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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娖跪在那里对着昭座的坟头拜下*身子。以非常标准的拜礼,两手手指相触举在额前,再拜下*身。动作标准,就连衣袖也没有因为她拜伏的动作而弄出任何褶皱。按照士人的标准,这礼仪是教人挑不出错误的。
给昭座帮忙的少不了那些私兵们,虽然旧主已逝,但是他们还是心系那位在战场上拼死相互的主人。连带着对着只有九岁的少主昭成也是照顾有加。
等到一切完毕,昭娖起身。此时她也不是以前的麻衣装扮,身上衣物不同于平民的窄袖,而是有些宽大。风吹进了她的宽袖,袖子被吹得有些鼓。
“吾一直相信阿父已经乘龙升天了。”看着面前一个不知姓名的私兵黝黑的脸,昭娖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少主。”私兵双眼含泪。“吾等定会效忠少主。”用的是郢那边的方言,越地的人是难听明白的。
昭娖笑笑。
五月十五,会稽竞渡就要开始了。今日会稽郡郡守也会露面,郑氏身子不爽不欲出门,便是让昭娖和项籍去河边观竞舟。
十二岁的项籍比九岁的昭娖高了几乎一个脑袋,按照秦律他已经到达成年的标准。估摸着再过几月就要裹头了。
昭娖一副宽袖打扮,和平民的衣着倒是两样。
现在离竞舟时辰尚早,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有马车缓缓行过,有些着葛麻的奚奴手捧着物什恭恭敬敬的跟在车两旁。昭娖望见,不由得眼神一滞。曾经何时她比这车里的人更加尊贵享受着更加荣华的生活。
而现在,她是什么?
她已经享受了将近六年的荣华富贵,那些已经抢先在贫寒刻进了骨子里。她到今日才明白,即使她能做那些那些活并不代表着她就能忘记那些过眼了的荣华。
如果不是失去了贵族的那些供养,昭成也不会病情加重幼年夭折。不要说荣华乃过眼浮云,当真正享受过这些浮云后,谁会彻底放的开?
至少,昭娖认为她放不开。
她望着那马车上精致的花纹,眉头皱起。身边的项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辆马车。
凝视一会,项籍倒是能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无甚好看,回神了。”说着朝着昭娖的背上一拍,项籍手力不小,对着现在是男孩身份的昭娖也不会怜香惜玉。昭娖就这么差点被项籍拍的扑街。
亏得是这段时间以来每日习武,身体比以往都要强些。不然被项籍这种力道的一拍早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昭娖一脚踏出稳稳身形,回过头面有愠色。
“阿籍,汝方才做甚。”
项籍也不管她脸上的愠色,他微微弯□子对她说道,“汝方才那般,可是忆起往事了?”
昭娖一愣,倒也不否认。她点了点头。
“呵”十二岁的少年轻轻发出一声嗤笑,他转头看向那些贵人的马车,“往事可无半点用处,若是想要,那么抢夺回来就是。”
这话不由得让昭娖仔细地打量面前高了她一头的项籍,项籍明明还是十二岁的稚龄。毫无精致二字可说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有神,眼中含着颇为不在乎的光。昭娖不知道他到底是不在乎什么。
她扯动了一下嘴角,转过身去。
“汝说的对,往事无半点用处。若是想要夺回来便是。”
大街上挤挤攘攘的都是出来打算观望越地男儿竞渡的英姿的人,其中不乏泛春心的多情少女。少女们三五结成一群面色绯红,一笑一嗔都是风情。
此时不但是少女春心泛滥的时候,而且是多情儿郎寻觅意中人的时候。一时间昭娖都觉得有些像春社那时候了。
青色的宽大衣袖随着主人走动的动作微微摆动,今日是会稽郡里竞渡的日子,除却郡里的贵人外,黔首不宜乘坐马车入内。
他也想看看这勾践曾经君临过的都城,十六七岁少年的心里也有一个报仇雪耻的梦。但是他到底还不如勾践那般能忍辱负重。舞象之年凭着从幼时便积累下来的仇恨,想要报国仇家仇。
多日来在长江上疾行给他的衣袂染上一层水气,和这吴越的湿气甚是相宜。
春心萌动的少女们看见他,眼神变得古怪。纷纷避开来,似乎不愿意和这位青衣少年有什么接触。
昭娖此时兜着袖子里的秦半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买些小食来填充一下肚子。天下安定了两三年,卖小食的小肆还是有的。
正当她走在项籍身边暗暗苦恼时,旁边一个越女不知怎么的避走过来,因为走的太急不小心撞到了昭娖身上。
那名越女虽然身材娇小纤细,但是奈何行走速度过快撞上昭娖身子的力气有些大。
昭娖手臂莫名的挨那么一下,立刻疼的龇牙咧嘴。她揉着自己手臂抬起头来找那个撞自己的罪魁祸首,却发现身边的那些越女好像遇上什么猛兽似的个个唯恐避之不及。
她伸手揉揉手臂上的痛处,转过头对项籍道“吾去那处看看。”说罢,便是一头扎进了越女堆中没了踪影。
项籍眉头一皱,现在离竞渡的时辰还早,并不急着赶往叔父那里。他也就袖了手站在等。
越女个个在身上佩带了香草,因此昭娖这一头扎进去先被各种味道给弄得差点没眼泪长流。越女们没有注意到这总角小童她们只顾着纷纷让开去。
昭娖倒也顺利的出了越女圈。抬头就望见一片青色的衣角。
“韩?”昭娖认出那是旧韩的服色,这个没什么奇怪。人总是有惯性,各地有各地穿衣的习惯。这习惯已经延续了百年不是秦人说变就能变得。
韩地的人跑到会稽来难道也是为了看竞渡么?昭娖心中奇怪。衣角摆动的幅度并不大,并不像那些不知礼仪的黔首,这人应该是士人。
她身边的越女急急避开去,不一会倒只有昭娖站在那里了。
昭娖抬高了头去望那篇衣角的主人。端得这一看,她自己差点没看呆:一双凤眼斜飞入鬓,面色如玉,轮廓竟然是要比身边的那些越女们都要柔和几分。青衣少年抬首望着不知何处的风景,美目中光波流转,更是为他出色的容貌添了一份丽色。美中不足的,是那唇色淡淡的,望过去似有不足之症。
瞬间昭娖有些明白为何那些越女都纷纷避让开去。对着这么一个丽人,只要是个女人尤其是容貌不及对方的时候,压力都会暴涨。
男人……是难有这般标致的容貌,瞧瞧那人,身姿并不算高,在身上那袭宽大的深衣的映衬下甚至还有些柔弱。该不是哪家女子换上男子衣服装扮而成的吧。联想起自己眼下换上男装装男人的事情。昭娖有些了然。
眼下春秋战国的风气依旧延续,对女子是没有过多的束缚。女子可以大大方方出门不必包头包脸挡住自己的容貌。虽然秦法没有明文规定女子不可穿男子衣服。但是到底还是不好。
她稍稍上前走了几步正好走到那袭青衣前,青衣少年见一秀气小童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愣了愣。
昭娖双手拢在袖中朝着他一拜,然后用夏言轻声道“女子为丽人,何故着男装?”
那玉面上一听到她的话立刻就僵住了。
昭娖不等对方说话,又是拢手行礼就钻进了女子堆中。连个确认都没有。
少年玉面上露出点点怒色,开口用晋语道“吾为女子?”声音低沉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嘶哑,完全没有女子所有的柔媚。他抬首欲寻那个童子,却发现人早不见。
当然这一切已经不为昭娖所知了。
项籍等人等的有些火大,他本来耐力不佳,多少次有些甩手就走。但是强压下一股火留在原地继续等。
昭娖从莺莺燕燕的越女们中走出来,身上染着女子身上香草的味道。见着项籍眉头深皱,便知他心中不耐。
昭娖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冲着项籍拢手稍稍一拜,“吾让阿籍久待。”
项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前走。
她差点被拉的一个踉跄,但是心中让人久等的歉意还是叫她任由项籍拉着她的手腕。
“那些虚乎的礼仪就少摆了。”项籍脸上露出近乎厌恶的神色,“那些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实际的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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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名越地年轻丈夫,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胸膛。小麦色的肌肤上有青色的刺青。他们的头发披散着,这些使得这些越地男儿们更加有原始的血性。
在岸上观看的越女们面色绯红,眼睛眨都不眨盯着那些丈夫身上健美的肌肉线条。在这个血色的时代,男子只有这般孔武有力才能赢得女子喜爱。
会稽郡守在主位席上宣布竞渡开始。
“喝——!!”舟上赤*裸上身的年轻丈夫嘴里集体发出一声长啸,舟上的鼓手猛的敲击鼓面,舟手奋力划动船桨。舟如同出了弓的箭飞快的向前疾行。
舟鼓擂擂,像是战场上的战鼓。令人血脉喷张,恨不得也脱衣跳上舟与那些丈夫一起前行。
昭娖混在那群兴奋不已的越女中被各种香气熏的头昏。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见面了。
☆、再遇
舟鼓如同战鼓,催动着舟上人和岸边人的血性。舟上划舟的健儿动作飞快,船朝着终点如射出去的箭。
岸上少女们热情如许,让夹在女人堆里的昭娖好不辛苦。少女身上佩戴者香草,人一多那香味之重颇有些可以想象了。
今日昭娖只是想跑出来看个热闹,并不打算跟着周围热情高涨的少女一起将这场竞渡从头看到尾。于是她像一条泥鳅钻进身后的人堆,努力的寻找空隙钻出去。
当钻出人群,昭娖顿时觉得浑身都舒畅了许多。她抖抖有些宽大的衣袖就要去寻项籍,毕竟是一起来的,若是她想提早走,最好还是说一声。
“呀!!彩!!”河面上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新的把式,岸边的人群里突然爆出一阵的喝彩声。其中不乏少女欣喜夹杂着羞涩的笑声。
古今赛舟的主要内容倒是没有太大的不同,虽然纪念的人物不一样。对于吴国是忠臣的伍子胥放在那些老楚人的眼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出身楚国却最后自己带着吴王一路攻进了楚国的国都。
所以说万事都有不同面么。
昭娖一摸袖子,发现自己在竞渡之前买的那些小食不知道是被那位碰掉了。
她还是没怎么吃过呢!
人多,掉在地上估计也被踩的看不得了。轻叹一口气,抖了抖宽大的袖子,想着项籍可能会在离他叔父项梁比较近的地方。
项籍现在还是童子,自然是不可能和项梁呆在一处。大人是不太在大场合将小孩待在身边的。
想着她的手抚过衣襟,将被挤的有些凌乱的领口整理整齐便要是去寻项籍。
岸边少女手持鲜花身佩香草,神情热切的望着那些健儿。想着自己待会要怎么样才能把手中的鲜花丢进意中人的怀里。
爱恋中的少女眼中只有心上人,完全没有其他。当岸边这样的少女一多,那些来看竞渡的男子倒是倒了霉。暂且不论那些抱着寻情人的少年郎。正正经经想来一观越地男儿骁勇的人倒是收了这些多情少女们的苦。
少女们不满足于只是在岸上看着心上人的背影,这些胆大热情的越女甚至会在岸边跑动着追随着舟。
没有人去呵斥她们,主动追求爱情在此时看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完全不值得羞耻。
“咚!咚!咚!”舟鼓敲击的极为有节奏,似战场上的战鼓。将男子们心中的豪情一点点的勾出然后无限放大。
心中被越地的舟鼓勾起一番雄心壮志。果然是和中原完全不同的人情风俗。身旁楚地土黄色的服色倒是显得人群中的那点青色格外的显眼。
身旁虽然也有多情少女将目光放在他脸上,但是很快将视线移开,甚至目光中还带着一丝躲闪。
有男子回转头来看见青衣少年的面容,楞了一愣,又很快将视线移向了少年喉间。少年喉间如玉的肌肤下稍稍的凸起向外人证明着这个拥有梅雪之姿的人的性别。
他的的确确是个少年郎。
看见这个少年喉间的喉结的男人们不由得有些懊恼,望向他的眼神便有些异样。少年察觉到周遭男子眼神的变化,这种事情他不是没有遇到过。
心中涌起一股怒意。
英挺的眉毛皱起,玉貌上绷紧了透出隐隐约约的怒气。按照秦法来说,他的确已经成人。但是按照六国贵族执行的周礼来言,他还尚未成年。
他还未能完好的隐藏好自己的情绪。一抖袖子,青色的身影一转径自离开拥挤的岸边。抿紧了嘴唇,心中突然觉得不愿在这里多呆。
抬起头便是欲离开。视野里是越地郁葱的绿树,还有照射下来的阳光。眼下正值夏季头顶上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人浑身燥热十分不适。
视线里突然闯进一个总角小童,小童身上着土黄色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