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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桦山久守如期进攻,恐怕反而会与郑芝豹刚好碰上。
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败了还是个好事?
“你先出去收拾一下,你的事情,先放放再说。大明天使……要来了。”岛津光久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患得患失。
原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怪不得主公已经不在乎郑氏这只肥羊了。
事实上,明使来此,哪怕郑氏是出逃而来,若是看见萨摩藩的人杀戮汉家儿郎,那也绝不会答应。
到时候,更是不会有萨摩藩的好果子吃。反而现在没杀成是好事。
“这怎么个事……”桦山久守哭笑不得,却又感觉好生荒谬。
郑氏是背叛大明,打算与大明为敌跑到了日本。没想到,反而是大明在日本的使节救了他们。
第二十章:嚣张使节王夫之
上午的阳光像是冰箱里的电灯泡,毫无威力。
海风猛烈吹来,让人感觉十分寒冷。城外十里长亭,荒草遍布,但此刻却是拥挤不堪。挤满了前来迎接的队伍。
随行岛津光久迎接队伍的桦山久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比起至少数百号人的迎接队伍,来者的队伍就显得很少了。
驻扎在日本的大明使节只有一正一副两人,身边随从也不多,并无如在朝鲜那样还有上万驻军,还有驻扎着舰队。
但是,只需要一行使节,却足以镇住拥有雄兵上万的萨摩藩当家人。让他不得不暂时放弃收拾郑氏的计划,竭力接待着来自大明的使节。
这就是大明的雄威。
这一刻,桦山久守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做中国人,可真好啊。
……
种子岛,晚上的风很冷。
但郑芝龙喜欢这感觉,冰冷的风让他觉得至少脑子清醒了许多。没错,自从接到了来自萨摩藩儿子与兄弟的书信以后,他就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十分不清醒。
仿佛是整个脑袋都被人重重打了一锤一样,没了精气神,也思考不起来了。
到了船首,迎着腥咸海风,这样的昏沉少了几分,让郑芝龙重新可以开始思考。
无疑,这一回他赌大了。将整个郑氏都堵了上去,一开始一切都显得很顺利而美妙。但大明一出手,哪怕没有刻意针对郑氏,却也依旧将郑氏的处境掉了个个儿。
那感觉就仿佛是,对手还没有用力呢,我自己就倒了下来。
这滋味,放谁身上都不好受。
好在,自从朱慈平定建奴以后,郑芝龙早就熄了与建奴对抗的心思。就仿佛是他当年在这个时候面对清人灭了明国,打进福建时所做一样。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对抗庞大的清国,只想从新王朝中拿到一个满意的位置。
原定历史上。如果郑芝龙只是简单以一个海商的身份投靠清人,其实也无所谓。只可惜,当时的郑芝龙不仅是一名海商,首先还是大明官员。哪怕这个招安有名无实,但后来郑芝龙却是执掌着隆武王朝的军国大权。
郑芝龙投靠清人,带的不仅是自己的全部身家,也是埋葬了大明的未来。原定历史里,再过九个月,执掌隆武王朝军国大权的郑芝龙至福州将与清军统帅、贝勒博洛折箭为誓,剃发投降。
只可惜,卖了大明的郑芝龙很快就被清人卖了。一见大明气数已尽,反清事业再无希望。清军统帅贝勒博洛以“铸闽广总督印以待将军”为诱饵,派人招降郑芝龙。
郑芝龙利令智昏,不顾部下与儿子郑成功(此时还叫郑森)的再三劝阻,依旧带着寥寥五百人投降清人,结果转头就被软禁起来,关进监狱,最终连同其几个兄弟一起发配宁古塔,到了康熙年间,更是直接与他的十几个家人一同斩首于京师菜市口。
在这个时空里,到了同一个时间。
似乎命数如此,郑芝龙举家投靠日本人,结果转手又被日本人卖了,要打劫这支肥羊。
唯一让郑芝龙感觉心中好受一些的是……至少一如原定历史上那样,他的儿子郑森十分争气。
原定历史上,郑森自己收拾了老爹的家业,重新建立了一个海上王朝,以台湾作为基地继续抗清事业。
在这个时空里,郑森被拐到了日本,也一样带着五百余人,抵抗住了日本人的暴行。
“一代比一代强啊……”风越来越大了,船队扬帆启航,趁着夜色离开了种子岛。
距离收到消息还不到一个时辰,郑芝龙下的决定很快,快到种子岛上的日军哪怕想要行动也根本来不及。
面对力量强大的郑氏,水上力量并不强大的萨摩藩难以抵挡,就是偷袭都未必有多少胜算,更何况硬攻?
风起,扬帆北去。
郑芝龙在串木野距离中国城的中间点上见到了一个新的港口。
那是郑芝龙与萨摩藩谈判后的结果,这个港口将作为郑氏舰队驻扎之地。连命名的权力都交给了郑氏,唯恐郑氏将舰队驻扎到萨摩藩的主要港口里去。
郑森明白岛津光久的担忧。
在强大的水师力量面前,作为主人,谁都喧宾夺主的担心。
郑森毫不客气地将这个港口命名为新华港。
十分中国化的名字。
只不过港口的吞吐能力十分有限,大部分的船只依旧只能在海外漂泊着。
对此,郑芝龙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其他人可以排着队,他能顺利登陆就行。
郑芝龙是在早上十点的时候见到的郑森,地点是一处巨大的校场里。上面有足足三千余人马在操练。
而这,还是新华港的驻军。据闻,中国城里还有紧急动员起来的两千人,市来串木野也有五百人。
也就是说,小小的萨摩藩里,竟然有五千五百余名士兵不属于日本人,而是属于中国人。
带兵训操的郑森忙得满头大汗,重新回到帅帐见到郑芝龙的时候,亦是止不住的汗流浃背,一口气喝了两大碗盐水,两方这才坐定。
看着满头大汗,却是浑身绽放着朝气的儿子,郑芝龙心中既是自豪,也是有了些许的倦怠。那是一种跟不上变化潮流的疲倦。
算起来,自从郑森去了南京跟着钱谦益读书以后,父子二人也是很久没有见面了。
记忆里,郑森在郑芝龙的眼中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后生仔。就是上一回郑森提出来诸多意见,郑芝龙也只是当小孩子胡闹,听之任之,奔着锻炼的心思。只不过,作为富豪阔佬的儿子,郑芝龙有更多的资源可以调配给儿子胡闹。
就仿佛王健林对王思聪的态度,给五个亿的学费让他胡闹,被骗光了再回去。
只不过,王思聪没有被骗光,反而发财了。
同样,郑森也没有胡闹,他立下了大功,成长成了郑氏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只要一看这五千余兵马就明白,郑芝豹手中的力量也给郑森指挥了。
“父亲大人,孩儿没有给你丢脸吧。交给孩儿的任务,孩儿可是圆满给父亲大人完成了呢。”郑森调皮地说着。
“何止圆满完成。要不是福松,我们现在在这里可就不是回来谈判,而是要回来给大家伙办丧事了。这是立了大功,救了千千万万人啊。我带着大家伙远渡重洋,离开福建,去台湾,来日本。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大家伙能有好日子过。可这远渡重洋的劳累还没过几天呢,日本人背信弃义。消息穿回来的时候,我真的是……恨不得自缢以谢天下。”郑芝龙说着,忍不住眼眶一红。
也就是兄弟儿子面前了,郑芝龙还能真情流露。
在外间,他真是想说几句心里话都不敢。
他是郑氏的主心骨,连主心骨都动摇了,那这队伍还有未来吗?
“大哥,何必如此。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大家跟着你来此,就是信任你。要是没有大哥,别说在日本的好日子,就是能不能活到现在,也是个未知数。”郑芝豹劝慰着。
郑森却明白症结在哪里,郑芝豹这么安慰,反而是加重郑芝龙的心理负担,于是开腔道:“父亲大人还请宽心,眼下虽然是有些小问题。但还不至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远的不说,对于我们而言,这不仅是一个危机,也是一个机遇呢。”
“哦?”都是些男子汉大丈夫,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感性很快就被抛却,郑芝龙听说有解决之法,提神了起来:“说说福松的计划。”
“原本,我还有些对我这计划不那么笃定。但最近,我又收到了一个新的消息。就是那大明使节也来了萨摩藩。有了这一环的加入,我反而对我这计划更有信心了。只不过,还是需要父亲大人来决断才好。”说着,郑芝龙轻轻地笑着,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这计划一开口,就得了郑芝豹满堂彩:“大哥有个好孩子啊。这计划一出,不仅原来的担忧烟消云散。更是能够让我郑氏重新焕发新生,更能解除此前所有忧虑呢。”
“是啊,是啊……”郑芝龙跟着点了点头,但很快却闭上眼睛,嘴巴上念念有词,又是一手摸着太阳穴,轻轻揉捏了起来。
似乎感觉到自己这个反应不对劲,郑芝龙轻咳一声,道:“福松的计划我看是可行的。我在想想,给孩子拾遗补缺一下。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了。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说着,郑芝龙就告别了郑森与郑芝豹,自己寻了一个房间里歇息了起来。
郑森自然不会无聊到怀疑郑芝龙会搞什么胡思乱想,但郑芝豹与郑芝龙朝夕相处,如何不熟悉自己这个兄长?
兄长不是那等优柔寡断之人,定然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想到这里,郑芝豹却是不由地皱眉了起来。但是,郑芝龙既然不想说,却也定然不会被自己追问出来。
想到这里,郑芝豹心中叹了口气,转而切入正题道:“福松,那王夫之你打过交道么?”
“没有打过交道,但能联络得上。父亲大人来之前,我已经书信过去一封。就在昨晚,已经收到了回信。信上,王大使的态度不错。我提了几点,王大使都明白了意思,流露出了几分有兴趣的话锋。总之,这是个好兆头。我有信心,定然能让那些日本人大吃一惊!”郑森成竹在胸。
……
王夫之被恭送着入驻了岛津家的一处别院里。那里本来是岛津家修筑的一个大型私人园林,只可惜一直以来都是财政短缺,最终只修筑了一个紧凑版本的。
想要修园林,日式风格固然有些意思。不过天下园林,当然是大明苏杭为先。故而,这处叫做月鸟园的园子也有几分中式的风格,让王夫之大感亲切,笑着笑纳。
一旦中日建交,王夫之也会有一个自己的大使官邸去住。不同于大使馆那是办公的场所,作为驻日大使,王夫之代表的是大明,代表的是皇帝陛下使节的颜面。那官邸修筑起来,也自然是一处园林别墅,大气、典雅,舒适。总之肯定涨面子。
岛津光久提供的月鸟园虽然肯定不如,却也十分尽心了。
宾主头回相见,彼此气氛融洽,至少在官方公开的场合之上,大家都表现得风度翩翩,礼仪周全。
作为驻外使节,王夫之不必让人担心,礼仪之邦出来的人物难道还会怕了这些繁文缛节?
当然,总的来说。
包括桦山久守在内的大多数岛津家家臣对于王夫之的第一印象都是十分有好感:温文儒雅,是个十分有君子风度的中华男子。
但是,这么一个君子风度的使节见了岛津光久的单独会谈以后,第一个话题就露出了十分不好惹的面目:“中日通商在即,我此行抵达萨摩藩,为的是两件事。第一,检查萨摩藩人员撤离的进度,在江户有司官员的见证之下,知会好萨摩藩具体的撤离行动表。第二,寻访日本各处适合的通商口岸。对于大明而言,中日毕竟曾经有过一段不那么愉快的历史。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对于通商都会有一些疑虑。不仅疑惑能不能赚到钱,更担忧能不能活着将钱赚回去。毕竟有句话说得好,有命赚没命花,是不是。可以透露给岛津阁下一个确切的消息:首次开埠的日本通商口岸名额只有……五个。”
王夫之侃侃而谈,岛津光久却是眉头紧锁。
第一个问题就已经很难缠了,没想到第二个问题更是尖锐。
首先是那句江户有司官员的见证,说是见证,还不是督促?至于知会二字用的更是嚣张。什么叫知会?那就是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决定了,现在告诉你一声,你照办就行。
萨摩藩毫无反抗之力。
在大明这位手持刀叉的厨师面前,只能换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来承受……
这是案板上肉的命运。
第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