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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气得跺脚:“怎么不急,你难道没听到消息吗?春秋要遭罪了,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若是给人……”
邓健却是摇头晃脑地道:“哎,所以说你是粗人……你懂个什么,朝廷虽然出了害群之马,不是还有忠良吗?有忠良在朝,怕个什么?”
钱谦怒气冲冲地道:“若是有忠良,这世道怎会如此?你看看,你天天说忠良、忠良,可是我看到百姓不是照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邓健怒了,放下窝头,气冲冲地道:“哪……哪有这样严重,当今天子虽然不甚圣明,可也是爱护百姓的,罢罢罢,等我吃完这个窝头再和你讲道理。”
好不容易地拉着邓健出了门,钱谦让他骑马,自己在前头牵着,钱谦再三嘱咐:“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春秋和咱们都是一路南来的吧,总要相互照应着,噢,前些日子,广济寺的大和尚跟我说,说我撞贵人呢,这贵人是文曲星,我仔细琢磨过了,这做官哪,不但要靠使钱,还要靠运,这运势是最重要的……”
“什么?你还使钱……你使钱给谁了?”骑在马上觉得肚子还是有些空空的邓健揉揉肚子,眼睛眯起来,御史的本能,让他察觉出了什么。
一下子警觉过来的钱谦忙是三缄其口,不再说话了。
…………
午门已开,百官鱼贯而入。
雨后放晴,地上却依旧是湿润润的,脚下的官靴已经湿了,城楼上的钟鼓声,为首的刘健脸色沉重,领着百官至保和殿。
所有人分班站定,大殿中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叶春秋站在了人群之中,显得很不起眼,可是依然有许多人偷偷朝自己看来。
他显得内心很平静,只是目光却一直落在不远处的朱学士身上。
焦黄中今日没来,依然还被拘押在礼部里。
可是当朱学士入殿的时候,叶春秋就一直注意到了他,叶春秋是真的将这个人厌恶到了骨子里,不过此时他不露声色,只将这股杀心潜藏在心底。
朱德海似乎察觉到了一股恶意的目光,便回头看一眼,见到了叶春秋,微微笑了,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这时,刘瑾徐徐入殿,手提着拂尘,朗声道:“陛下有疾,今儿的廷议,请诸公自行议政。来人,给几位年高德重的老臣赐坐。”
这都是老规矩,所谓年高德重,并不是当真让年纪老迈的人坐着,能坐在这里的人不多,只有几个阁老,还有各部的尚书。
于是有小宦官搬了锦墩来,阁臣和诸部堂曲径分明的坐下,又有宦官给每人斟了一盏茶来,作为首辅大学士的刘健接过茶盏,并不去喝,只是悠悠然地闲坐。
在他的下首,则是李东阳,李东阳低头揭开茶盖吹着茶中的茶沫,似乎对眼前的事事不关己。
而再下首,正是谢迁,谢迁瞪着眼,看着对面的焦芳人等,不露声色。
其余坐在一边的还有赵旉等尚书,他们各自表情不一,却都好像商量好了的,表现出了异常的从容。
与他们相对的,则是焦芳、张彩人等,刘瑾也笑呵呵地站在了焦芳的一边。
焦芳对于谢迁投来的目光不以为意,显得风淡云轻,似乎对于自己儿子的死活,根本没有任何的关心。
张彩脸上带着笑,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殿下的群臣,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刘瑾僵着脸,一双眸子来回打量和转悠,只是他嘴角浮出来的森森笑意,却令人不禁生寒。
没有人说话,大殿中落针可闻,这些平时理应站出来主持廷议的诸公们,现在竟一个个三缄其口。
只是每一个人都露出好整以暇的样子,一个个浑不在意的模样。
不过……这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有人徐徐出班,到了殿中,道:“下官有事要奏。”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九章:私通(第六更)
出班的这人面生,是个年轻御史,他凛然正色道:“下官听闻都察院御史焦黄中胆大包天,以下犯上,此事可是有的吗?一个小小御史,居然想要痛殴上官,要痛打佥都御史,真是骇人听闻之事,下官知道他既敢这样做,必定有所依仗,可是纲常伦理,却由不得别人不说,天下人悠悠之口,怎么禁得住?下官恳请罢黜焦黄中,以正视听。”
他侃侃而谈的时候,刘健开始低头喝茶,眼睛看都没有看这御史一眼,一口茶饮尽,似乎还沉浸在茶水之中,眼眸阖起来,回味着口齿中的茶香。
李东阳淡然从容的样子,不过依然是恭谨地欠身坐着,似乎是在洗耳恭听,只是眼睛却落在地上的铜砖上,似乎这铜砖有什么有趣之处。
谢迁呵呵一笑,目光如刀,朝焦芳的面上划过。
至于赵旉等人,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焦芳依旧面带微笑,这个时候,似乎他与张彩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什么,可又不像商议什么大事,张彩甚至噗嗤一声,不禁失笑起来。
这御史话音落下,又有人出来道:“下官也有事要奏……”
此时最紧张的,莫过于专门负责记录此次廷议的翰林官,他下笔飞快,觉得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这人正色道:“下官要弹劾的是叶春秋……”
张彩在那儿轻轻地给焦芳咬着耳朵,刘瑾则是一脸困顿的样子打着哈欠,手上的拂尘软绵绵地搭在手上,摇摇欲坠。
“下官要弹劾焦黄中……”这时候,佥都御史邓健气冲冲地出来。
焦芳似乎已经和张彩说笑完了,便舒服地坐在锦墩上,面上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此人不但以下犯上,更是无耻之极,下官听人说,他在河南院试,就有过舞弊的传闻,下官虽是捕风捉影,可是他出身名门……此事还是彻查清楚为好。他自为官之后,行止轻浮,仗着有个身居高位的爹,跋扈京师,恶贯满盈……”
焦芳的眼睛别有深意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刘健。
刘健却在这时朝一个宦官招了招手,将空空如也的茶盏交在他的手里,那宦官会意,忙是换茶去了。
焦芳笑吟吟地收回了目光,焦黄中还牵涉到了科举弊案……凡是和科举弊案沾边的事,都是非同小可,虽然御史可以捕风捉影,可是自佥都御史口中说出来,朝廷是想不办也不成了。
焦芳却依旧是没事人的模样,端起了茶盏,轻呷了口茶,然后抿抿嘴。
整个保和殿已像炸开锅了一样,自当今天子登基以来,从来未有过大臣们在这保和殿上相互攻讦的事。
“叶春秋毒杀天子,罪无可恕……”又有人站了出来,义愤填膺道:“天子就在病中,至今性命垂危,何也?”此人厉声道:“正是因为这叶春秋炼的药有问题,可是为何查办此事屡有阻碍,到底是谁在袒护这叶春秋,今儿不说清楚,我便撞死这里。”
说话的是吏科给事中。
别看给事中官小,权利却是很大,直接对天子负责,相当于是部堂里的监军,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大有一副随时要拼命的架势。
“胡说!”邓健怒气冲冲地道:“那叶春秋的药,在进呈宫中之前就已经验过,为何别人无事,天子就有事?”
“我可以作证!”正说着,有人站了出来。
是朱德海……
朱德海出来的时候,终于还是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连刘健、谢迁都不由朝他看了一眼,而焦芳依旧是不露声色的样子,面带微笑。
朱德海道:“这件事,我已查清楚了,确实是叶春秋所为无疑。”
那大理寺少卿赵旉突然冷笑道:“何以见得?”
朱德海正色道:“因为他私通教匪……”
私通教匪……
“谁是教匪?”赵旉是大理寺少卿,深谙刑名,知道这个指控非同小可:“叶春秋分明诛杀了教匪,立了大功,你怎可如此颠倒黑白?”
朱德海肃然道:“这是教匪的苦肉计,实则却是借此取信朝廷,据我所知,教匪的头目就在京中,还欺瞒了朝廷,被敕为真人,她与叶春秋关系匪浅,叶春秋炼药时,曾多次留宿在她那里,叶春秋,你出来,你说是不是?”
在人群之中的叶春秋,一直冷眼旁观。
谢迁的计策显然很简单,焦芳攻讦叶春秋,而谢迁就全力将焦黄中往死里整,逼迫焦芳围魏救赵,如此方能占据主动权。
可是任谁也没有想到,焦芳依旧死拽着自己不撒手,颇有一副宁愿让焦黄中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意思。
这人太沉得住气了。
这些庙堂上的人物们,有点儿像是在玩干瞪眼的游戏,表面上每一个人都是波澜不惊,而实则却是暗潮汹涌。
现在……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叶春秋淡然而出,朝着众人行了礼,才向朱德海作揖,道:“下官叶春秋见过朱学士。”
朱德海冷笑道:“叶春秋,你现在可知罪吗?”
叶春秋平静地道:“下官何罪之有?”
朱德海冷冷地道:“你勾结白莲教教匪,难道还想抵赖吗?”
叶春秋奇怪地看着他问道:“哦?勾结白莲教教匪?朱学士,你这话,未免也太可笑了吧,下官诛杀教匪有功,人所共知,怎么到了朱学士口里,就变了样子呢?”
许多人纷纷跳出来,厉声道:“朱德海,你好大的胆子,如此污蔑……”
“这是侮辱大臣,其罪当诛……”
刘健这时候眉头却是皱起来,他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妙。
便是谢迁也不由狠狠地朝焦芳看去,万万想不到,焦芳这些人会从教匪这一方面入手,明明不可能的事……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焦芳依然镇定自若,却是不禁与刘瑾对视一眼,二人相视而笑。
朱德海显得得意洋洋,面对叶春秋的责问,却是道:“我有证据。”
证据……
叶春秋看着他:“敢问有何凭据?”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章:怒不可遏(第七更)
朱德海冷冷地看着叶春秋,一副完全没有将叶春秋放在眼里的样子,道:“那教匪湘莲,已为我们拿了。”
什么……
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竟拿了朝廷册封的真人,他一个翰林学士,是谁给他这样大的胆子。
几乎可以想象,一个女子被这些人拿了,会是什么下场。
叶春秋眼眸一沉,目中掠过了凶光,其实他依旧是低估了这些人底线,他曾在脑海里无数次模拟过对方的套路,原本以为,这些人会对自己下手,甚至可能对自己的父亲下手,他想过太多太多可能,可是唯独没有想到他们的目标是湘莲。
叶春秋将拳头攥起,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一字一句地问:“然后呢?”
朱德海挑了挑眉,得意非凡地道:“然后……自然是她已经招供,呵……她是朝廷册封的真人没错,可是事急从权,事涉天子安危,这件事,鸿胪寺那边也是批准了的。”
鸿胪寺是管理zong教的机构,他们既然批准,虽然依然也算是违法乱纪,可是朱德海侃侃而谈,说是事涉天子安危,显然只要钉死了叶春秋,他们反而无过,甚至还可能因为发现了谋害天子的大案,有功也是未必。
所有人都不禁倒吸口凉气。
便连刘健也有些坐不住了,谢迁很想痛斥,却被一旁的李东阳轻轻拉住他,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意思仿佛是说,现在不必出头,且看他到底有什么证据再说。
谢迁忍住怒火,冷着脸,一言不发。
却见朱德海从袖中抽出一份口供,看着叶春秋,嘲弄似的道:“这里头已将实情的经过说得清清楚楚了。叶春秋,需要本官来解释一二吗?”
顿了一下,朱德海便直接道:“这湘莲亲口承认,嗯……她说……你叶春秋早就是白莲教的信众,他们一心要弑杀天子,可是终究不得其法,毕竟宫中禁卫森严,因此便上演了一出苦肉计,故意借由你来大破白莲教,牺牲掉一些教匪,取得朝廷信重,而后炼制丹药,毒杀天子,等天子驾崩,你们方才里应外合,在京师举事,想要谋篡江山,叶春秋,事到如今,你知罪吗?你看,这上头有签字画押,嗯,是无法抵赖的……”
叶春秋面色越冷:“湘莲人在哪里?”
朱德海嘲弄地看着叶春秋道:“她?呵……”
叶春秋继续逼问:“人在哪里?”
一股怒火自叶春秋的心口窜出来,他可以清晰看到朱学士脸上的得意之色,可以看到他嘴角上勾起的笑容,可以看到他眼睛里看向自己的怨毒。
叶春秋从没有这样的愤怒,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