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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春秋带着亲切的笑容道:“刘叔客气,末学后进,其实作诗作词的事我也不懂,这词……抄来的。”
哈哈……大家一起哄笑,太谦虚,太谦虚了,小小年纪,就这样谦虚,啧啧……回家揍那些没出息的熊孩子去,看看人家叶家的叶案首。
叶辰良不甘心,铁青着脸道:“此词道尽人间沧桑,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会作得出。”
意思就是说,我写不出,叶春秋怎么写得出。他是气疯了,才说这样让人反感的话。
叶春秋却是显然毫不在意地道:“堂兄,我本来就说这是抄来的啊。”
叶辰良气得又要吐血,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胡说!”叶老叔公发话了,道:“不是抄的。”
叶老叔公一下子抢了所有人的目光,却听叶老叔公道接着:“这首词,正是春秋他爹的生平写照,他爹出身叶家,也曾风光得意过,历经多少世事,春秋看在眼里,这才有所感悟,于是才有是非成败转头空,这首词,分明是用来安慰他爹的,怎么就春秋道不出人间沧桑呢,他父亲就是沧桑啊,耳濡目染,写出这首词也就不足为奇了。”
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啊,叶家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傻子,这首词的版权,不归叶家归谁,春秋不懂事啊,这么长脸的事还低调,我们还得仗着这首词出去吹吹牛呢,以后见到了文友、连襟什么的,也好有个吹嘘的资本,你看,我们叶家牛不牛,牛不牛,屁大的孩子都能做出这样的词,这是什么,这才是真正的诗书传家,是家教啊。
此处……应有掌声。
众人恍然大悟,刘甲长笑了:“是啦,是啦,我也看明白了,父子之情跃然于纸上啊,春秋了不起。”
“不愧是案首啊。”
叶辰良简直就是被人围殴,在别人眼里,一下子无足轻重起来,似乎他说什么,换来的都是一股嘲笑。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而散,女眷们已经先回各房去了,叶春秋和叶景孤零零的顶着月色回房,叶景喝得半醉,叶春秋不得不搀着他。
“儿啊……出息了啊,哈哈……案首,爹来问你,这案首是真的吗?那词是写给爹的吧,春秋懂事了,晓得疼爹了……”
“春秋,爹高兴啊,这辈子最高兴的就是这一回了,不不不,这是第三回,第一回是娶你娘,第二回是你出世的时候……”
又走了几步,终于酒醒了一些,脚步也开始不那么踉跄了,叶景似乎也觉得方才这样不像话,便摆出案首他爹的态度出来:“春秋,不可自傲,要好好上进,将来才有大出息。”
“春秋啊,爹不争气,可是你要争气,爹这辈子就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了。”
叶春秋听得耳朵长出茧来了,不知觉的,就到了自家院落,送摇摇晃晃的叶景回房,叶春秋心道好险,还好中途出了这么多事,否则老爹肯定要瞎捉摸狎妓的事,他若是知道,这狎妓的事是因自己而起,估计自己是难逃挨揍的节奏了。
回到房中,叶春秋倒是兴奋得没有睡意。
中了案首,若说不高兴那是假的,他能感受到,一个小小的县案首出来,顿时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同,比如老太公,眼中已经不再那样冷漠,比如羡慕嫉妒恨的二叔,比如喝得一塌糊涂的三叔,还有……其他的远亲近邻。
呼……万里长征才走了第一步,不可自满。
其实对叶春秋来说,最重要的是光脑在科举中的效果,既然县试有用,那么府试……院试……乡试……会试……
叶春秋不敢想啊。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两世为人地叶春秋怎会不明白,功名在这个时代对于一个人有多大的作用。
深吸一口气,反正睡不着了,练字。
他抖擞精神,脑子里依然还回荡着方才许多人的喝彩和夸耀,那不可置信的眼眸聚焦在自己身上,还有二叔与大兄铁青着脸的样子。
哈哈……铺开了白纸,叶春秋下笔。
因着这几日筹备着去县里见县令,这几乎是童生们的殊荣,所谓的过堂,其实就有面试的意思在,叶家对此格外的看重。
准备了两日,老太公那儿送了一身剪裁合体的衣衫来。
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这位叶家真正的一家之主,似乎对叶春秋这个私生子的态度有了一点松动,在这个家里,老太公就是土皇帝,决定着一大家子的人的命运,至少现在来说,老太公对自己的态度十分重要。
第十九章:威武县老爷
次日清早,叶春秋动身,叶三也随行,所以这一次不必大包小包的叶春秋亲自拎着,叶家平素不开的中门,如今因为要送四个童生,所以也特意开了,这是老太公特意吩咐过的。
叶春秋在这里看到了叶辰良,叶辰良虽然也换了新衣,却是一脸疲倦憔悴的样子,显得神情落魄,叶辰良看到叶春秋,脸就拉下来,叶春秋如沐春风的打招呼:“大兄好,春秋有礼……”
叶辰良本要冷笑,可是有外人在,却换了一副笑容,勉强和叶春秋寒暄。
一行人到了县城,因为沿途有几个仆役照顾,倒也省事,大家依然是在上回下榻的客栈安顿。
叶辰良的人缘不错,与其他两个一起来的族兄去街上采买东西了,另两个中了童生的族人年纪都是不小,自然不愿意和叶春秋这‘小屁孩子’玩,所以虽然是主仆十几人来,叶春秋却是形影单只。
叶春秋才不计较这些,躲在房里倒头大睡,傍晚时起来,叶三兴冲冲的给他带了饭菜上来,低声道:“辰良少爷又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叶三踟蹰了一下道:“少爷,方才我在楼下看到周夫子了。”
周夫子?
叶春秋的眼睛眯起来,就在自己考中案首的次日,这家伙便向叶老太公辞了馆,从此在叶家消失匿迹,周夫子是奉化人,相必也不会跑去其他地方,在奉化县里逗留很正常,不过他来县城做什么?
难道想要报复自己?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叶春秋对叶三道:“你在楼下守着,看大兄什么时候回来。”
一夜过去,曙光初露,叶春秋依然起了个大早,这是他养成的习惯,这里不是叶家,所以也没有什么开阔的地方锻炼,叶春秋索性就在自己屋子里做了几套体操,等到浑身是汗的时候,本想练习行书,可是想了想,待会儿就要去县学,索性作罢。
清早叶三兴冲冲的赶来,道:“少爷,辰良少爷昨夜子时回来的,带着酒气。”
带着酒气……
叶春秋眼睛眯起来,大兄爱和人打交道这没有错,叶家的交际花嘛,天天招蜂引蝶装逼吹牛什么的,叶春秋早就习惯了。可是叶春秋就是觉得这一次有些不同寻常。
夜半三更的,还和人去喝酒,喝酒的人是谁?
难道周夫子?
只是时辰不早,叶春秋来不及多想,洗漱一番,楼下几个住在这儿的新晋童生早就在这等了。
众人急着去见县令,奉化的王县令官声很好,能蒙县令亲自召见,这确实是一件与有荣焉的事,不可怠慢,所以童生们一齐到了县学,紧接着便有差役安排他们进去,在廊下等候。
奉化的县学规模宏大,不过却显得有些老旧,叶春秋是案首,所以站在首位,远处就是明伦堂,明伦堂的建筑新一些,几乎县学的每一次修葺,有钱了明伦堂要重修,没钱了,其他地方都可以不顾,唯独大成殿和明伦堂却是绝不能忽视,这是县学的脸面,最是紧要,在这恢弘的建筑之外,数十个差役一字排开,又有县中官吏在此久侯,叶春秋本以为县令已在堂中等了,可是过不多时,却听到县学外传出锣鼓声,紧接着王县令带着一干差役进来,他没有看廊下的童生,径直在众官吏的陪同下进了明伦堂,才有差役过来道:“诸生入见。”
好大的架子。
话说叶春秋还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来着,好歹也是过关斩将,好歹也算是斩了几百个像叶俊才那样的‘废柴’才跻身进了童生的行列。
叶春秋对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还是很自信的。本以为今日的场面会像自己脑补的那样,县老爷笑容可掬、嘘寒问暖,谁晓得这样的灰头土脸。
他当先打头,与诸生一道鱼贯入明伦堂。
抬头一看,便见到了孔圣的画像,上悬匾额‘万世师表’四字。王县令蛮谦虚的,没有坐在孔圣和万世师表的匾额下,而是侧坐一边,县中教谕则坐在右手方向。
叶春秋来之前晓得一些规矩,乖乖的和诸生先向孔圣的画像行弟子礼,而后一起向王县令行礼。
“治下童生见过父母大人。”
王县令眼眸只是阖了阖,懒洋洋的样子:“嗯,不必多礼。”
没有太多客气,叶春秋心里挺憋屈的,话说,好歹也是知识分子好吗,这王县令不是素来被本县人称赞他官声卓著、遗爱民间,最重教化的吗?我是案首呀,是你教化出来的杰出人物,怎么瞧着,像是没睡醒似的,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众人接着又向教谕行礼,这教谕也只是皮笑肉不笑一下,颌首点头。
然后众人一字排开,便是听领导讲话了,王县令开始之乎者也,叶春秋听不懂,傻乎乎的,县令是在夸我们吗?于是打开光脑,将他一段话截进去,我去,这哪里是什么领导讲话,分明就是诫子书中的内容:“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
啰嗦一大通还不是自己的话,这位王县令,倒是真够敷衍的。
王县令的话说到一半,居然还累了。
没错,这位县中的大领导才说几十句话,就顿了口,有差役揣摩他的心意,忙是给他递了一盏茶来,他才慢悠悠的呷了一口,像是缓过了神,继续滔滔不绝:“非志无以成学。慆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冶性……”
一干童生像孙子一样垂着头假装自己听得很认真。
王县令边喝茶边引经据典,他甚至懒得抬头去看这些童生。
走过场而已,对于王县令这一县之主来说,是何等大的官,况且人家是堂堂进士出身,怎么会对一群童生感兴趣。
叶春秋显然不太明白所谓的童生和王县令之间有多大的鸿沟。
你今日是童生,明日考了府试才有了参加秀才考试的资格,即便你过五关斩六将成了秀才,那也勉强只有可以坐着和县令说话的资格而已,离真正的统治阶级差了十万八千里。
王县令每年都要录取数十上百个童生,即便你出类拔萃,可是这江南出类拔萃的人比狗还多,多少人曾经一鸣惊人,最后连个秀才都考不中,堂堂一县父母,管着这么多事,今日不过是履行约定成俗的义务,连自己讲话稿都不酝酿,直接信手捏来一些经典,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
爱听听,不听就滚!
说到最后,王县令似乎也厌了,看到这群童生就讨厌啊,瞧他们一个个没有朝气的样子,罢,走完了过场,还有事要办,于是把茶盏一放,总算开始要客气一二,他含笑道:“哪一位是叶春秋?”
终于来了,叶春秋眼眸一亮,我就说嘛,好歹是案首,肯定还是要区别对待的。
叶春秋上前一步,道:“学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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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争田
王县令上下打量叶春秋,又狐疑了,禁不住道:“本县在哪里见过你吗?”
这句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然后一句更耳熟的话让叶春秋想要撞墙。
侧立一旁的胥吏笑吟吟的道:“大人,叶春秋的生父是叶景,河西叶家的大老爷。大人,这是活脱脱的小叶景啊。”
王县令又恍然大悟,笑了:“噢,原来如此,后生可畏,叶……”说到这里,王县令又微愣了一下,身侧的胥吏提醒:“春秋,叶春秋……”
王县令八成脸皮很厚,哂然笑了:“对,叶春秋,你此次考得很好,文章……本官略看过,颇为老辣,本县点你为案首,望你不可自满,下月就是府试,好好用心。”
叶春秋已经彻底对王县令没什么兴趣了,连自己名字都忘了,还说什么看重自己,逗我玩呢,他作揖敷衍:“是。”
王县令也懒得再说,吩咐了教谕几句,便起身离去。
那教谕见县令走了,这才有了出头的机会,便又开始板着脸,开始絮絮叨叨……
一日下来,除了身心疲惫,实在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