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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部族本就已经集结了大批的护王军参战,还能剩下多少人?居然还能召集数万人出来?
原来此番战事紧张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而面对这国破家亡的灭顶之灾,各部空前一致的团结,将余下所有能上战场的人手都调了出来,其中有十二岁以上的孩子,六十岁以下的男子,能骑马会拉弓的妇女,并且这些人并非是强迫上战场,而是主动请战……
铁尔罕在得知这个情况的时候,沉默了,不止是他,整个营帐的将士们都沉默了,有一种不言而喻的东西,正在刺激着他们的斗志。
久久之后,铁尔罕拔出腰间的金刀,高高举起,然后劈在面前的案桌上。
案桌遂而被劈成了两半,分倒两边。
铁尔罕面色暗沉,眼里冒着火,他道:“……明日,我们冲出去,杀光政人!”
在场所有人持械而呼:“杀光政人——杀光政人——”
…
夜色暗沉,有大风,其声如鬼哭。
铁尔罕从王帐中出来,心中沉闷异常,迎面刮来的风,带着一股凉意,让他感到清明了一些。
突然,一阵闷闷的布匹抽打声传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不远处的旗幡被风吹得作响,那来回摆动的姿态,就像在做某种无奈的抗争一般。
铁尔罕立在那里凝视着旗幡,但其实他的眼神早就穿透了它,而淡化在了夜空里。
他只是在发怔,有时候发怔的感觉也挺好,因为脑中会有短暂的空明,什么都可以暂且不去想,但是……铁尔罕抬手抹了一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是汗王,他要想的要面对的,比寻常人多了太多,而且不能逃避。
铁尔罕叹了口气,屏退了侍卫,独自走到一处帐篷前。
这间帐篷的位置很巧妙,离王帐不远却较偏,还隐在一处大帐篷后面,不会很引人注目,而她就被他安置在了里面。
她很乖觉,自踏进这里便不再出一步,期间他也再未来看过她一次。
今夜,他偶然兴起走到了此处,却停在了帐篷前。
……
当值的侍女在一旁的小塌上睡着了,发出有规律的呼吸声。
王珍对着墙壁侧身而卧,聆听着如鬼哭哀号似的风声,并未睡着。
突然,她察觉到门口有轻微的动静,就翻过身来,在黑暗中,睁着一双明目,盯着门帘的方向。
因为很黑,她什么都看不到,所以细微的声音就觉得格外清晰。
……
铁尔罕站在帐篷前许久,风从他身上刮过,在他身上那件战甲的鳞片缝隙沟回间,形成一种细微的“铮铮”声。
这声音,和剑锋磨砺岩石表面一样,都透着难以言表的孤寒与决绝。
他与她现在,只隔了一道门帘,而这一帘之隔,却如千里。
……
珍儿,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么自责,多么痛苦?
那些人……本该在族里颐养天年的老人,本该在家里操持家务的女人,本该在阳光下嬉戏玩耍的孩子,如今都拿着武器上战场上来了,明明知道也许明天自己就会倒在血泊当中,尸骨不全,却还是为了守护家园,不惜以命相搏。
我愧对他们,因为将他们推入如此境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爱戴的汗王,是我铁尔罕。
是我对你的执念,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而你才是这一切真正起源……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曾有过那么一瞬间,为了挽回你,我请愿付出所以,但是我没想到,这会是我无法承受之重。
现在,当整个大域陷入巨大的危机中,当成千上万的臣民悲壮的死去,我猛然察觉,回望过去,我不知何时起陷入了迷局,我对你的感情,仅仅只能作为男人来表达,而不是一方君王。
我本该区分其中的界限,不能踏越雷池,然而却没有做到,执意的维护你,偏袒你,顽固的去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结果。而这恰恰便是给你制造了机会,让你去背叛我,出卖我,毁去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
我以为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其实现在却发现,我根本做不到,因为我连我自己也无法原谅……
爱上你,是我的罪孽,我将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阴影……而今后,若能使大域挽回局面,我铁尔罕什么都可以去做。
珍儿,我爱你,这句话,似乎我从来没有机会说出口,但是,我将永不会再说了……
铁尔罕这天在王珍的帐篷外站了很久很久,但是他并没有进去。
很多人都喜欢在诀别之前,见上最后一面以示怀念,虽然铁尔罕与王珍不一定是诀别,但在铁尔罕心里,便是如此意义。
他是该放下了,因为他最失败的地方,就是作为一个君王,却爱上一个不该去爱的女人。
又或者说,既然他早已选择了王者之路,就不配再去拥有爱情了。
铁尔罕内心的诀别,让他没有进去再看王珍一眼,谁又知道,若是看上一眼,他会悲哀的将她困进怀里,还是愤恨的掐断她的脖子呢?
……
铁尔罕一夜无眠,当天空微微泛白之后,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噩耗传来。
先至的是马祜刺从臻南传来的消息,原来向臻南求和一事,并不顺利,一度受到一个叫张寄的臻南官员的阻扰,此人似乎与大域有过节,但事情已经出现转机,马祜刺予以重利,使臻南孔太师松了口,得到一次面见国君的机会,从目前的形势看来,求和有望。
铁尔罕大喜,若是解决了臻南,抽回了兵力,对大政也不至于捉襟见肘,不过他百思不得其间,大域是怎么什么得罪过一个叫张寄的臻南官员?
正在寻思之时,忽闻噩耗传来——虎破口失守,葛多罗的军队已于两日前全军覆没,主将葛多罗战死,而乌胡援兵行至半路,在风骨林与政军下路军遭遇,发生激战,请求援兵。
铁尔罕听闻此事,简直难以相信,肝胆俱裂,连问了三遍“属实否”,然后撕心裂肺:“本汗要政军血债血偿!”
遂调拨两万汗王军前去相助,另派行至半路的数万护王军前去相助。
天亮之后,铁尔罕头盔上系上白色布条,大域军人人戴孝,便是战马,也在颈项上缠绕白色布条,全军凝着一股悲壮的杀气,出关迎战。
王珍坐在帐篷里,外面发生的事情,早上已经由赫拉尔佳处得知。
此时赫拉尔佳和另一名侍女正在整理房间,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她的思绪飘到了别处。
昨夜铁尔罕前来,她初以为是西勒哲,后见情况很怪,才想到是铁尔罕。但他却只是在外面不进来,不免让她有所揣测。
王珍一直有一个推测,若是大域的战局已经到无法挽回的时候,铁尔罕会不会将她绑在阵前,威胁政军退兵?
其实,这是个不错的办法,要是寻常战争也就罢了,但铁尔罕心知肚明,李相便是苏爷,而这场战争,实际上是因她而起。
他现在忽略了这个办法,也许是留了旧情,也许是还没到那个地步,可要真无计可施了,铁尔罕,你会这么做吗?
会吧,王珍不认为,在一切都发生了之后,她身上还有什么让他留念的地方。
况且,她已经来了不是吗?他将她带来战场的时候,未必没有做过这样的设想。
突然想起在出王宫之前,他曾对她说的一句话——
你以为一个君王的爱恋,能允许你多少次的背叛,你以为我铁尔罕的情意又能被你折腾到什么地步?
铁尔罕,王珍心道,我认为现在已经到了你的底线,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但是,有另一个人在等着我陪他,下地狱……而我无怨无悔——
……
突然,门帘被挑起,王珍的思绪被打断,有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外,那个人用湖蓝色的美丽眼睛看着她,微微一笑,道:“久等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在场的除了赫拉尔佳,还有另一名当值的侍女,她见状面露惊奇,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只听一声撞击的响声,她昏了过去。
原来有人站在她身后,双手拿起搁在一旁架上的木盆,趁她不备,朝着她脑后一挥,将她打昏了。
“好重……”王珍将木盆丢开,笑了,道:“看来我得快点强壮起来。”
…
前头还在打仗,西勒哲就已经驾驶着运送药材的马车,从后方出了缁临关。
铁尔罕带着兵杀敌去了,大域军的兵力本来就捉襟见肘,又调拨了两万人去援助乌胡军,所以一旦出战,便是倾巢而出。
于是兵营里的守备就很薄弱,他让王珍和赫拉尔佳躲进了马车上的大箱子里,然后驾着马车从后方而出,后方的守卫士兵自然拦截询问,西勒哲便不慌不忙的拿出事先备好的出关手令,带着一股医者父母心的亲和态度,称药材不足,受命去才买。
西勒哲在军营里救死扶伤,兵士们也很敬重他,又见手令无误,便放他出关了。
主要是,葛多罗的军队给铁尔罕不小的冲击,以至于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杀敌之上,完全忽略了王珍,所以这次混出来,倒是意外的容易。
离开了守卫士兵的视线,西勒哲收敛笑容,甩出鞭子,让马儿拼命的跑起来。
他知道,王珍失踪的事情,随时都会被发现,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在被发现之前,跑得越远越好。
的确如此,在他们出关后又过了约摸两炷香的时间,一名侍女送水进了王珍的帐篷,却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不觉感到惊异,又听到屏风后面有异响,走了过去,找到了那名已经从昏迷中醒来的侍女,此时,她被封了嘴巴,手脚也被捆缚……
……
马车奔行了一个多时辰,王珍心中仍然忐忑不安,思绪不宁。
这辆马车本是运送货物的货车,比较简陋,车厢仅仅是个架子,前头还有两扇挡风的门,后头就是空的,人坐在里面,视线可以穿透而出。
王珍就一直盯着远处看,在目力所及之处,景色向后流动,恍惚间,让她产生一种虚幻的感觉。
期盼的事情终于实现了,可是为什么感觉如此的不真实?就像是为了一个目标,总是处于不断的努力状态,而到了它实现的时候,相反不敢相信。
“主子,我们安全了吧?”赫拉尔佳也朝着王珍凝视的方向看去,低声问道。
王珍盯着流动的景色,喃喃道:“……还没有,不见到那个人,不离开这片土地,永远称不上安全。”
赫拉尔佳回头一望,她感到王珍的紧张与不安,于是安慰道:“有医官大人保护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主子请放心。”
王珍闻言,勉强一笑,突然问赫拉尔佳道:“尔佳,你有梦想吗?”
赫拉尔佳想了想,有些落寞的道:“我娘去世前,要奴婢一定要找到弟弟,但是后来听说他死了,所以奴婢没有梦想了。”
“那么,愿望呢?希望呢?总有一件你很想让它发生的事吧?”王珍接着问。
“其实……奴婢还希望,希望医官大人大仇得报!”赫拉尔佳斩钉截铁的说着。
她会这样说,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当年她无意中得罪贵人,遭致杖刑,被丢入柴房等死,便是那个时候,西勒哲出现了,将她救了回来……从此她便走上了另一条路。
赫拉尔佳是奴隶子,父母皆为奴,她和她的弟弟一出生就是奴隶,被买卖,被奴役,仿佛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任何人理会他们的死活。
而西勒哲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所遇到人里面对她最好的,不由让她发自内心的感激,尤其当得知了他的身世后,她无法不替他感到悲痛,那么温柔又慈悲的人,命运却如此对待他,不仅让他被迫为奴,还让他背负如此沉重的血仇。
赫拉尔佳对西勒哲的感情里,交织着感恩、崇拜与同情,虽然她奉王珍为主,实际上却是对西勒哲惟命是从。
王珍淡淡一笑,她觉得一个女子将另一个人的人生当做是自己的希望,本身就是爱慕的表现,虽然如此作想,却也不点破。
“主子,你有梦想吗?”赫拉尔佳反问王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