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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颌首,对刘宇的印象也好了几分,他依稀记得,刘宇和叶春秋也是有矛盾的,万万料不到这个时候,连这位都御史都站出来为叶春秋说好话。
如此一来,这个不可能的事,竟是实现了,司礼监这儿是唯朱厚照马首是瞻的,吏部天官也极力赞成,这就意味着,阻力减少了许多;而都御史乃是言官的首长,连他都赞成,想必到时也不会有什么御史会跳出来反对,至于谢迁和王华都没有表态,他们和叶春秋关系匪浅,就算反对,也是无力。还有李东阳,朱厚照知道,李师傅平时很少有自己的意见,现在就只有刘师傅了,而刘师傅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是螳螂挡车、蜉蝣撼树,脸上虽带着担忧,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朱厚照便决然地道:“这件事就如此吧,该议的也都议了,朕要一个时辰之后,立即颁发出圣旨,昭告天下,命人去待诏房,叫他们加紧一些,司礼监这儿,要立即加印。”
朱厚照没有给大家拒绝的机会,接着便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幽幽地道:“朕乏了,很是疲惫,实在没有精力再与诸位师傅和爱卿议政,你们这就去办事吧。”
他说着,脚步蹒跚地要出暖阁,刘瑾要来搀扶他,他却将刘瑾的手打开,道:“朕要去仁寿宫,朕想和母后说说话,你们……你们去办自己的事,不必理会朕。”
他孑身一人,孤独地率先离开了暖阁,只留下了这大明朝最中枢的几个臣子。
而他们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心情复杂。
等皇帝一走,刘瑾那悲恸的样子便收起来了,却是眯着眼,眼眸如刀子一样扫在刘健的身上,接着目光又看向王华。
刘瑾现在的心情很不错,叶春秋父子死了,王华痛失了女婿,噢,差点忘了,连王华的儿子,那个令人讨厌的王守仁,应该也一并死了。这真是好极了,何况这一次,陛下显然对刘健颇为不满,还真是一箭数雕,将来这朝野内外啊,还是自己说了算。
他走到王华的跟前,行了个礼,道;“王公,请节哀。”
虽像是安慰的样子,可是调侃的意味很是明显,呵呵……王华啊王华,你不是差点儿翻盘了吗?居然进了内阁,还有了一个甚得圣宠的叶春秋做女婿,连自己的儿子,也从贵州龙场回来了,还真是走运啊,就差点点,咱家就栽在你手里了,可是现在,如何了,现在咱家依旧还是笑到了最后的那个。
王华只低垂着头,他这个年纪,经历着无比的悲痛,知道了那个悲痛的消息才是一个时辰,头上已生出了许多的华发,他甚至连刘瑾的调侃都已经不在乎了!
是啊,伯安和春秋都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静初,静初若是闻知这样的噩耗,却不知会如何的伤心欲绝,他们才成婚不久,这女儿也才刚刚有身孕啊,若是……若是……
谢迁却是暴怒了,他本就为叶春秋的死而万分悲痛,更为老友而担心,这刘瑾一句节哀,他怎会听不出这里头的讥讽之意?这是往王华的伤口上撒盐!
谢迁豁然而起,他的性子素来就是耿直不虚假,立即满脸怒色地呵斥刘瑾道:“刘公公这是何意?”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谢迁和刘瑾所吸引。
刘瑾却只是嘿嘿一笑,道:“噢,不过是说一句节哀而已,这王公一下子没了儿子女婿,难道咱家说一句节哀都有错了?倒是谢公,这是何意?”
“你……”谢迁显得方寸大乱,若是平时,他素有善辨之名,可是现在心绪一乱,脑子嗡嗡作响,虽是怒不可遏,可却是没有心思和刘瑾耍嘴皮子。
刘瑾见他语塞,更加来了精神,怡然自得地道:“这人哪,都是有个旦夕祸福的,这是命,命里该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好啦,不和你们耍嘴皮子了,咱家还有事得忙呢,噢,王公,陛下有口谕,你的女儿而今有了身孕,叶春秋的事,得对他封锁消息,否则出了什么事,咱们都担待不起,你看,这叶侍学往日虽然和咱有些嫌隙,可是咱啊,却是心胸开阔着呢,咱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这一死,还不是咱给他唱赞歌,说好话来着?可比某些人要强得多了。”
他说到某些人的时候,却是故意朝刘健看了一眼,嘴角隐含着冷意。
刘健这一次算是彻底得罪死了刘瑾了,方才刘健说要起复杨一清,已经够刘瑾生出了深深的警惕。
刘瑾打了个哈哈,便道:“走了。说着,便迈开了步子,走出了暖阁。
张彩和刘宇二人在旁瞧着热闹,心里偷乐,现在见刘瑾一走,生怕自己失笑,便也忙跟着刘瑾一道出去。
在这暖阁里,四个阁臣默然无声,只有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终于,无论是刘健还是谢迁,都担心的看着王华,倒是这时,王华忍痛站了起来,勉强笑了笑,虽然这笑有些发苦,却还是道:“朱寘鐇叛乱,内阁必须振作精神,不能让时局糜烂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无论发生了什么,内阁也不能自乱阵脚,诸公,还是立即回内阁吧,大军征发在即,我等还有许多事要做。”
(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三章:报仇雪耻(第七更)
王华可谓是强忍悲痛,今日过得,可谓是浑浑噩噩,想要哽咽,却又想到安化王叛乱,朝廷若是不能迅速平定,势必会动摇国本,于是他苦苦一笑,却还是决心暂时摒弃私念。
于是刘健等人深深地看了王华一眼,脸上都带着敬佩之色,谁也没有再说话,都是默默地往内阁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不啻是降在大明君臣头上的阴霾。
因为平叛要紧,所以这时候,朝廷已经开始调兵遣将,负责平叛的军马的官员也开始出发,而刘瑾次日一早,便梳洗干净,亦准备启程。
所谓的讨贼,换个意思其实就是官员和监军出发,而大军已经在关中集结好了,那总兵官是真正调兵遣将,至于杨一清和刘瑾,则从京师出发,抵达关中之后节制兵马。
因为这一场叛乱令人措手不及,所以朝廷显然是急于平叛,即令刘瑾和杨一清出发。
刘瑾对这场叛乱倒是颇为期待,毕竟是第一次作为监军劳师远征,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将军梦,即便是没卵子的刘瑾也是如此,男人沾了点血腥气,就成了完整的男人,仿佛太监沾了点血腥气,似乎也能成一个完整太监似的。
刘瑾看了宫中抄出的邸报,叶春秋父子的抚恤都已发了,其他忠烈各有恩赏,这叶春秋的抚恤是最重的,一个镇国公,足以羡煞旁人,而叶景则追封为大理寺少卿,也算是平步青云。
可惜……追封的本意就是,生前你享受不到,所以让你到了阴间去享受的意思,这就如生前你得用银子买东西,死后直接给你印发一百万两的大钞烧给你,终究还是糊弄鬼的把戏。
想到叶春秋死了,刘瑾的心情便情不自禁地愉快起来,就差手舞足蹈了。但是当见到朱厚照,朱厚照依旧是失魂落魄的模样,显是在暖阁里枯坐了一宿,他的神情显得很是疲惫憔悴,刘瑾便只好努力收敛起从心到身的愉悦,表露出哀痛的情绪。
朱厚照抬眸看了刘瑾一眼,眼中依旧带着深深的哀伤,连声音都显得很没有朝气:“噢,现在就出发,去吧,赶紧去。”
刘瑾便拜下,道:“奴婢一定为陛下报仇雪耻的。”
朱厚照不为所动,只是愣愣地看着虚空。
刘瑾便悲痛道:“奴婢走了,陛下保重。”
他退了出去,脚步轻快地出了宫,到了正午时与那杨一清集合。
刘瑾这次去宁夏,带了数十个侍卫随行,而这杨一清却是孤身一人,身上一袭布衣,很是简朴,除了一纸诏命之外,便是腰间夹着一柄油伞,样子嘛,自然是惹人讨嫌的,刘瑾懒得理他,虽是同路,却是各行其事。
………………
宫中,自那刘瑾要去关中赴任,都督军事,御马监的张永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在这宫中这么多的宦官,自己在军事上的建树可谓投一份,这天底下谁不想杀敌立功啊,何况这监军是最优渥的,打了败仗,可以推到总兵官的身上,打了胜仗,功劳可都是监军的,结果这次倒好,刘瑾居然主动请缨,直接给他截胡了。
想到这里,张永就忍不住恨得牙痒痒,这叶春秋才刚死呢,你刘瑾就过河拆桥了?
他想着既然刘瑾走了,自己也该去陛下面前多露露脸,尤其是现在刘瑾不在的功夫,这是刷好感的最好时机啊。
于是张永手里拿着一沓御马监关于宁夏叛乱的公文,借故想要请陛下看看。
张永来到了暖阁,暖阁这儿却说陛下去了仁寿宫,可他去仁寿宫打了转,那仁寿宫的小橙子惊诧地道:“陛下不是在暖阁吗,何时来的仁寿宫?”
一下子,张永汗毛竖起,他突然想到了一些传闻,早就听说陛下喜欢……
他忙是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暖阁,暖阁里空空如也。
这一下子,张永顿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而后忙是寻了伴驾的宦官,劈头盖脸就问:“陛下为何不在暖阁?”
这宦官给张永吓了一跳,却还是老实地道:“陛下说要静一静,且去了仁寿宫给太后娘娘问安……”
张永的脸白了,再没有什么疑虑了,不消说,陛下……又跑了。
而这一次,八成是去宁夏的,所以……
张永心里咯噔了一下,再不迟疑,疯了似地往内阁跑去。
内阁这儿,正在为接下来宁夏之乱而忙碌着,从张永口中得知朱厚照又跑了的消息,刘健诸人皆是吓得魂飞魄散。
陛下又跑了,这一次更严重,是要跑去宁夏!
宁夏是什么地方,现在可是战场啊,一旦有什么不测,当真是要命了。
刘健脸色铁青地道:“是什么发现的?”
张永轻喘着气道:“就在方才,两个时辰之前还有人说看到陛下在暖阁里。”
刘健一脸凝重地道:“那么应该还走不远,立即去追,派人立即动身。”
可是这时候,张永却是直勾勾地看着刘健,而后道:“其他人若是追上,只怕也不敢……”、
刘健明白了,若只是让侍卫去追,追到了又如何,你敢把陛下绑回来?只要没有这个胆子,陛下该去宁夏还是要去宁夏,除非,追上陛下的乃是有份量的人,能把陛下劝回来。
刘健没有迟疑,道:“那么王公,你留在这里。”他看向一脸疲惫的王华,想必昨夜一宿未睡,接着对李东阳和谢迁道:“我们这就出发。”
大家的心情,可谓是复杂到了极点,这时候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一时间,宫中又是鸡飞狗跳,闹了好一阵子。
而此时,已经身在宫外的朱厚照确实是跑了,只是这一次,他逃跑的心情并不愉快,想了一宿,他还是决心亲去宁夏,非去不可,不能手刃朱寘鐇,他觉得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对于出宫,朱厚照倒是有许多办法的,而出了宫后,他便立即拿着从宫中席卷来的银子去买了一匹快马,而后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去往宁夏的路途。(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四章:兄弟之义(第八更)
朱厚照知道刘瑾和杨一清西行的路线,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一直到了子夜时分,刘瑾刚刚下榻睡下,便听到驿站外头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刘瑾并不在意,只当是驿传的快骑,可是很快,他便听到了外间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刘瑾便吓得差点要魂飞魄散。
是陛下……是陛下来了。
刘瑾慌忙出去,果然看到在这驿站外头,朱厚照正与驿丁争吵。
刘瑾忙是快步上前,拜倒在地道:“奴婢见过陛下。”
那驿丁原只当朱厚照是哪里来的疯子,既无勘合,竟然口气大得很,说要见刘公公,驿丁当然是不当回事。
可是当这驿丁见到突然出现的刘瑾,而刘瑾向朱厚照拜倒行礼,便吓得也跪了下去,惶恐得全身颤抖起来。
朱厚照则是再不理这驿丁,只是冷冷地看着刘瑾道:“朕决定了,朕要去宁夏。”
“啊……”刘瑾吓得魂不附体。
他当然知道朱厚照要去宁愿,必定是为了要亲自为叶春秋报仇雪恨,可是他更明白这件事关系太大,一旦有什么闪失,自己可就完了。
刘瑾想了想,便道:“奴婢只是监军,却是做不得主,陛下得跟杨大人吩咐才好。”
杨大人自然是杨一清,杨一清若是不肯,陛下自然会把脾气发在杨一清的身上,可若是杨一清肯了,到时候再有什么差错,那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