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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邵惜渊离开,书房里安静无声,一片死寂,靖安侯枯坐许久,吩咐人去请邵明渊。
没过多久邵明渊来到靖安侯府。
“侯爷,二公子来了。”
“请他进来。”
管事把邵明渊领至靖安侯书房,在靖安侯示意下默默退出去并关好了房门。
随着吱呀声传来,书房门缓缓合拢,屋内光线骤然暗了下来,靖安侯坐在背光处,看不清脸上表情。
“父亲。”邵明渊规矩见礼。
看着丰神俊朗的次子,靖安侯眼角一热,哑声道:“明渊来了,过来坐吧。”
邵明渊走过去,在靖安侯对面坐下来。
靖安侯仔仔细细打量着次子。
邵明渊面上不露多余情绪,任由靖安侯打量。
良久后,光线昏暗的书房内响起一声轻叹:“我儿真的长大了。”
“父亲”
靖安侯摆摆手:“你听我说。”
邵明渊不再说话,身体前倾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明渊啊,你当了二十年天之骄子,忽然听到自己乃外室子的身份,心里很难受吧?”
邵明渊沉默片刻道:“人这一生有许多选择,唯有出生不能选择。父亲不必替我担心,我早已想通了。”
清楚了自己的出身,他才能告诉自己,那些年母亲对他的冷眼,不是因为他不够好。
靖安侯深深看着邵明渊,眼中水光闪动,低叹道:“是呀,人这一生有许多选择,甚至连死亡的方式都可以选择,唯独不能选择出身,不能选择父母。”
邵明渊静默无言,心中却纳罕起来。
父亲在他印象中并不是喜欢感慨的人。父亲是一名武将,有着大多数武将的共同点,不善言谈,简单直白。
难道说,今天父亲叫他前来,另有深意?
“父亲,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靖安侯微微一怔,而后轻叹一声:“明渊,你大哥与你三弟,皆不如你。”
“父亲这样说,儿子惭愧”
靖安侯笑笑,似是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明渊,你无需惭愧,你大哥与三弟不如你并不奇怪,因为你的父亲便是那样出类拔萃的人物,你是他的儿子,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邵明渊猛然变色:“父亲,您这话何意?”
话已说出口,靖安侯后面的话反倒顺畅起来:“从你是外室子的谣言传遍了开始,我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了。明渊,你听好,你是镇远侯的遗孤。”
“镇远侯?”邵明渊喃喃念着这三个字,一种巨大的茫然扑面而来,仿佛巨浪把他淹没,连呼吸都是疼的。
“对,就是曾经镇守山海关的常胜将军镇远侯。二十一年前,也就是明康五年,兰山借着肃王叛乱的余波参了镇远侯一本,皇上龙颜大怒,下旨诛镇远侯全族……”靖安侯把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足足讲了近一个时辰才停下来。
邵明渊已经听呆了,喃喃道:“您是说,我其实是镇远侯的儿子,当年被您与几名义士救了下来,就连大儒乔拙都是因为知道我是镇远侯遗孤,才把孙女许配给我?”
靖远候重重点头:“不错。当初能救下你,亦离不开乔先生的帮助。明渊,可以说你这条命是许多人拿命换来的,看到你这些年来抗击鞑虏、保家卫国,为父很欣慰。我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邵明渊脸色却猛地变了,语气微颤:“父亲,那……那您原本的次子……”
说到这里,邵明渊已经说不下去。
他实在不敢想象,倘若父亲真用亲儿子的命换了他的命,他余生该如何偿还。
靖远候轻轻笑了笑,眼中满是慈爱:“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孩子确实天生体弱,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
邵明渊松了口气,转而心又悬起:“那母亲”
靖安侯苦笑一声:“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母亲在先。我们的次子夭折,当时你母亲产后血崩,没看过那孩子几眼,我以为用你悄悄顶了那孩子的身份,既不担心走漏身份,亦可以让你母亲不必承受丧子之痛,是两全其美之事。只可惜我低估了一个母亲的敏锐,她竟早早发现你不是我们的次子。”
靖安侯闭了闭眼,满目苍凉:“兰山狡诈如狐,早年一直不死心追查你的下落。我甚至连你是私生子的谎言都不敢编造,唯恐走漏半点消息让他瞧出端倪。谁知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母亲与我挑明后,我只得推说你是外室子并把你母亲送进了佛堂,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坏在了你大哥手里。”
第653章 不言悔
说到这里,靖安侯已是老泪纵横。
他一直坚信说出口的秘密将不再是秘密,所以镇远侯遗孤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些年,他愧疚过、郁闷过、后怕过,唯有对救下镇远侯幼子一事从不言悔。
镇远侯曾是大梁的脊梁,挑起了万里山河,这样的人,他的血脉不能断。
“兰山把持朝政十数年,靠得绝不只是阿谀奉承,你是外室子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之后,我左思右想,觉得这事恐怕瞒不住他了,所以把你喊了过来,不能让你再蒙在鼓里。”
邵明渊垂眸,一言不发。
他能说什么呢?感谢上天待他不薄,让他摆脱了外室子的屈辱身份?
可是他全族人的性命又怎么算?
他效忠的君主,却是残忍杀害他全族人的刽子手,甚至连幼童都不放过。
邵明渊从没觉得这么茫然过。
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大逆不道,可是那股怨气盘旋于胸口,无处宣泄。
靖安侯明显带出老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已经安排你三弟去河渝白鹿书院读书,那里有我的老部下,一旦家中有什么变故,至少能护着他隐姓埋名度过一生。明渊,为父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是让你心中有数,若能有个应对就再好不过了。为父无能,除了被动等着兰山的动作,并无好的办法。”
在京城,武将是永远干不过文臣的。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往前数百年就没有文人起事改朝换代的,是以历来的帝王都会下意识忌惮武将,而更相信文臣。
他们这些领过兵的一旦回到京城兵权便被收回,犹如老虎入笼,除了看起来吓人其实一点威胁没有,根本比不了那些天子近臣随便碰碰嘴皮子就能决定人生死。
靖安侯目光深沉看着邵明渊。
他知道这个孩子不一样,因为得天独厚的领兵才能,哪怕同样是关入笼中的猛虎,龙椅上那位亦不会随便开刀。
可曾经的镇远侯同样出类拔萃,最终还是难逃鸟尽弓藏的结局。
“父亲,您……不必担心我……”邵明渊声音低沉,神色莫名,“那大哥他们呢?”
“他们?”靖安侯眼中闪过痛楚,“你大哥不能走,他一走就会被兰山看出来了。”
说到这里,靖安侯闭了闭眼睛:“你大哥是世子,这是他该背起的责任,亦是他该承受的惩罚。”
早在他收留镇远侯幼子的那天起,他就想过无数遍事情暴露之后的结局,但他不后悔。
如果他后悔了,那些撞死在龙柱上的御史算什么?那些因为求情惹怒了皇上丢了官职甚至性命的大臣算什么?那些掩护镇远侯幼子逃脱后为了守住秘密自刎身亡的义士们算什么?
镇远侯不惜百死保家国,他们自然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替他保住这一滴血脉。
邵明渊单膝跪了下来。
靖安侯忙俯身去扶他:“明渊,你这是干什么?”
“父亲,请您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靖安侯把邵明渊扶了起来,神色难减忧虑:“明渊,你想干什么?”
见邵明渊不语,靖安侯吃了一惊:“明渊,你可不要冲动。我知道你手下出众,可你的亲卫统共才数百人,别说京城各卫,单是锦鳞卫都有近万人,一旦与之对峙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
靖安侯深深看了邵明渊一眼:“更何况你的父亲是令人敬仰的忠臣良将,你可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坏了他的名声。”
“父亲,您想到哪里去了。您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不会乱来就好。”靖安侯松了口气。
“不过保险起见,三弟去白鹿书院读书正好。”
靖安侯强笑着点头:“是啊,明天我就让他出门。”
说到这里,靖安侯犹豫了一下,问道:“明渊,你打算如何做?”
邵明渊沉默片刻道:“我会想办法替镇远侯全族沉冤昭雪。”
“这不可能!”靖安侯脱口而出。
邵明渊眸光微闪。
靖安侯叹道:“当初的旨意是皇上执意下的,若是镇远侯能沉冤昭雪,岂不是让皇上承认当年是他错了?”
以明康帝刚愎的性子,怎么会承认自己错了呢?
“到了不得不承认的时候,那便只得承认了。”邵明渊眼中冷光闪过,“父亲,我先回去了。”
“你去忙吧。”
邵明渊走到外面,正好碰到世子夫人王氏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拎着食盒的丫鬟。
“大嫂。”
“二弟这是要回去了?”
“是。”
“留下与侯爷一道用饭吧,这两日侯爷没怎么吃东西,正好这些饭菜足够两个人吃了。”
“不了,大嫂,我府上还有事。”邵明渊婉拒,“大嫂替我多劝劝父亲吧,保重身体才能谈其他。”
见邵明渊神色匆忙,王氏没有再劝:“既然二弟有事要忙,那我就不留你了,二弟慢走。”
到了书房门口,王氏把食盒从丫鬟手里接过来,轻轻敲门:“侯爷,儿媳可以进来么?”
“进来吧。”
王氏带着丫鬟走进去,劝道:“侯爷,儿媳听说您食欲不佳,特意吩咐厨房做了醋腌瓜条和乌鸡粥,您多少吃一点吧。”
“把东西放下吧,我过会儿就吃。”
王氏犹豫了一下道:“刚刚儿媳碰到二弟,二弟也说呢,您保重身体才能谈其他。”
“让你费心了。”靖安侯看着王氏年轻的面庞心中轻叹一声,转而问道,“王氏,我记得下个月就是你父亲五十大寿了吧?”
王氏一怔,随即点头。
“虽然你娘家离得远了些,亲家老爷的五十大寿还是不该错过的,你这两天就收拾一下回娘家吧。”
“儿媳原是准备对侯爷说的,就是秋哥儿与小妞妞都太小了些,儿媳担心带着他们两个舟车劳顿会生病,这次只打算带东哥儿去。”
靖安侯沉默片刻,勉强笑笑:“是啊,他们太小,就留下来吧,你带东哥儿回去就好……”
说到后面,靖安侯声音暗哑得厉害,王氏心觉诧异,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劝了靖安侯几句便离去了。
第654章 醉酒
邵明渊回到冠军侯府中,走在空荡荡的宅院里,心头好似压了一块大石,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竟然是镇远侯的儿子,那个许多人提起时或是惋惜或是躲闪的镇远侯,才是他真正的父亲。
明康五年,他与昭昭闲谈时曾说过多次这一年有许多隐秘,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的身世才是最大的隐秘。
那一年对于他不再是看客,而是实实在在的血雨腥风,人们闻到的每一丝血腥味,都有他亲人的血。
邵明渊走到凉亭中,在石凳上坐下,吩咐跟过来的亲卫:“拿酒给我。”
亲卫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看出将军大人有些不对劲,这种情况下不敢多嘴,忙去厨房拿酒,想了想又体贴装上几盘下酒菜。
二月春寒,酒菜摆到凉亭里的石桌上很快就冷了。
那些下酒菜邵明渊一筷子未动,只一杯杯倒酒喝。
站在亭外的亲卫面面相觑。
将军大人很不对劲!
“莫非是与黎姑娘吵架了?”
“不会吧,咱们将军与黎姑娘一直好好的啊。”
“那你在这好好陪着将军,我去请黎姑娘过来。”
乔昭得到消息赶到冠军侯府,一眼就看到邵明渊孤零零坐在凉亭里喝闷酒。
她皱了皱眉,提着裙摆快步走近,还未到亭子里便嗅到浓浓酒气。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邵明渊转过头来,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露出个温和笑容:“昭昭,你来啦。”
乔昭冲送她来的亲卫点点头,亲卫们识趣走远,她这才快步走进亭子,在邵明渊身边坐下来。
素手落在男人握着酒壶的手上,少女含嗔声音响起:“邵庭泉,你这是在喝闷酒?”
邵明渊笑笑:“你来了就不是喝闷酒了。”
乔昭认真凝视着邵明渊的眼睛。
对方在她未来之前显然已经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