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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伯叶弘那儿,早已叫了人来催了,叶弘也要去客栈入住,为乡试做最后一次的准备,他在车里,显得有些不耐烦,这叶景父子倒是够磨蹭的,可是让他先走,却又不能。
名声很重要,这就好像父亲平时教诲的异样,将来自己可是要做官的人,万万不能让人说什么闲话,若是嫌恶穷亲戚的名声传出去,将来自己若是做了大官,这些都可能要载入史册的。
名留青史的事,一分一毫都马虎不得啊。
所以他固然心里很焦躁,却还是耐心的等,雨幕之中,叶景和叶春秋相互挤着撑着油伞过来,叶弘便道:“快,快,要迟了,今儿入住客栈的人多,再迟,可就没有房间了。今时不同往日啊,何况到了那儿,我还要去看书,考期就在这两日,岂可把时间用在这些地方。”
转念一想,噢,好像他们也是考不中的,反正努力不努力都要名落孙山,似乎也不必介意早一些还是迟一些,于是心里不由愤愤然,这是害群之马啊,他们考不中,所以磨磨蹭蹭,可是我却要大展宏图的,真真要被他们拖累死了。
叶春秋湿哒哒的忙是上了车,叶景还在车下收伞,叶弘又是再三催促,叶景才很不好意思地道:“让族兄久等。”
叶弘本想没好气的说,你既是知道久等,还要磨蹭。又觉得没必要如此,便索性阖目,不予理会。
马车徐徐而行,待离了叶家,靠在车厢里最好位置的族伯一个人占用了一大半的空间,而叶景和叶春秋也不好意思多用空间,只好蜷在一边。
叶弘好整以暇地掀开车帘子,不禁吹胡子瞪眼:“真真是可恶,下了些许的雨而已,农人们就不上田里了,这是春耕时节,误了农时,饿死了他们事小,可是耽误了国计民生,却是大事。”
于是便又开始忧国忧民。
叶春秋很难理解,这个族伯是不是脑子自小被驴踢过了。他朝自己爹挤眉弄眼,老爹却是道:“哦,族兄,不必生气,现在的农人是如此的,可不是世风日下吗?”
叶景顺着叶弘话头说下去的时候,不经意间朝叶春秋眨眨眼。
叶春秋很明白来老爹的意思,老爹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哎,什么时候老爹也开始变得如此‘油滑’了,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啊。
叶弘便又开始絮絮叨叨,大抵说了什么,叶春秋便也没兴致去听,只看到叶弘打开的车窗外头,阡陌和田埂还有市集自车窗口处划过,淅沥沥的雨水啪嗒啪嗒的打在车厢,发出沙沙的声音。
等进入城里,寻到了一处客栈,这儿已是人满为患,叶弘下车,自有车夫给他撑伞,所以走在前头,一副不沾风尘的做派,叶景和叶春秋同撑着伞,狼狈的跟在后头。
店伙已经迎了来,笑嘻嘻的朝叶弘抱拳:“客官可是来赶考的,哎哎哎,这不正是来得巧,恰好店里有一间天字房,这天字房可大有来头,前几年在此下榻的,可是直接中了举人的。”
叶弘背着手,淡淡道:“噢,本生员难道还要沾别人的光才能中举?”
这句话反而把店伙难住了,不科学啊,平时这套话听的那些赶考的生员都是一愣一愣的,十之**是要喜笑颜开,谁晓得今儿却是马失前蹄。
叶弘却又道:“罢了,就住这天字号的房吧,将来我住这里,来年的秋闱,你大可以说我在此住过,也算是给你们招徕客人的手段。”
“好勒,天字号房一件,敢问是哪一家老爷?”
“姓叶。”叶弘这才想起身后的两个跟屁虫:“我这儿还有两个人,却不知还有什么客房吗?”
店伙这才注意到,叶弘身后果然是有两个秀才,心里便踟蹰了,上房已经没了,现在虽然是清早,而且又下了雨,可是如今来杭州考试的生员多,上房早就人满为患了,下房倒有的是,毕竟考生嘛,都图一个喜庆,他就怕因为叶春秋父子不肯住下房,连叶弘这个生意都没了,于是很踟蹰地道:“倒是有几间,也是极好的客房,很是吉利的,就是……就是偏僻了一些。”
边边角角的客房,历来是没什么人愿意住的,忌讳。
叶春秋却是含笑道:“那劳烦来两间很吉利的客房。”
伙计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地道:“好,好,好。”心里吁了口气,不免将叶景父子看轻了,多半是两个穷书生,想必没住上房,还求之不得呢。
叶弘却是很写意地笑了笑,自觉得更加高人一等。
等三人进去打了尖,叶春秋自然也就闭门不出了,主要是不愿意和那族伯再打什么交道,便只说自己要读书,连饭菜也让人送进来。
他在房里练字,偶尔干脆躺着瞑目打开着光脑搜索一些有用的信息。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无耻之尤(第八更求月票求订阅)
叶春秋对这所住的房间还算满意的,这房间很是整洁,就是隔音不太好,外头人声嘈杂,大抵都是关于科举的事,无非就是考官是谁,今次会出什么题。
各种猜题的声音都是不少,有不少人纷纷出谋献策,有的说必定是偏题,于是大家便想出许多偏题怪题来,等到了傍晚的时候,族伯的声音便响起来了,似乎是遇到了几个相熟的生员,有人惊讶的说:“叶兄,你脸怎么了?”
“哎,一言难尽。”
叶春秋心里听得好笑,这族伯现在遍体鳞伤呢。
须知任何人在说到一言难尽的时候,其实都是卖关子,因为越是说一言难尽,大家就越发的疑惑,少不得要催问。
果然和叶春秋所想的一样,就听到有人催问:“到底是什么事,这开考在即,怎么就这个样子,叶兄,莫非是遇到什么事了。”
本以为族伯会很不好意思回答,谁晓得他居然答了:“还不是因为一个亲戚,是宁波来的,也是来赶考,就住在我家,你是晓得的,我们叶家最重的是亲戚,无论是什么亲,只要来了杭州,每一个不是照顾周到的?穷亲戚也是亲戚嘛。哎呀呀……其实我不爱背后说人坏话的,既然诸位贤兄弟非要催问,我也只好胡说几句了,那小子,叫叶春秋,是我侄儿。”
有人不禁道:“叶春秋,似乎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说过。”
“只怕是你春秋读得多了吧,这四书五经里就有春秋,当然是像在哪里听说过了。”
众人哄笑起来。
族伯便继续道:“这个侄儿啊,真是顽劣,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你是晓得的,我家家教甚严,平时吃的都是青菜和腌萝卜,至多,也就多一个豆腐汤,虽是清汤寡水,可家父深知农人耕种的艰辛,这才终日教诲,要让我节俭……万不可铺张浪费,这小子吃着吃着却是不喜,嘿……太祖皇帝在的时候,就是吃这个的,他一个小小宁波生员,怎么就不能吃了?”
“贪吃倒也罢了,最紧要的是他还爱嫖爱赌,少年人风流,我不说他。可是赌博乃是恶习,沾染上了可是要贻误人终身的啊,我屡屡劝他,他总是不听,输了钱,却是让我去签字画押,这倒也就算了,我去赌坊劝他出来,他不肯听,诸生是晓得我的,我这人就看不得有人这样不珍惜自己,少不得在赌坊里对他当头棒喝,谁晓得招来了赌坊的泼皮,起了冲突和争执,哎……”
众人听了,也就明白了,原来如此啊。这叶生倒也够冤枉啊,于是纷纷安慰:“哪家没有出几个败家子,似这样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之徒,理他作甚,叶兄就是心太善,否则……”
“换做是我,这样的亲戚,早就打出去了。”
族伯的声音道:“不可,不可,终究还是亲戚,打断了骨头连着筋,这是万万不可的。”
众人便纷纷说叶弘太心善。
叶春秋在房里听得目瞪口呆,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啊。
不过他也懒得去辩解,和叶弘出去争执,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读书要紧。
他拿了草纸做成耳塞,塞在自己两耳,来个耳不听为静。
………………
叶景似乎在隔壁的房里也听到了什么,其实关起门来,自家亲戚被人说一些闲话倒没什么,可是族伯在外头诋毁春秋的名声,他就受不了了,便拉开门,阴沉着脸出去,叶弘一见到他,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想不到这下房的隔音这样坏,便打了个哈哈,舍了众人,忙是截住叶景:“族弟,我恰好有学问要请教你。”
叶景勃然大怒的样子,被他这样牵扯着,又觉得族兄弟当着外面的人争吵没什么意思,却还是打开他的手,道:“请益就不必了,我当不起,我才疏学浅,我……”
还想说重话,可最终没有说出口便回房去,啪嗒的一声把门关上。
这些事,叶春秋自然不知的。
在客栈里,艰难地住了两夜,正德三年的浙江布政使司乡试也就开始了。
叶春秋已经有了充足的考试经验,所以大早起来,好整以暇地收拾了东西,另一边房里,叶景也已经收拾妥当。
出门的时候,恰好叶景已经出来。
父子对视一眼,俱都露出了鼓励对方的微笑。
当然,叶景被叶春秋所鼓励,总感觉怪怪的。
这时,许多考生也纷纷下了楼,族伯的天字号房在三楼,一脸困意地提着考蓝下来,身边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便窃窃私语地和人说着什么,和他说话的人便不由顺着他的目光落在叶景父子的身上,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
叶春秋还想上去,跟族伯打个招呼,至不济也要作个揖,这倒不是他尊敬这个族伯,只是一种习惯罢了,勾心斗角归勾心斗角,背后拍这种小人板砖的时候,叶春秋也绝不会含糊,可是该讲的礼数还是要讲。
谁晓得叶景却是熟知叶春秋的心意,却是一把将叶春秋拉住,今日他脸色显得格外的阴沉,只是冷哼一声,拉着叶春秋也不理叶弘,转身便走。
“爹。”出了客栈,叶春秋看着叶景,欲言又止。
“那些话,你听到了吧?在叶家里,他喜欢说,就随他说去,家里的亲戚,爱碎嘴也没什么,毕竟都姓叶,而且三叔公对父亲有救命之恩,这本来没什么,可是他却四处张扬,坏你的名声,这就非小恶,而是大恶了,你这族伯,品性太坏,你不必理他,自此之后,为父也不会将他当做自己亲戚看待,到时,至多要走的时候,跟你三叔公打一声招呼罢了。”
叶春秋心里了然,父亲这是真正的发怒了,他点点头:“知道了。”
接近贡院,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却因为时间太早,天还乌漆墨黑的,所以并没有什么闲杂人,除了考生,就是一些鞍前马后的仆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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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果然如此(第九更求月票求订阅)
考试虽然是隶属于提学都督的分内事,却又因为关系重大,这是抡才大典,一丁点都马虎不得的事,所以本省的布政使、提刑使和指挥使高官都已到了,铜锣开道,到处都是各衙的差役和兵丁,不过倒还有序,四周已经点起了火把,照的街面上灯火通明,而今贡院还未开门,因此驻留在外的考生们俱都在呼朋唤友。
族伯和几个杭州本地的生员与叶春秋父子擦肩而过,叶景没有理他,他似乎也不想搭理叶景父子,假装没有看到。
倒是有几个宁波生员见到了叶春秋,便笑嘻嘻的打招呼,不过见到了叶景也同来,立即一本正经起来,恭恭敬敬的行礼。
叶景呢,怪怪的,跟自己儿子一起来考试,年纪大的生员撞见了,会先和他打招呼,还能微微笑着鼓励叶春秋几句。可是年纪小的,一般跟叶春秋更密切一些,见了朋友的爹,就好似见了瘟神一样,浑身不自在。
父子二人凑在一起,就好似是蚊香似的,以往亲密的人,都不敢过分靠近。
叶春秋没有看到张晋和陈蓉,也不知他们来了没有,不过他们这种有钱人家,似乎也不担心误了乡试,肯定会有奴仆照料的。
正说着,却是一声响鞭震耳欲聋,便听有人厉声道:“诸生静听提学都督口令,都苏静,列队入院。”
一下子,声音都戛然而止,每一个人都绷紧了脸,乡试不同于小考,小考某种程度,不过是入门考试,而乡试的意义却在于,它关系到一个人真正的荣辱,跨过了这道门槛,就意味着从今以后,真正的成了一个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