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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的话听不甚清了,叶春秋却也晓得那人嘴里吐不出好话,心里禁不住一笑,肚子饿了,还是果腹要紧,他家老爷能不能解得开那些残局,和我有什么关系?
……
老者已上了藤轿,脸上郁郁不乐,有一种抓狂的冲动,看着那少年已回了庐舍,晓得今日是要空手而归了,哎……今夜看来又要苦思冥想一阵了,念及于此,心里莫名烦躁,为什么就解不开呢,不如……
他心念一动,道:“来福。”
“老爷有什么吩咐。”
老者坐在轿里掸了掸自己孝服上的灰尘,不露声色地道:“打道回府,噢,这几日,你去南京一趟,老夫要修书一封,与松山兄讨教一下棋艺。”
来福忙道:“是。”他心里知道,老爷这是无计可施,只好寻自己的棋友协助了,想到那少年居然用几副残局让自己老爷茶饭不思,他心里不禁有些恼怒。
第三十一章:府里有人
叶春秋随着叶景回到了叶家,刚刚进门,门子便道:“太老爷听说今日春秋少爷回来,说让春秋少爷去太老爷那儿用饭。”
叶春秋知道老太公也很看重自己在这次府试中的表现,便和叶景分道扬镳,去寻老爷子。
叶老太公的病好了,显然精神矍铄,尤其是大房孙子去了河东读书,二房的大孙子也很争气,每日都在府中刻苦读书,有闲就来这里陪伴自己,本来老太公是不想见叶春秋的,祖孙二人毕竟还有隔阂,可是想到王县令上次说的一些话,让他陡然对叶春秋抱有很大的期望,还是见一见的好。
叶辰良也早就来了,叶辰良比半月之前要沉稳了许多,脸上的青肿也消了,在老太公面前更加乖巧。
叶春秋进来,给老太公行了礼,又对叶辰良作揖:“大兄好。”
老太公乐了:“瘦了……在河东那儿读书想必很辛苦,不过河东那儿曾是黄御史少年时读书的地方,去去也好,沾沾他的文气。”
对黄家叶老太公不再愤愤不平了,两家似乎有修好的意思,前几日,黄家还送了一些礼来,让叶老太公心里好受了许多。
叶辰良对叶春秋只剩下了满腔的妒意,叶春秋竟然能去河东读书,这个大脚妇人生出的儿子,真是糟践了那一处幽静的地方。
叶辰良几乎可以料定,叶春秋依然还是那个渣渣,可是他为何会中案首,为何会有那么多优异的表现呢?
不及多想,叶辰良顺着老太爷的话道:“大父,春秋越来越懂事了,我听说,他在河东很用功,这一次府试是必中的,说不准,又能中一个案首呢。”
叶春秋心里笑了,这个大兄是在挤兑自己呢,即便是中了一个县试的案首,可是奉化县毕竟不是文风鼎盛的地方,至少近几十年,还没有一个奉化的县案首成为府试第一,叶辰良故意这样说,分明就是捧杀啊。
老太公听了却是很高兴,不断的捋须,笑着说:“若是如此,那就真正光耀门楣了,辰良也要好好努力。”
用饭的时候,叶辰良不断道:“大父,我要多多向春秋学习,春秋悬梁刺股,读书很用功。”
叶春秋笑嘻嘻地道:“大兄用功比我多,我哪里比得上。”
哼哼,捧杀吧,捧杀吧,随你怎样捧杀,反正不掉我一块肉。
用罢了饭,又是喝茶,老太公勉励了一番,才让二人回去,于是叶春秋和叶辰良告辞出去。
出了老太公的院落,叶辰良叫住叶春秋,道:“春秋,春秋,你是明日成行吗?我舅舅明日派车马来送我们去宁波府,啊呀……不知道有没有位置,我得去帮你问问,最好你随我一道去,沿途也有照应。”
叶辰良的娘舅在宁波府里公干,虽然只是个不值一提的书吏,不过据说混得还算不错,听说自己的外甥要进行府试,便叫了人来接。
“哦。”叶春秋也不知道自己父亲会有什么安排,叶辰良虽然假惺惺的,却也没有必要戳穿他**裸的炫耀之情:“大兄若是有位置,同去也好。”
叶辰良眉飞色舞,道:“同去就好极了,我正有许多的学问要请教你,你和我是兄弟,你现在是县案首,我也与有荣焉,前几****修书给了几个外县的朋友,一直都在称赞你的学问,等到了宁波府,为兄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认识。”
叶辰良一下子改变了态度,叶春秋假若当真只有十一二岁,怕是早就被他蒙了,偏偏叶春秋两世为人,你这种小伎俩,还敢班门弄斧,扑街去吧。
反正他说什么,自己就应什么,叶春秋痛快地答应下来:“好极了。”
见叶春秋告辞去远,叶辰良看着这个个子只有自己肩膀高的小堂弟,眼眸里掠过一丝冷色。
哼……看你的运气能到什么时候!
次日清早,叶景便来叫唤:“春秋,春秋,快起来,要去府城了,二房那儿叫你速去呢。”
叶春秋迷迷糊糊地起来,听到二房那边叫自己动身,想不到叶辰良果然是‘言而有信’,当真叫上自己同去。
不过,这位总想给自己挖坑的堂兄又在玩什么花样?
也罢,先起了再说。
叶春秋洗漱、穿衣,叶景一直在外头等,早给他准备好了行囊,叶三也及时到了,既是去府试,路途可比去县里远得多,叶三正好可以沿途照料。
临行时,叶景不断嘱咐,道:“荷包里有些散碎的钱,你平时花销用的,在你的包袱里则有三两银子,可用来应急,叶三那儿也藏了一些钱,他照料你起居不妨事。真要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难事,跟你堂兄打个招呼,他们总能想办法妥善处置,人在外头,却不可滋事,莫要与人发生口角,那儿不是奉化,许多事,家里也是鞭长莫及。晓得了吗?时候不早了,本来为父想托叶虎赶车送送你,不过既然辰良那儿约你同去,你和良辰相伴也好,快去吧。”
叶春秋带着叶三匆匆到了中门,外头果然已经有了两辆大车,前头的车装饰得倒还尚可,后头那辆就惨不忍睹了,连个车棚都没有,上头还堆砌着一袋袋的粮食,麻布上硕大的宁波通判厅的字样。
还是官车……
叶春秋哭笑不得,听到动静,前头的车已是掀开了帘子,露出了叶辰良人畜无害的脸,他惊喜道:“春秋,等你很久了,你瞧,我阿舅的车昨夜才到,正好宁波府要来这儿收些粮,娘舅便托人调了两辆官车来,只是可惜得很……”他一脸遗憾的样子:“只有两辆车,这辆车我要堆放书籍和行李,还要在车里看看书,只怕容不下你,你坐后头那辆车吧。”
叶春秋顿时恼火。
后头这辆车能坐人吗?你宁愿放行李也不肯让我坐,若是去县里倒也罢了,可是现在去的是宁波,要赶几天的路,一路日晒雨淋,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难道让我蜷在毡布里?
叶辰良看叶春秋的脸拉下来,心里却是绷住笑。
他满是为叶春秋遗憾的口吻:“春秋,你先委屈委屈,半途若是下了雨,我让你在我的车里躲躲雨,你看,这可是官车,是宁波通判厅的车马,寻常人哪里坐得到,县老爷的轿子也没这样舒服呢,快走吧,再不走,天夜之前就赶不到奉化县安顿一晚了。”
叶春秋才不信半途上若是真的下了雨,叶辰良会让他进自己的车里躲雨,这个大兄的小鸡肚肠,他早就见识得多了,叶春秋撇撇嘴道:“算了,大兄先去,我随后让叶虎送一送。”
叶辰良笑了:“啊……春秋不与我同去啊,不过可惜叶虎清早便出了门,我娘让他赶车去临县采买东西了,明日晚上才回来,那个时候,就算春秋要出发,怕也来不及。春秋啊,我们是去宁波府试,又不是去享清福,只是让你将就几日而已,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现苦其心志……”
原来他早就谋划好了,先是说让自己同去,然后再借机把赶车的叶虎差遣开,叶春秋心里恼火,却是不露声色。
第三十二章:承蒙垂青
叶辰良心里得意极了,他知道,这一次自己这个堂弟是非跟自己同去不可了,到时自己在车厢里读读书、睡睡觉,中途下雨了才好,后车帘车篷都没有,淋他个落汤鸡,就算不下雨,这样的烈日炎炎也够他受了。
正在这时,远处却有一队车马粼粼而来,叶辰良愣了一下,却不知是哪里来的车马,便听有人招呼道:“春秋贤侄,春秋贤侄……”叶辰良探出头去看,竟是黄荆,黄荆从车上跳下来,道:“看来我赶得及,不是早说了坐我们黄家的车去宁波府?”
叶春秋愣了一下,他倒是记得黄荆当初提过一次,不过那时候也只是以为随口一说,例行的客套而已,想不到黄荆居然如此守信,果真来了。
他上前给黄荆行礼:“黄世叔。”
黄荆满脸笑意道:“恰好我要去宁波一趟,本是昨日就要成行的,不过料想着你今日要去赶考,所以就多侯了一日,本来清早就要来,可惜还是被俗务耽搁了,总算还来得及,快上车。”
这明显是自己的亲戚还不如别人家好啊。
叶春秋忙是感谢,瞥了叶辰良一眼,见叶辰良脸色铁青,叶辰良想要给黄荆打个招呼,毕竟叶黄两家已经修好,而且黄家近来出了个御史,若是交好黄家,对自己很有帮助。可是黄荆眼里只有叶春秋,看都没看他一眼,这让他很是沮丧,何况……黄家特地来叶家接叶春秋,更让他妒火燃烧起来。
哼……有什么了不起,黄家的车,哪有我娘舅的官车好坐,他心里这样安慰了自己一句。
叶春秋正待要上车,一面和黄荆寒暄,叶辰良放下帘子,也准备催促车夫前行。
谁知远处传来马蹄声,只见一个差人气喘吁吁地飞马而来,大叫道:“哪位是春秋少爷……”
叶辰良又禁止住不动了,他忍不住掀开帘子,见一个差役模样的人勒住了马,道:“我家县尊听说春秋少爷要去赶考,说是待会儿过奉化县的时候可在县里下榻一日。县中刘教谕明日也要去宁波府城公干,刘教谕也吩咐,说是到时候与春秋少爷同去。”
“啊……”叶辰良一下子愣住。
王县令这是吃了**汤吗?春秋这个小童生要去赶考,他也关注……还有……刘教谕必定是个马屁精,他凑个什么热闹。
不过……王县令对于叶辰良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至于刘教谕,虽只是个八品的学官,可是叶辰良想要和刘教谕说上话,那至少也得过五关、斩六将成为了秀才,这才有了到教谕面前拱手作揖自称学生的资格,这对叶辰良来说,也是高不可攀。
叶辰良咬着唇,脸色阴沉得可怕。
那一边叶春秋应下了差役,便回身过来,对叶辰良道:“大兄,本来我还想和你同行来着,只是黄世叔热情相邀,明日又要与刘教谕同行,真是天公不作美,春秋先行一步,大兄,到时候我们宁波再会。”
叶辰良很是恼火,却又碍着黄荆在,很是尴尬:“去吧,去吧,到了宁波,我住在娘舅家,到时候来会你。”
………………
黄荆对叶春秋一路很是照顾,跟他同处,倒是很愉快,当然……叶春秋心里也知道,黄家和自己的感情是建立于利益共生的基础上,自己念的那首诗已经传开了,那位黄御史现在获得了刚正不阿、公私分明的美名,对于黄御史来说帮助极大,将来吏部若是功考,肯定是有黄御史好评的,毕竟这样好名声的御史,若是你给他一个差评,必定会招致非议,还不如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也跟着沾一点光。
官僚体系中的许多潜规则,叶春秋也只是一知半解,不过从黄荆对自己热络的态度来看,显然他想继续将这段佳话保持下去,叶家和黄家的关系越和睦,那一段公堂上的故事方才更引人瞩目。
夜里在县里住下,叶春秋和黄荆一道去拜谒了王县令,王县令很是高兴,狠狠地勉力了叶春秋一番。等到次日的时候,刘教谕的轿子便到了黄家的别院,叶春秋现在只是童生,只有将来考上了秀才,方才有和刘教谕打交道的机会,现在却有了同行的机会,先接触接触这位未来的‘恩师’,也是一件好事。
刘教谕和蔼可亲,也很健谈,不过说话时总是要摇头晃脑,脖子又是细长,叶春秋经常很担心他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脑袋摇下来,所以尽量不敢去询问什么,否则一旦滋长了他的谈兴,他又要剧烈的晃着脑袋之乎者也一通,这尼玛的要是酿成了人间惨剧,叶春秋会感觉很内疚。
好在刘教谕和叶春秋同行,不过是因为王县令对叶春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