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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手抵住下巴,嘴角挑起观赏歌舞。
戚姬在起舞中察觉到刘邦的目光,更加卖力舞蹈,以求他的视线能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些。
“恭喜君侯将要有嫡大子了。”期间有人向张良恭喜道。昭娖身材苗条,所以微隆起的腹部格外显眼。
嫡大子也就是嫡长子,更是以后的侯太子。依照世人观念,只有正妻所出的嫡长子才是继承家业的继承人。张良如今正妻有孕自然要恭贺他一番。
张良嘴角噙着笑意,回谢几番。他看了看喝酒观赏歌舞的将领,心中盘算着这场宴会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但喝酒谈笑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敷衍之意。
张良和刘邦那帮老弟兄相识颇久,樊哙拿着手里盛酒的羽觞到张良面前劝酒,他一脸纠结欲言又止。卢绾看了知道他想要问什么,赶紧催促他把羽觞中酒喝完,就把他拉下去省的出什么篓子。
陈平身为刘邦得用的谋臣,在荥阳的时候更是因为用了他的计谋,从荥阳逃出来。刘邦麾下的谋臣众多,但是最倚重的谋臣还是陈平和张良两个。
陈平双手持起羽觞,于对面对张良一敬,仰首便将酒液一饮而尽。张良见状浅笑也向陈平持起羽觞回敬。
两人同样是心思剔透,有时候不需言语,只需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便可了解对方的心思。
陈平持起酒爵笑的一派风流无限,有姬妾无意中看见他那一笑,楚腰三折中动作不由得滞了一滞。
汉营中姿容出众者,以张良和陈平为最。但是张良对女姬都是冷冷淡淡,向来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予。陈平则不同,面对美人儿投来的如水秋波,既不至于色中饿鬼立刻上钩,也不至于张良那样让美人一番秋波白抛。
相比较对女色冷清的张良,显然知情知趣,又有一番风流的陈平更加惹得美姬们喜欢。
陈平嘴角微微翘起,手持羽觞看着那纤细不盈一握的楚腰弯折而下。似是玩味又似是无心。楚人好细腰,而楚舞中舞姬多是身体苗条的女子,舞蹈起来长袖舒展间格外赏心悦目。
但也仅仅是赏心悦目了。
陈平瞧着美姬望来的盈盈秋波,烛光落在眼眸里越发显得他顾盼生辉,弄得那些偷偷看他的美姬们都认为他正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
“中尉觉得,这些美姬如何?”旁边突然听得有将领在问。话语间都是男人间热切的不能明说的猥琐和欲望。
陈平放下持觞的手,看了一眼发问的将领,再抬眼望一眼那些美姬,嘴角的笑越发漫不经心,“大王之美姬向来是好的。”
简简单单,也不做评说。
宴会在闹哄哄中结束了,张良拱手向刘邦和众位同僚告辞急急离去。离去步伐平稳,宽大袍袖随着步伐微微摆动,自然透露出一股华贵气质。
陈平望着张良远去的背影,知道他急着往哪里去。
也好。在心中他自己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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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赶回昭娖所在的营帐,掀开营帐前的垂布,见着昭娖斜躺在折榻上。手臂下靠着凭几,眼睛向前盯着什么东西。
“身子还好吧?”张良上前去坐在昭娖身边,“膳食用过了没有?”言语间关怀之意立显。
昭娖听见他清朗不失温润的嗓音,眼眸才转动一下来看他。
“我用不用膳食,有什么关系?反正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保不住。”昭娖看了一下张良,将目光转开淡淡道。
张良听见她这么说立刻就皱了眉头,“怎了?”他知道有身的妇人脾性会与平日有很大的不一样,但是以往昭娖发脾气从来都不会拿肚子里的孩子来说事。今天却说孩子保不住?
“怎了?我还要问你怎了!”昭娖回身就要将张良从榻上推下去,“孩子在我肚子里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怀胎一月荥阳大饥,二三月我跟着你在齐楚之间奔波。我多担心这孩子保不住你知道吗?”昭娖说着想起一路上的担心受怕,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委屈。原本推搡张良的手也变成拳头打在他身上。
“现在你还要我去关中!你分明就是要我母子活不下去!”昭娖的拳头落在张良身上,她一脚都踹过去要赶他走。
“去关中?”张良听见昭娖的话心中奇怪,伸手抓住昭娖的手腕,没想到她双手被擒,脚也没闲着,一脚就踹在他大腿上。即使隔了好几层布料,那一脚挨下来也疼的够呛。
张良吸了一口冷气,双手抓在昭娖双腕上,“阿娖,我何时要你去关中了!”
“你嫌弃我拖累你了,是不是?!”昭娖却不回答他,一脚踹在他大腿上后就要挣脱张良加在双腕上的桎梏。她扭动着双臂,挣的额头上一层薄汗“你嫌弃我母子,我也不会不知羞臊的继续留下来。我和你和离便是!我回郢都,我回会稽去!”
张良见她狂语间越说越不像话,干脆一捞就将她抱在怀里。
“我没有要阿娖你去关中。关中距离宛县千里迢迢,花费时间不错,对你和腹中孩儿有何益处?”张良把昭娖抱在怀中,不知道她的怒意从何而来。更加不知道她为何说自己要送她回关中去。
昭娖在他怀中,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突然她脸上表情变的痛苦起来,她蜷缩起身子,手伸向自己隆起的腹部。
“痛……”她脸色苍白,身子蜷缩起来,“孩子……我的孩子……”昭娖双手护住肚子声音痛苦。
“阿娖,阿娖!”张良看着怀中的人痛苦蜷缩起来,平日里的冷静全部消失无影。他紧紧抱住昭娖,嘶声力竭“来人!快来人!唤疾医——!!”
外头的军士听见帐中的大喊,赶紧入帐来看,发现张良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妇人,妇人脸色苍白。一看这架势,军士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赶紧去叫疾医。
军中上工几乎是被军士们架着一路拖进营帐里。
张良袖着双手,看着疾医为昭娖针灸施药。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袖中的双手都在发抖。
他看着昭娖的衣裳被解开,上工手中施针刺于穴道,昭娖躺在榻上被汗水打湿的长发贴在脸颊上。施针完毕后,医者起身,令侍童取来竹片和刀笔。
张良见医者将药方写好,赶紧问“上工,内子如何?”
“妇人痛胎。胎气动矣。”疾医让侍童去准备药物后回答道。
张良听了面上一怔,赶快又问道“那眼下如何?”
“已无恙,不过重身妇人脾性本就无常,激怒之下动了胎气。此事以后莫要再有。”疾医答道。
“喏。”张良应下,让人送医者出营帐。自己坐到昭娖身边,伸手紧紧攥住她的手。
“子房。”昭娖的声音很轻,似乎有些有气无力“我不要去关中。”
张良攥住昭娖的手,唇角扯出一丝笑“嗯,不去关中。”
张良在汉营中向来以温润君子的形象居多,像今天这般大吼叫军士去唤来医者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
顿时引来好求知者的关注。
此事被刘邦知道了。刘邦当时正在和几个姬妾调笑,听见这个消息,挥手下令让军中的上工定时到成信侯那里为侯夫人诊治。
戚姬听到这个消息后偷笑,想起昭娖那一副一切都不在她眼中的样子,心中越发快意。
活该!腹中胎儿没了才好!她在心中想着。
昭娖在榻上一躺就是好几天,她也知道自己前几天的那场火闹过头了,老老实实躺榻上不敢动。
心里也后悔怎么和张良吵了那么一架。
新来的侍女将炖好的骨汤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喂给昭娖喝。昭娖将汤汁全部喝完又躺回去。此时张良从外面回来,侍女跪伏于地给张良行礼过后将收拾餐具退了出去。
“今日如何?还好么?”张良坐在昭娖身边,伸手给她顺顺头发问道。
昭娖点了点头,“嗯,好多了。”
张良听见笑起来,去摸昭娖的肚子。
“似比昨日要大些了。”张良道。
“这都能看出来?”昭娖听见张良的话,自己也伸手去摸。手扶上隆起的肚子,张良的手覆了上来,将她的手包容在其中。
感受到张良手心的老茧,昭娖躺在那里直直的望着他。
“良所担忧者……无外乎妻与子平安是否。阿娖不要过于担忧……”顿了顿,“信我。”
那双昳丽的凤目望着她。
昭娖湿了眼眶,她转过头去。
半饷张良听见一声低不可闻的回应。
“嗯。”
145西行
汉王上次以纪信和两千女子作为替死鬼;出了荥阳进入关中休养一段时间后再卷土重来。项羽听见刘邦在宛县,立刻出兵攻打。这次刘邦却不肯与楚军直接面对面作战;在宛县加固城墙;任凭城墙外楚军如何挑衅,刘邦都不出城作战。
刘邦吃项羽的亏已经不是头一回了;他对自己和楚军谁强谁弱;清楚的很,自己在城中屯粮修城墙安然不动。
他安然不动可是项羽却是坐不住了;韩信平定燕赵等国;并且一路打进他东边的后院齐国,形势已经对西楚相当的不利了。他麾下原本的一员大将英布已经投靠刘邦,其他大将像是钟离昧,他心底里因为觉着他们对他并不是十分的忠心;也疏离了他们。
幕府里安安静静,楚军将领们保持安静。前两个月前,被汉军一挑拨项羽怀疑范增和刘邦有勾结,把老人家气的搁担子走人。那些楚将心里都清楚,范增都七十多岁了,从反秦之初就辅佐项梁,项梁甚至还要侄子认这位老谋士做亚父。如今只是汉军的一顿膳食就让项羽对亚父如此猜忌。
范增被赐骸骨离别后甚至都没有走到彭城毒疮发作死在了路上,气由心生,范增这病谁能说不是被气出来的呢。消息传来,一众的楚将对项羽更是心寒。
对亚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们?
项羽坐在几案前,看着上面的羊皮地图。他眉宇深锁,下首站着的那些楚将一个个只是盯着自己的靴尖,没有一个人为他出谋划策。
项羽遇事多有自己的决断,不管外人如何劝诫,都难使得他摇动半分。日月积累下来,楚将们也选择了沉默闭嘴。项羽下了命令,他们只管去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龙且!”项羽道。
“嗨!”一名大将出列。
“寡人命你带军立刻赶往齐国,将韩信这竖子的人头给寡人送来!”
“嗨!”龙且领命后,转身大步走出幕府。
他一走出幕府,众多楚将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韩信用兵幕府中的楚将都有目共睹。这个大将可不是当年楚军幕府前的执戟郎中。出三秦定京索,北征赵代,东伐齐国。这些功绩不管是哪一个楚将都难以匹敌。
与这么一个对手,众人心里难免有些胆寒。而项羽又是做不好不问原因统统重罚的做法。推出去一个挡着,正好。
龙且率领军队奔向齐国,下邳又传来坏消息:彭越在下邳与项声对上,楚军大败。
项羽是一个容不下失败的人,得到楚军大败的消息后,勃然大怒之下自己亲自带兵与下彭越一定胜负。
就在项羽怒气冲冲想要找彭越算账的点上,刘邦也出了宛城向北用兵拿下成皋。汉军主力也随着汉王的胜利开往成皋。
昭娖作为张良的家眷在得到汉军驻扎成皋也一并赶往成皋,家眷乘坐的马车帷帐拉的死死的。御者站在马车前,小心翼翼的驾驶,免得有什么颠簸让车中人不适。
昭娖肚腹中的胎儿已经五个月,比四个月的时候肚子更加膨大。随着肚子胀大昭娖的腰也有些酸疼,为了照顾孕妇车中加了厚厚的褥子。昭娖伸手撑住腰,靠在车壁上。
怀孕从来就不是一件舒服事情,昭娖伸手撩开车窗前的帷布,看着外头向后退去的风景。新鲜的空气从窗口处不断涌入让她有些郁卒的心情有些好转。
“夫人?”同车照顾她的侍女见昭娖开窗不解问道。
“无事。”昭娖摇摇头。因为是随军而动昭娖看到的是满满的汉军赤色的军服。刘邦是楚人,手下士兵的军服多着楚人所尚的赤色。士兵们头顶上也没梳发髻,只是将头发全都在后脑勺绾成发髻。
从马车一眼望过去赤色浩浩荡荡。昭娖想起以前自己在楚军的时候也是经常看到这种场景。
三年在楚军中,结果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等来项伯要她先逃命的消息。
正在回想间,郭石已经打马前来“夫人请放下帘子。此处丈夫太多,若是被哪个瞧见冒犯了就不好了。”
昭娖听了哑然失笑,此处男人多是没错。但是应该也没有人有胆子来冒犯她吧?
“眼下夫人腹中怀有大子,若是被风邪所侵,那就不妙了。”郭石见她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后说道。
孕妇怀孕最好不要有个什么病痛,不然很容易连累到腹中的孩子。昭娖听了立刻就把车窗拉的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