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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乃多事之秋;先地各地天灾频起,夏初宫禁中又爆出太子谋逆之事,幸而众朝臣反应迅捷,在宫变未成之前;将在禁军中的太子直接击杀。
此事之中最大的功臣乃是淮英王府。事毕后太子生母即当今皇后遭幽禁,连年仅八岁的二皇子也受牵连,被李重明所不喜,冷落了下来。
人世轮转这么几年,这宫里最风光的女人,仍是怡妃——如今已是怡贵妃了,甚至已隐隐有了问鼎皇后之位的意思。虽然李重明又新近在民间收了位少女入宫。
这女子姓齐名夕;今年才十六岁,年轻美丽;李重明很是喜欢,封为美人,赐住在揽月楼。
揽月楼右邻流珠阁,这齐美人住进来的第三日,便与流珠阁的云妃见了一面,这一面,仿佛一见如故似的。
云楼只是为这位新美人叹惋了一回。从怡贵妃处问安回来,将袖中密藏的那封写着“云儿亲启”的书信在烛下展开看了,就着烛火烧去,静静沉思一时。
八月中秋时,是个好日子。
她犹记得七年前与他密会时,他说的话。那时他说,他打定了主意非要她不可,就算她已经是皇上的女人。
他说:“云楼,不止是为兰生,更是为你。”
天淳帝中年之后,愈加暴露出贪爱美色、多疑冷漠的性情来,太子倒台虽是周平卿与云楼一手设计,却也与李重明的多疑不无关系。
如今太子已死,朝臣多被牵连,举国灾祸连连,李重明却仍不忘流连美色——天时不与,人心离散,实是个绝好的时机。
上次清除太子党羽,淮英王府借机大收兵权,七日之后,八月中秋,就是起事之时。
“娘娘,夜深了,娘娘安歇罢。”
木香在外轻声问了一句。
“进来罢。”
木香掀帘进来,一面服侍云楼卸去钗钏,一面低声说道:“娘娘,二皇子今儿又悄悄来找娘娘了。”
云楼微皱眉道:“你没告诉他?”
木香道:“奴婢昨儿就告诉二皇子了,如今皇上叫他闭门读书,还是少出来罢,若叫静贵妃娘娘知道是往咱们这儿来,岂不是不好?可二皇子说实在想娘娘,奴婢瞧着二皇子怪可怜的,也没法儿劝了。”
云楼道:“他若再来,你告诉他,过了中秋我就去瞧他。若他不听话,就再也别见我了。”
木香答应了。又说:“丽妃娘娘打发人来说,过几日是那几位主子的忌日,要约娘娘一同祭一祭。”
云楼微微点头,未说什么。娴妃死后,这几年虽一直新人不断,但怡妃眼见是地位越发稳固了,灵妃和德妃温柔沉默,后宫中便成了皇后党与怡妃党两派对立的局面。这几年皇后没少想法子打压怡妃,屡次算计不成,反被云楼联合淮英王府剪了她不少羽翼,到太子事发前时,她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如今这宫里有份量的嫔妃,只剩下怡妃、灵妃、云楼以及不涉是非的丽妃,其余美人姬妾虽多,也都不过一时烟花,算不得什么。
云楼有些倦倦地闭上眼睛。这些年,真是累了。
八月中秋,宫禁中大宴。
月色清寒,地下宫灯彩烛遍地,语笑喧然,却都好像缺了些底气。奉命来赴这“家宴”的诸外戚臣子们,一面故作喜庆,一面拿余光注意着上面那位天子的脸色,生怕这位近年来越来越喜怒无常的天子忽然变了脸色。
这气氛不免有些压抑。丽妃皱着眉,心里很是不舒服,想寻个人说两句话,左右一瞧,却见三妃皆不在座,不知何时陆续都离座了,想是去更衣未回。
那边李重明身边坐着新近得宠的齐美人,喝得正高兴,并未注意这边。丽妃有些烦闷,便也起身,只带着一个宫女,往自己宫中去。
才走出几百步,语声方远些,忽见一队带刀侍卫鱼贯而来,人数之多,夜里竟一时不见首尾。丽妃一怔,正疑惑着,忽瞧见云楼回来了,忙迎上去,道:“妹妹哪里去了?怎地忽然来了这些侍卫?”
云楼淡淡微笑,携了她的手,道:“不妨事。姐姐且回去坐着罢。”
丽妃半惊半疑,只得跟着她一同回来归座。一行四个位置皆空,云楼瞧了一眼,微微一笑。便在此时,四面火光忽起,不知何处暗箭齐飞,竟将李重明射死在当场!
登时一片大乱,灯烛乱飞,喊叫齐发,一片混乱中只听有人大喝“护驾!”
丽妃一声惊叫晕了过去,云楼静静望着场中人仰马翻,看了一眼身中数箭的李重明,嘴角微翘。
护的什么驾,要护驾,好歹别射得那么准,真真是胡闹。
混乱中一声风啸,声音几乎全被掩盖。云楼眸色顿转深暗。
一支暗箭,冲她而来。
含章宫向来幽静。便是在这般遍地喧闹的日子,含章宫仍不见一丝烟火气。
静贵妃在灯下教二皇子读书,孩子有些神不守舍,静贵妃却仍沉静安详。
今夜将生大事。除了事主,无人知道将生什么大事。或许当她知道这是件足以翻天的大事之后,便不能再如此时这般平静了。
外头脚步声响,隔着重帘,传来侍卫略带气喘的声音,说道:“禀娘娘,奴才们抓住了两个刺客。”
静贵妃轻拍了拍吃惊的二皇子,淡淡道:“看好了,别让他们死了。”
宫禁内大乱,内宫之外,宴会群臣的含光殿,亦忽然遭禁军包围。
形势不言自明,虽不知内中情况,众臣却都知道,今夜竟是宫变了。那带头的将官高声喊道:“太子余党意图谋刺皇上,我等奉命勤王,尔等皆不得妄动,否则格杀勿论!”
内有老臣高声问道:“勤王者是何人?”
将官道:“我等乃是奉淮英王世子之命!”
禁宫宴上,那长啸一声挺身而出指挥禁卫捉拿刺客之人,青衫玉立,正是如今风头最盛的年轻才俊,淮英王世子——周平卿。
李重明已死,二皇子自然也不能活着。他等着黄袍加身,就在今夜。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他今夜势在必得。
然而大步上前护驾之时,他眼角余光瞧见妃位上安静端坐的云楼,心中却没来由地一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71第三十五章
月夜之下;勤政殿外,午门之前,尽是甲兵。
内外事毕,局面已尽在掌控;周平卿却仍未收到二皇子已伏诛的消息。处置完宫禁内的事态,他收拢禁军,准备踏上勤政殿,收伏那一众大臣。兵阵已列于午门前,他需要的只有归顺,至于该杀之人,自然不会留。
他向来文雅温厚;用的手段却是最直接的,只怕谁也想不到这位文质彬彬的年轻贵人竟会使出这般手段来逼宫。
这般施为;简直已是疯狂。却没有人猜得透他为何能做出这等事来。
他深吸口气,踏出一步,才要振臂一呼,却忽地看见一个人。
怡妃。
怡妃脸上满是震惊之色,踉跄着奔上前,喊了一声“皇上”,一眼瞧见御座之上那人早已身中数箭气绝身亡,脚步一煞,猛地指向周平卿,道:“哥哥!云妃告诉我有人谋刺皇上,意图篡权夺位,哥哥乃是为救驾而来,但如今乱既已平,哥哥为何眼看皇上暴尸于此,哥哥,你要往何处去?”
周平卿心下一沉,道:“妹妹,你且让开。”
怡妃不让,望着他道:“逼宫夺位——我决不信你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若哥哥果真是为勤王救驾,为何此时不能对妹妹明说?”
周平卿缓缓道:“事已至此,你既已明白,也不必我再说了。李重明荒淫暴虐,我乃是替天行道,如今昏君已伏诛,我自然要召告天下,另立新君。”
“昏君?”怡妃死死地瞪着他,一双美目几欲迸裂,厉声道:“他是我的丈夫,是你亲妹子的亲夫!自己的亲哥哥弑君谋位,你要我如何自处!哥哥,从小我最依赖之人便是你,却不料你竟不为我着想一二。你为了你心爱的人不顾一切,可有想过皇上也是我心爱的人?”
她缓缓向前两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猛地高喊一声“皇上”,一头向御座撞了过去。
一声闷响,她就撞死在御座之下。
周平卿脸色微白,一言不发。满地一片寂静,便在寂静之中,有一声极轻微的叹息之声,他缓缓转身望去,便见那女子一身素淡宫装,坐在椅上,微微合目而叹。
周平卿心头一亮,定定地望着她,便见她低叹道:“世子可知道,含章宫那里抓住了两个刺客。”
云楼抬头,静静地看他,微微一笑,道:“世子可要杀我?”
她微叹,“世子真乃重情之人,为心上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谋刺皇帝,逼宫篡位,苦心经营十四年,如此苦情苦志,岂有不成?”
她说出“十四年”这一句时,他眼神转暗,低声道:“你知道了?”
她笑一笑,“灵妃在我那里。算计宋未离那次,你不该叫她出面的,否则我也疑不到她身上。”
“送余氏进宫,以至出事累及萧庭,是你故意的。侯府获罪,失去圣眷,便只能依靠王府,你为了真正收服楚江侯,连对你全心信任之人亦可算计。”
她脸色平静。周平卿瞧着她,沉声道:“你如何知道的?“
云楼淡淡道:“你从来在人前雅重温和,自然无人想得到你有这般阴狠心思。便是我虽怀疑过,也终究未曾信过。”
她微微一笑,“你可还记得宋未离?他死前曾说过,他虽死了,你也别想得好儿。”
“秦家三位小姐,最小的五小姐夕颜一直下落不明,若不是她,我只怕永远也想不到,秦府败落,是你一手为之。”
“当年淮英王府势大,为皇上所忌,原要剪一剪王府的羽翼,还未动手,可巧秦府一件事发,于是抓着这个由头,抄了秦家,以为结党之戒。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皇上要治罪,正好就有现成的人撞上去?败了一个秦家,王府却并无什么损失,算起来,合算得很。”
“上陵王府虽亡,宋家人手下却有忠心的人,否则皇上又是如何发现齐美人的呢?”
周平卿低低一笑,道:“未离十分聪明,只是当年到底太年轻,缺了些谨慎。”
他并未失色,看着云楼,说道:“柔儿在你手上,你也在我手上,此时说这些,又怎么?”
柔儿是灵妃小字。他与灵妃相识在先,两情相悦,却不料遭李重明横里插手,生生分离,如今算来,正好是十四年了。
云楼看了他一眼,慢慢道:“宋家人手下有忠心的人,秦家人手下自然也有。当年他虽只是个小小军士,如今却已是城门司的令史——”
一句话之下,周平卿脸色骤变。便在此时,猛听得前面勤政殿的方向连声山呼万岁之声,他脚下一晃,喝道:“二皇子!”
云楼微笑,“禁卫不在手,你手中虽有兵权,此时也派不得用场,何况,你人在这里,外面再有多少人,也不与你相干了。”
她缓缓起身,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道:“拿下罢。”
一队禁军踏步而出,将周平卿与身后侍卫团团围住。他并没有看这些人,他只看见云楼身后,一位宫装丽人被二侍卫推出,身如弱柳,清甜娇美,柔婉无双。
她惨然而笑,道:“平卿,我们败了。只是我当真想不到,我们不是败在皇上手上,不是败上皇后手上,更没有败在那些匹夫之手,却是……却是败在一个小丫头手上。真真是可笑。”
周平卿凝视着她,目有隐痛,更多的是不甘。这败局实在突然,他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败局!
忽然灵妃目注于他,轻轻说道:“平卿,还有一线生机。快逃。”
一个“逃”字出口,云楼顿知不好,急一回头,便见她猛地一挣,向身侧侍卫的刀口上撞去,霎时血光迸出,那热血洒了云楼一脸。
周平卿惨呼一声“柔儿”,脸色惨变,神志大震,只听身后有人大呼一声“世子”,他方心中一清,死死看了灵妃最后一眼,振臂大呼:“冲!”
只要冲出皇宫,逃出城门,他就可以卷土重来!
杀声乱耳,血光刺人。云楼眯着眼睛望着那里的鲜血由热变冷,不知怎地眼前忽然浮起萧庭临刑前城墙之下抬头仰望的那一眼,心中一片空寂。
这一生到底真正想要过什么,细想一想,连自己也不知道。少年时与秦中月一场恋慕,并未有多少真情;萧庭倾心以待,她却终是负了他;而周平卿——不过是场误会罢了。
她总想着要抓着什么东西,可惜不但什么都没有,反将身边的人都害了。她真真是个灾星。
可若她不做出这样那样的决定,不搅动出这样那样的事来,是不是就会不同?
她忽然想起二皇子来。那孩子是她一手带大,他会不会也——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下章完结……
☆、72第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