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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叶景端坐在钦差的行辕,文武官吏已来了不少,许多人心里都透着不安。
叛乱已经结束了,可是显然,许多人是失职的,他们面对安化王叛乱时,大多选择了沉默,甚至还有人选择了依附,如今他们已经无路可走,叶景却是不厌其烦地对他们道:“这一切都是朱寘鐇的过失,与你们无关,诸位放心,陛下圣明,自然知晓好歹,且不要怕,我与犬子会上书为大家求情,你们处在边陲,那中官的恶行,我们父子也略有耳闻,这是官逼民反,又恰逢这安化王狼子野心所致,诸位放宽了心就是,依旧官复原职,武官要约束自己的部众,而文官依旧在各自官署中处理公务,现在宁夏满目疮痍,百废待举,一个不好,就可能给番人可趁之机。”
众人听了,心中还是不安,好在叶景老成,说的话又是掏心掏肺,便都感激地看着叶景,纷纷道:“大人活命之恩,下官人等,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叶景终究是厚道人,安抚的事交给他,确实是最合适不过,于是叶景道:“不必如此,今日之事,本官就不再过问了,朝廷命本官来接替那周东度清查屯田之事,而今周东度已是为乱兵所杀,也算是咎由自取,因此,本官望诸位能各安本份,本官而今即为中官,自然也与诸位同心协力,革除一些弊政,如此,关西方能安定,使军民能安心生产。”
到了这个份上,若是朝廷当真秋后算账倒也罢了,一旦朝廷当真在叶家父子的劝说之下,依旧任用在座诸人,这就真正是活命之恩、恩同再造了。
(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四章:归心似箭(第六更)
边关这种地方,不比江南那些富饶之地,这里的人生活简朴,性情也要实诚一些,虽然不至于都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是叶景但有差遣,却是无人敢拒绝的。
只要这叶景不是倒行逆施,效仿那周东度,甚至只要节制一些,都可换来大家的感激涕零。
终究是因为宁夏已受了数年的中官之苦,对他们来说,情况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再坏,根本就无法去想象了。
所以只要稍稍做出一丁点善政,便足以让人称颂。
叶景的心里岂会不知,自家儿子让自己来做这个‘好人’,怕就是存了这个心思吧。叶景终究还是身负了接替周东度的职责,虽然此前是来背黑锅的,可是现在……结果却是截然不同。
叶景又是吩咐了几句,让大家各司其职,各安其份,接着命人抄了几份榜文,四处张贴,再之后便是清点粮库、武库,还有收拢残兵。
这些本地的文武官吏,很快就起到了作用,他们终究盘踞在这里多年,对治下的事知根知底,一旦决心将功补过,这时候是绝不敢偷懒的,只一两日的功夫,宁夏便恢复如初。
便是连那些尸首,也都进行了收殓和掩埋,这时代的人,讲究的是入土为安,两位中官的动作,并没有过份,甚至对于乱兵的家属,也不曾侵犯。
相较于叶景忙于应付各种人物,叶春秋则是躲在房里,开始搜肠刮肚地想着上捷报的事。
现在安定的还只是宁夏城和附近的州府,可是再远一些,只怕还有混乱,朝廷差不多在七八天后,也该收到安化王谋反的消息了,叶春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报捷,乃是因为他必须详尽地奏报前因后果,否则朝廷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对安化王的乱党进行杀戮,这就有违了叶春秋的初衷。
他索性将所有的问题都归咎在周东度和安化王二人的身上,等到一份奏疏洋洋洒洒上万言写出,已是三日之后的事,除此之外,还有对忠烈之士的提及,那被诛杀的十几个官员,也请朝廷进行褒奖和抚恤。
刚刚叫人将奏疏寄出,叶景却是急匆匆地跑来:“春秋,春秋……”
叶春秋从未见过叶景这样的激动过,等到叶景冲进来,竟像孩子似的,捋着袖子露着手臂道:“春秋,老太公……老太公让人快马送来了书信。”
叶春秋很悲哀地看着叶景,他很能体会叶景的孝心,或许是离家久了,对叶老太公日夜思念吧,现在叶老太公只是来了一封书信而已,老爹就乐成了这个样子。
哎……愚忠愚孝啊。
可是当初,既然如此孝顺,为何要和自己的娘私奔呢?
想到这个,叶春秋心中一凛,可见他娘在老爹的心中分量何其之重。
他正待说话,叶景却是一把抓住叶春秋的肩,语气激动地道:“静初……静初有了身孕……有身孕了……”
轰隆……
叶春秋瞪直了眼睛,宛如一声炸雷,竟是让叶春秋顿时石化了。
静初有身孕了?自己要有孩子了?
他有点站不稳,禁不住道:“谁的?”
叶春秋只是条件反射罢了,倒不是当真疑心,只是听到这消息,一时慌张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好,又许是受了后世风气的影响也是未必……
叶景却是顿时暴跳如雷,居然如孩子一般一把掐住叶春秋的脖子道:“逆子,逆子啊……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你……你说这样的话,真真是猪狗不如。”
好不容易叶景放开了他,叶春秋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却满是喜悦地道:“儿子知错了,呀……我有孩子了?”
虽然讨厌熊孩子,可这完全是因为熊孩子是别人家的啊。
所以得知这个消息,叶春秋陡然地在心里生出了一股暖流,他忙是接过叶景手中的书信来看,果然是叶老太公送来的,嗯,静初有了身孕,千真万确。
嗯?竟是腹中隐隐作痛?叶春秋不由地皱起了眉,虽然在书信中,叶老太公只说并无大碍,可是叶春秋不禁开始担忧起来,真的没有大碍吗?这个时代,身怀六甲的危险性实在太高了,即便是后世,都有诸多现代医学无法规避的问题,何况是几百年前的现在?
叶春秋越看越是忧心,不禁道:“爹,静初只怕……”
叶景是早就细看过书信的,看着叶春秋脸上明显的忧虑之色,这才意识到什么,不知道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叶春秋,忙是道:“或许只是你大父危言耸听罢了,你不必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叶春秋想了想,才道:“儿子略懂一些医术,若是不能伴在静初的身边,只恐放心不下,现在宁夏已是平定,父亲乃是中官,理当在此清理官田之事,宁夏的事,儿子想要拜托父亲,儿子现在归心似箭,只愿立即回京,留在这里也是无益。”
叶景倒是沉吟起来,想到将有孙子了,心里不免欢喜,可是对王静初的情况也较为忧心,儿子的确该早些回去,随即便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你该回去照顾静初,这里事,有为父处理就足够了,事不宜迟,你明日清早就出发吧。”
虽是忧心家里妻儿,可是想到又要父子别离,叶春秋的心情又不免复杂,不禁深深地看了叶景一眼,道:“现在大乱虽平,可是终究还是有隐患,父亲……”
叶春秋确实是有些担心的,宁夏才刚刚安定而已,现在这宁夏的文武,多是戴罪之臣,能不能将他们压住,不只需要威望,更需要不少手段,他怕老爹应付不来,若是再滋生乱子,那可就糟糕了。
叶景看出儿子的担心,便淡淡一笑,道:“春秋,正因为如此,为父才更应当在此应付这一切,为父也需要一个机会。”他深深地看着叶春秋:“所以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为父都想试一试,否则……我这个做爹的……”
(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五章:君臣之义(第七更)
叶春秋明白了叶景的意思,人活在世上,总需要有意义,叶春秋如此,连朱厚照都是如此,每一个人都有需要得到别人认可,甚至得到自己认可的需求,叶景也是一样。
叶景希望留下来,独当一面,即便是因此而遭遇了什么不测,至少也绝不遗憾。
于是叶春秋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朝叶景深深作揖,道:“那么……儿子现在向父亲大人辞行,父亲,明日儿子便要回京,还望父亲大人保重,这里天干物燥,风沙也大,也望父亲公务闲暇,能够保住自己的身体。”
叶景看了看叶春秋,又看了看书信,深吸一口气道:“我会的,你也是一样,记得照顾好静初,老太公年纪大,只是有些好面子,为父从前对不起这个父亲,所以我希望……”
还没等叶景说完,叶春秋便了然地打断了叶春秋的话:“父亲无需再说,儿子明白的。”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啊。”叶景极少表现出这一面来,或许是因为他认为叶春秋已经长大了,或许是因为叶春秋的能力让他刮目相看,所以很多时候,他不敢将叶春秋当孩子般看待,现在他抚了抚叶春秋的肩,道:“为父在这里,静候京师来的佳音,为父……”边说着,他的眼眶渐渐的红了,眼眶边竟是有着泪意,继续道:“能见你成家立业,成婚生子,爹实在……实在……”
直到叶春秋次日骑马带着行囊即将远行的时候,脑海里依旧还记得叶景昨儿带泪对他说话的样子,他回头,看道叶景与诸官在十里长亭相送久久不愿离去,心里还是万分触动。
因为急着回京,所以叶春秋命王守仁带队慢慢行进,而自己则是与许杰、叶世宽几人先行回去,他再次回眸,看着乌压压的人,看到了那被人拥簇的叶景,叶春秋毅然回头,眼里也有些湿润,接着他才拍马急行,带着几个侍卫一路向西。
………………
在紫禁城里的朱厚照,愈发的感觉到不安起来,他隐隐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或者说,他突然有了预感,总觉得会有不妙的事发生。
这使他这些天都辗转难眠,筳讲时也屡屡失神,给张太后问安的时候,张太后说着说着,他便不见了魂魄。
今儿一大清早,朱厚照红着眼睛,又是一宿的没有睡,又命人从故纸堆里拿出了宁夏的奏疏,将无数的线索连起来,越是如此,他越是胆战心惊。
不对,不对劲……
虽然他已经和内阁示警,可是内阁显然并不太在乎他的意见,当然,阁臣们总是对他敬若神明的,只是朱厚照能从他们眼眸里透处敷衍。
这其实就是狼来了的故事。
刘健诸人一听朱厚照说起宁夏可能要发生大变,第一个反应就是,陛下多半又想要跑了,这一次是不是想去宁夏?
于是当日,刘健就去见了张太后,再之后,宫中的侍卫开始加强了卫戍,他们是真的怕了,遇到这么个天子,给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法律惩罚不到他,他自然是想做什么便是什么,偏偏有些事,在臣子们看来,是万万不能做的,比如一言不合就跑路。
朱厚照感到很悲哀,自己的人品,似乎确实有些糟糕,嗯,太糟糕了,好像自己说任何话,都有什么企图似的。
可是当朱厚照一而再再而三地确信了宁夏的消息后,却真的决心逃跑了,只是这一次,朱厚照没有得逞,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是久病成医?这陛下自己将自己当做了越狱的囚犯,宫内宫外的人,自然而然也就不自觉地充当了狱卒的角色,从前朱厚照逃跑的方法,现如今都已经进行了改善,就好似是打补丁一样,破了一个洞,便打上一个补丁,让你无洞可破。
朱厚照的情绪变得很坏起来,所以一大清早,他就借口送来的茶水太烫,一脸怒视地甩掉了手上的茶盏。
刘瑾这几日连司礼监都不敢去,早就奉了张太后的命令,日夜在此看着这位小祖宗。此时,他边小心翼翼地去拾起一片片的碎瓷,边道:“陛下多虑了,以奴婢愚见,那宁夏不会出什么事的……”
“你懂个什么?”朱厚照烦躁地朝着他怒吼。
刘瑾只得拜倒,磕头道:“奴婢万死。”
这是朱厚照最讨厌的方式,因为每一次,这些奴婢们都会用这一招。
可是这一手确实有效,当刘瑾可怜巴巴地跪在朱厚照的脚下,情真意切地说着万死的时候,朱厚照便不好继续发火了,只是恨恨地道:“将这里收拾一下,让谢师傅来,他是兵部尚书,朕就不信他一点防患未然的意识都没有。”
刘瑾松了口气,恭敬地道:“是。”
刘瑾正站起来准备出暖阁吩咐小太监请谢迁前来,却是有人匆匆进来禀报:“禀陛下……有宁夏来的奏报。”
“奏报?”朱厚照一听,眼睛顿时一亮,整个人像是一下子有了精神。
难道是叶春秋送来的?那他还很安全吧,这样倒是能让朕少一些担心!
朱厚照忙道:“拿来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