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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再待两年,也就去了,正好先使着,等慢慢给五丫头买好的。你道好不好?”
秦中月听了一怔,秦暮颜已先笑道:“姨娘又说玩笑话了。只管逗得三哥哥着了急,又要哄他。”
林姨娘微微笑道:“谁说笑话儿了?若夫人果真没说过这话,我还敢指着夫人诓你不成?”说着又瞧云楼,道:“夫人和我说了,我自然欢喜,只是我想着倒要问问本人愿意不愿意。”
云楼见问,一时不好应声的,便低了头,因听秦中月半晌没动静,又不由拿眼睛瞥了一眼,偏巧秦中月也正瞧着她,两个人目光碰在一处,云楼便忙又垂下眼睛来,只盯着自己鞋尖。
两个人心里正都别扭着,忽听林姨娘与秦暮颜两个都笑起来,云楼便不知怎地红了脸,秦中月也觉讪讪地,只管喝茶。林姨娘笑着,还只作不明白,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呢?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说句话儿。再不说话,我可只当愿意了,明儿就回夫人去了。”
秦暮颜便推秦中月,笑道:“你可听见了?你只管不好意思,明儿人走
了,看你怎么样!还不说话呢!”
秦中月便扭头瞧着云楼,林姨娘见他这样,笑道:“你还等人家张口呢!人家是女孩儿家,难道好意思自己说不愿意的?亏你是个男人,难道留人也不会的?漫说云楼不吱声儿,便是直说了愿意,你也该二话不说只管留下才是,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秦中月便也笑了,又叹道:“姨娘不知道,我这心自然没说的,只是我说了也不管用呢。”
林姨娘便明白了二分,笑道:“既这么着,你不用愁,我替你开导开导这丫头,包管就好了。”
秦中月也不好接话的,只说:“姨娘别诓我,若母亲果真说了这话,姨娘好歹替我们说两句话才好。”
林姨娘一听,立即笑向秦暮颜道:“嗳哟哟!你听听!这才没说两句话呢,他就说起‘我们’来了,生怕我把‘你们’给拆了不成?”
云楼便脸红道:“三娘子只管拿着我们做丫头的开心儿,真真为大不尊起来。”说着,抬脚便进内去了。
林姨娘笑道:“丫头不好意思了。”说着,因见秦暮颜推着秦中月笑,便笑说:“四姑娘,你也别只顾着笑人,你若听见你自己的喜事,还不更乐呢!”
秦暮颜便也红了脸,笑道:“姨娘真真是惯会取笑儿的,说跑了一个,又说起我来,明儿我可再不敢来了。”
林姨娘便故意叹气说:“不来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哪里是来瞧我,分明是来瞧你妹妹,又不好绕过我去,我知道你在这里坐着,心里不耐烦呢!我也成个招人厌的老妖精了。”说着又笑。
秦暮颜笑道:“罢哟!姨娘这张嘴,我实在是说不过,也不知哪一个说得过。素日众人都瞧着姨娘不言不语的好性儿,不知道姨娘是厉害人呢!便是我们跟人说去,人也不信,只能怨自己没长一张伶俐巧嘴了。”
说笑两句,林姨娘因瞧秦中月坐在这里只管低头喝茶,便笑说:“你还不去呢?还干巴巴地坐在这里作什么?”
秦中月含笑道:“我原是来瞧姨娘和妹妹,怎好自便去的。”
林姨娘笑说:“你不用跟我装象,我知道你人在这里,心早跟着跑了,你就去罢,我也好跟你妹妹说两句女人家的话儿。”
秦中月听了,又坐了一回,便往后边去了。二人便说话,秦暮颜因问:“几日没来了,五妹妹可大好了?”
林姨娘道:“大好了,再吃两日药,也就不妨事了。”又道:“我听见大姑娘院里余姑娘也病了些日子,因你妹妹不好,我也没得空儿去瞧,到底是什么病?”
秦暮颜道:“我瞧了两次,霜姐姐竟瘦了好些,人也懒懒的,听说茶饭也不大吃,近
几日倒好了些似的。问她,只说时气不好,身上不痛快,究竟也不知是什么病。”
林姨娘点点头,沉吟了一回,说:“才我说你的事,赶冬至就要定了。这话我原不该问,只是这时候只有咱们娘儿两个,我就想着问问你:你心里觉着怎么样呢?”
27、二十六、良人非良人,鬟婢嫉鬟婢
秦暮颜听了,低了一回头,方说道:“这事儿,全凭着父母罢了,我有什么说的呢。”
林姨娘瞧她的形景,便明白,叹了一声,不禁拉住她的手,又搂着摸了摸头,叹道:“我的姑娘,平日里不好怎样,你不知我心里着实疼你呢。那余家孩子我隐约听着、冷眼瞧着,竟是叫人不好说的。门第也罢了,只是那人品竟真真配不上你的品貌。只叹你命苦,从小儿没了娘,又是通房生的,从外瞧着一样都是小姐,我知道你是忍气吞声罢了。可叹我也是说不上话的,只能白为你痛一痛。”
秦暮颜听了这话,眼圈儿早已红了,又不好哭,半晌方说道:“我知道姨娘待我的心,这些年我面上不说,心里早把姨娘当亲娘了,可叹我自顾不暇,有孝顺的心,也不能够。这一辈子也就是这个命罢了,好不好,又能怎么样呢?横竖都要过的。”
林姨娘抚着她,也红了眼睛,叹道:“好孩子,你也别尽说这丧气话。你瞧你嫂子,来的时候那么样一个人,这不是转眼就被你哥哥哄过来了?只怕你兄妹两个的姻缘都要波折波折,成了亲以后,保不住就好了呢。”
秦暮颜听了,说道:“别提这话。且不说成了亲如何,就是如今事情还没定下,才有了一点影儿,就……”话说到这里,又咽住,欲说不说的。
林姨娘便说:“怎么竟有什么不好的事不成?”
秦暮颜低了半晌头,方说道:“这事情,我再不敢跟第二个人说,就是我哥哥面前,我都没提过,只自己闷着,如今跟姨娘说了,也解解我心里这郁结。”便说:“前段日子我瞧霜姐姐去,可巧余大哥哥也去瞧霜姐姐,就遇上了。原是大家好好坐着说话儿,谁知他先是坐坐说冷了,就往里挪,凑到我跟前来,又瞧我带的帕子,又说些不成体统的话,后来借着递茶的空儿,越发动手动脚起来了。当着霜姐姐的面,我又不好恼的,真真是气得我不知怎么好。偏霜姐姐只管自己出神儿,理也不理。从那以后,我再不敢过去了,也不敢跟人说。”
林姨娘听了,不觉也动了怒,说道:“这还了得!竟连礼义廉耻四个字都没了!身上还带着热孝呢,就又是要丫头、又是寻摸(注1)起表妹来,还是个人不是了!”
秦暮颜抿嘴不语,半晌叹道:“那又怎样呢?他只管在父亲跟前作出个好人儿的样子来,这话我又没法告诉去的,何况就是说了,也未必信的。姑妈在父亲前千好万好的,母亲也乐得我嫁过去,哥哥也不能问这事,家里哪找得出半个能替我说句话的人呢?二哥哥虽说一心惦着我,只是他如今成了家,又忙着用功,我也不肯叫他替我操这心——他的日子也
未必就好过呢。”
林姨娘听得心酸,长叹一声,搂着她道:“我的儿!可怜你这么一个人,怎么就摊上这事儿!”
不提这边林姨娘与秦暮颜多少愁肠,却说云楼,因听了林姨娘说夫人要拨她服侍秦夕颜的话,心中烦乱,走至里边,只见疏梅与奶娘都在这里照看着秦夕颜,云楼悄悄走来瞧了一眼,悄问:“才睡着?”
疏梅点头,悄声道:“我这里走不开,你到前边院子里找春袖说话去罢。”
云楼便出了后门,只见雪又下起来了,纷纷扬扬地洒了满天,便抬头看住了。一面眼望着天出神儿,一面想:不知夫人因何忽然要把她拨与五小姐了?买她进来的时候,原就说给秦中月使,况且如今秦中月屋里,燕钗仍算夫人那边的,拾翠不算在大丫头里,正好她和霞影两个人,没有再减人的理,断不可能无端裁出她去。这般想着,又回思近日诸般事情,便猜定是有了什么变故,只是百般猜测不出。因忽想及当日林姨娘嘱她的话来,便猜定必是房里的人中伤了自己了,只定不了是谁。
正想着,忽听有人踩雪而来,一回头,见是秦中月来了,便说:“你不在前边陪着,跑来这里作什么?”
秦中月也未听见这句话,忙忙地走来便伸手往脸上摸过去,说道:“这么冷天,又下着雪,你只管在这里出神,冻坏了可怎么办!”
云楼见他伸手过来,便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这么动手动脚的,叫人看见了,怎么好。”
秦中月便叹道:“你不知道我心里急。你只看我动手动脚,就不看你自己‘冻’手‘冻’脚了。”说着,便上前来,拿袖子给她遮着雪,说:“别动,看(注2)雪化了冻着。”
云楼只得站住。秦中月便说:“你不用愁,就是母亲要拨出你去,我也不肯放的。不如我明儿就回了母亲,要了你在屋里……”
话才说一半,云楼便皱眉道:“好没意思,说这话作什么!夫人只怕已多嫌着我了,你再说去,我只怕连这府里都留不得了呢!”
秦中月怔道:“这话怎么说?”
云楼道:“你也不想想,夫人待我向来是好的,自打我进来,原就是跟你的,为什么忽然又要裁出我去了?若不是有了事,背后遭人说了,怎会无端提这个的?”
秦中月听了,低头想了一回,说道:“这也奇了。现在咱们屋里,还有谁能作这样事呢?上回那一个闹的已打发走了,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云楼冷笑道:“你素日心里明白得很,怎么如今反倒糊涂了!”说罢,叹了一声,又道:“罢了,这也怨不得你,你虽是个明白人,只是从来亲密惯了,自然疑不
到她身上去。我也不说了,若说了,倒像我是个嚼舌老婆似的,你只等事情出来了,就知道了。只怕到那时候,你也想不到呢!”
秦中月听她这意思,必是素日身边亲近的人说了坏话了,但细一想,不过燕钗霞影这两个人,都是自幼随身的,脾气性格也都清楚,断不能作这样的事;若说拾翠,自到了自己屋里,竟成个槁木死灰,自然也不干她事;那起小丫头们又哪里能说得上话。因此想来想去竟想不出人来。
云楼见他只是疑惑,却思索不出,便叹道:“我也不指望你留我了。我知道你待我好,你也没有什么不是,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动了心思,自寻烦恼。如今我走了,仍旧清清静静消消停停(注3)地过日子,混过两年,随便寻个人家嫁了,也就完了。何苦为这一点不清不楚的事,弄得如今这样千猜万疑、使心费力的,有什么意思。从今以后,咱们就撂开手,各人干各人的罢。”
说罢,转身便走。秦中月见她忽然决绝起来,倒怔了,忙一把扯住,问道:“这是怎么说?我怎么不留你了?我才已说了,就是拼着不听母亲的话,也必要留你的,你怎么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楼冷笑道:“你说得这真真是糊涂话。我知道你真心留我,但方才的话你若解不过来,只管蛮留,有什么用?夫人的厉害,你不知道,我却知道的,平日里虽安安静静的,那暗地里的手段何等厉害!别说你,这府里哪一个扭得过她去?你若果然使性撒娇的强留下了,将来我就不知怎么死呢!你倒是放我去是正经!”说罢,甩手便走。因自己只顾飞快走着,也不管秦中月在后面如何了,也不见他跟过来,便越发走得快了,一径来至前院,顶头正遇着春袖。
春袖因见她低头猛走,且又是独自一个,便诧异道:“云楼,你往哪里去?怎地这样急?”说着话,便迎上去,谁知云楼竟像没听见似的,一头撞在怀里,几乎不曾把她撞倒。春袖便越发纳闷了,拉住道:“这是怎么了?掉了魂似的。”
云楼抬头见是春袖,一句话未说,那眼泪就掉了下来。春袖见她这样,忙拿帕子与她擦泪,又问道:“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哭得这样。平日也没见你哭过,就是上回和弄蕊丫头闹得那样,也没掉个眼泪疙瘩,今儿这是怎么了?”谁知百般问着,云楼竟不答,只顾哭。春袖便叹道:“罢了,你心里不好,索性哭一哭也好。只是这大风大雪的,看把脸扇(注4)了。”说着,就拉她回房。
却说云楼因说了决绝的话,心里难过翻腾着,又只管闷着,忽然遇见一个人,虽素日并非十分相好,竟不知怎地便忍不住,哭起来。因
跟了春袖回房,好生痛哭了一场,方觉得好些了,自己回过神来,想及在人前失态,便又羞愧,只默默不语。春袖陪了一会儿,听见小丫头说三娘子叫,便叫云楼自己好生歇歇,自己出去了。
云楼倚在床上默默伤心,想一回,哭一回,自己回思与秦中月虽说过几句亲密话儿,究竟也没有过什么极亲极爱之事,原以为伤心一下子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