸右赞,看得人血脉贲张……哼,但哪怕那辽东的地真有千好万好,但给我卫苍一句话,这辽东再好,那也只是朝廷一纸还辽令下才有意义的虚物。”卫苍顿了顿,嘿笑了一声。
宋二与七爷闻言,都是眼皮子一跳,嘴角一抽,纷纷觉得这卫苍说话还真是阴阳怪气。好好的一件事,还扯什么血脉贲张,难道他们是在逛青楼?
卫苍的不靠谱很快就打住了,只听他忽而低声道:“诸位不如想想,朝廷这些年吹嘘过的话还少了不成?到时候战事不顺,保住辽西都是焦头难额……当然,未来的事情都说不准。可……我就说一个准的。辽东虽是丢失的国土呢。就算大多数的辽东百姓在鞑子的屠刀之下已经死光,可无可否认的是,的确还有不少辽东遗民在。眼下官军举兵收复,却忽然将辽东的地卖了。大家说,这要这些辽东遗民怎么说?那些道学先生要如何看?”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想起了这个茬来。
七爷听了,也是不由感觉心下一冷:“的确是这么个意思,就换句话吧,咱的货被山贼强了,官军冲过去把山贼杀了,反倒是把货据为己有,这算哪门子道理?黑吃黑?”
“所以呐,这地买了,不说上头万一还有人怎么办。就是那些苦主拿着底气要来闹,诸位觉得,这麻烦是那么简单能消的吗?就算朝廷挺着,可大家伙千里迢迢去了辽东,那就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主客移位,又揣着一身的银子,在辽东那战后目无王法的地方,碰上那些没杀绝的鞑子,被夺了地的汉人……哼哼……”卫苍轻哼一声,忽然觉得自己正大光明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朝廷这么做的确是不那么妥帖的。
屋内微微一阵寂静。
大家伙听了卫苍的话,纷纷都陷入了沉思。
原本的热情纷纷就此退却。
的确,辽东的地要买,还是有很多说头的。
第一道顾虑大军收复是否顺利已经说烂了就不提了。
哪怕千辛万苦等到大军收复辽东,大家伙拍卖的田地也都入账,可后续的麻烦,似乎远不是原本想的那么简单呢。
一考虑到那战乱过后的残破辽东隐藏的危险,这些富商们纷纷都有些心中畏怯。
当然,也有几个不怕死的,目光闪烁,猜测着风险有多大。
但无论如何,大家购买的**就这么被卫苍给压了下来。
这里发生的事情虽然挺起来极多,其实也就是一阵子的事情。田英琦台上刚刚将辽阳的土地介绍完,即将开始第一个标的的拍卖。
众人都对田英琦漠视台下的负面议论纷纷担忧又无法理解。
吴巧儿更是心中百转愁肠,心道:上一回也是有几个客商在山西砸场子,那一回,还有几个军官出手相助呢。可这一回,又能有谁相助?不管怎么说,人还是得自立。碰上这种坏种,就是得教训回去才最妙。只是委实不懂,干娘何以这般沉默放纵?
天字号拍卖厅里,气氛尴尬的沉默了下来。
田英琦仿佛没有听到卫苍的话语一样,自顾自的介绍完了辽阳第一批等级为优良的沿河水浇地。显然,这等田地,就是江南也是等闲寻不到的。是最容易打出开门红的优良上品。
但是,田英琦介绍以后,却并没有等到计划中应该有的热切询问声,或者急欲拍卖的的紧张。
大家非常平静,甚至可以用冷漠来形容。
这无疑是商家不会喜欢的气氛。
卫苍坐在台下,舒服的躺在座位上,摸着身下的布艺长塌,给身边一个青年男子笑道:“大木啊,别的不说,京师里,这生活上的讲究可是一等一的。你看这长塌,怎么做的这般松软呢?让人躺在里头,都不想起了。”
说着,卫苍身子慢慢的滑了下去,形似后世的葛优躺,样子颇为惬意。他看着场内的平静,更是说不出的有成就感,脸上带着的笑容也微微多了几分自傲。
他这一回搅局的任务,完成的可是比想象之中的要顺利呢。
被称呼为大木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大木也不是他的名字,而是表字。
不仅如此,这个表字的来历还是十分不凡呢。因为,这是江南名士,江浙名儒钱谦益的给他取的。
“苍叔喜欢,咱们回去的时候买几套便好了。听闻,是名作沙发之类的东西。就是耗功极重,旬月不出百副,要不然,我倒是想采买一些回去,发卖到西洋,又是一处利事。”大木说笑了几句,随后微一沉吟,叹了叹气,道:“苍叔,我在想,咱们有必要这般做么?收复失地,那是多好的事……”
“哈哈,大木还是年轻呐。年轻,真好呀。可你想想你父在福建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