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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叫我朝圣者了,”恩里克说,双手伸到面罩前。奥梅恩叫了起来,试图阻止他,然而愤怒的王子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把面罩扔到地上,露出了他鹰一般严厉而可怕的脸,灰色的机械眼球掩藏住了他的怒火。“我是罗马王子!”他雷鸣般的声音对埃力格罗吼道,“还不给我跪下!给我跪下!快点,史学家,趴三次,跪五次!”
埃力格罗显然被镇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他便俯下身去,条件反射般地给勾引他老婆的人乖乖地行了礼。自从罗马沦陷以来,这还是罗马王子第一次找回了从前的威风,他显然非常高兴,得意洋洋,连灰白的假眼球也似乎闪耀着王者的骄傲。
“滚出去,”王子命令道,“离我们远点。”
埃力格罗赶紧逃出屋子。
我没动,我惊呆了,几乎站立不稳。王子客气地对我点点头。
“老朋友,你能原谅我们,并为我们保密吗?”
《夜翼》作者:'美' 罗伯特·西尔弗伯格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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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个懦夫可能会被突然的攻击击溃,但是过后,他会左思右想,并打新的主意。史学家埃力格罗就是这样。被王子从自己的房间里驱赶出来以后,不再面对可怕的场面,他冷静了下来,学聪明了。当晚晚些时候,我正准备躺进睡袋,考虑是否需要服用安眠药,埃力格罗叫我到大楼下面他的研究室里去。
他坐在一堆史学家随身携带的工具中间:一卷卷的磁带和磁盘,数据芯片,胶囊状机器,思维头盔,四件套的头骨,一排显示器,一个小小的螺纹蜗牛装饰品,所有信息收集人需要的东西。他手里拿着一个云彩星球生产的帮助人放松紧张情绪的水晶球,里面本是乳白色的,由于吸收了他的紧张情绪,变得有些乌黑了。他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严肃相,好像我没看见过他那副软骨头相。
他说:“你跟这人到巴黎来的时候,知道他的身份吗?”
“我知道。”
“可你从未说起过。”
“没有人问过我。”
“我们居然窝藏着一个统治者,你知道你给我们带来多大危险吗?”
“我们是地球人,”我说,“我们不是还承认统治者的权威吗?”
“自从地球被征服后,这些都没用了。入侵者下了命令,撤销所有以前的政府机构,逮捕所有的官员。”
“可我们可以不服从呀。”
埃力格罗挖苦地看着我。“史学家会搅进政治里去吗?托米斯,我们只听掌权的政府的命令,不管那是谁,是怎样上台的。我们这儿不搞抵抗运动。”
“我明白。”
“所以我们必须立刻除掉这个危险的逃犯。托米斯,我命令你马上到入侵者的总部去,告诉统领七号,就说我们已经抓住了罗马王子,让他到这里来抓人。”
“让我去?”我脱口而出,“为什么深更半夜派个老头子去报信?随便拿个思维头盔发个信息不就行了吗?”
“那太冒险了。有人会截获我们的信息。要是这消息传出去了,对我们团会不利。必须要人亲自去。”
“可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学徒……这太离谱了。”
“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埃力格罗说,“我不能去,所以你必须去。”
“没人引荐,统领七号是不会接待我的。”
“告诉他的手下,说你有罗马王子的消息。他们会听你的。”
“我要说出你的名字吗?”
“有必要的话,不妨说。你就说在我妻子的协助下,王子已经被关押在我们的房间里。”
我差点笑出声来,可忍住了,这个懦夫,竟然没有胆量去告发给他戴绿帽子的人。
“最后,”我说,“王子还是会察觉到这是我们干的。你觉得让我背叛跟我结伴旅行好几个月的人对吗?”
“这跟背叛无关。这是对政府应尽的义务。”
“我可不觉得我对这个政府有什么义务。我只对统治者团会尽忠,所以我才在罗马王子落难时帮了他一把。”
“就凭这个,”埃力格罗说,“征服者就可以要你的命。要赎罪,只有承认自己的错误,通力合作,抓住王子。走吧,马上就走。”
我这辈子从未瞧不起过别人,然而此时此刻,我对史学家埃力格罗的憎恶到了极点。
但是,我知道我面临着新的两难抉择。埃力格罗巴不得第三者受到重罚,却没有勇气自己去报信,所以我不得不到入侵者那儿去,向他们告发王子,可我曾经是那么尽心尽力地照顾过他,因为我觉得这是我应尽的责任。要是我不去,埃力格罗可能会把我扭送到入侵者那儿,作为逃犯罗马王子的同谋受到惩罚,或者在史学家团会内部的机器上报复我。要是我服从埃力格罗,我的良心将从此背上污点,将来一旦统治者团会收复了地球,我会遭到报应的。
我权衡着各种利弊,心里狠狠地咒骂着对丈夫不忠的奥梅恩、没骨气的埃力格罗。
我犹豫了一下。埃力格罗进一步给我施加压力,威胁说要揭发我非法获得团会的秘密文件,带一个被通缉的逃犯到团会里。他甚至威胁说要把我从信息库里永远抹去。他在暗示要报复我。
最后,我说我答应到入侵者总部去。这时,我想好了另有一个背叛的主意,希望这能够抵消埃力格罗强加给我的对王子的背叛。
我离开大楼时,已经快是黎明时分了。空气柔和而甜蜜,巴黎的大街上漂浮着低低的薄雾团,使其犹如闪着微光。天上没有月亮。走在空旷无人的街上,我有些心虚,我告诉自己说,没人会伤害一个上了年纪的史学家的,可我只带了一个小刀片,我害怕有强盗。
我走过一条人行斜坡,坡很陡,累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但是到了平地后,感觉就好多了,因为这里是巡逻区,常有巡逻队出现,而且,这里还有习惯逛夜景的人。我路过一个裹着白色绸缎的怪物,是个外星人:一个幽灵,来自水牛星球面目狰狞的居民,水牛星有投胎转世的规矩,没有人会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出现。我经过几个从天鹅星来的女人时,她们咯咯地朝我笑个不停,还问我有没有看见她们的男伴,因为现在是他们汇集的时候。两个丑人审视着我,看到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走了,喉部带斑纹的松弛肥肉晃晃悠悠,放光的皮肤像信号灯。
我终于到了被巴黎代管人占据的矮矮的八角楼前。
没有森严的防卫,入侵者看来很自信,认为我们没有能力组织反抗。可以说他们也是对的,一个在黎明到来之前就被征服的星球确实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大楼四周是防护性扫描仪。空气新鲜。宽阔的露天大广场上,商人们正在准备早市;我看见面色黝黑的侍从正在卸下一桶桶香料,一队队阉人扛着香肠。我走过扫描仪,一个入侵者过来拦住了我。
我解释说,我有紧急情况要向统领七号报告,很快,没有任何多余的盘问,我就被带到代管人面前,我好不吃惊。
入侵者的办公室装修得很简单,但很有特色,材料全是地球上的东西:非洲风格的编织挂毯,两个古埃及雪花石膏罐,一尊大理石小雕像,可能是早期罗马人的头像,一个黑色意大利花瓶,插着几朵枯萎的死亡之花。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全神贯注地在几个存储信息的匣子间忙乎着。我听说,入侵者大部分工作都是在晚间完成的,所以看见他这么忙,我一点也不觉得惊讶。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说:“什么事,老头儿?一个统治者逃犯怎么啦?”
“是罗马王子,”我说,“我知道他在哪儿。”
他冷漠的眼睛里霎时闪出兴致勃勃的光芒。他的手有很多手指,搁在桌子上,桌上摆放着几个团会的标记物件,像搬运工、史学家、地球卫士、小丑等团会。“说下去,”他说。
“王子在这座城市。这会儿他正在某个地方,无法逃出去。”
“你是来告诉我们他的藏身之地吗?”
“不,”我说,“我是来这儿为他赎取自由的。”
统领七号茫然了。“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地球人。你说你抓住了这个逃犯,我还以为你会出卖他,没想到你却要赎他。那干嘛还到这儿来?你在开玩笑吧?”
“你愿听我解释吗?”
他靠在镜面般的桌子上,静静地听我讲故事。我简要地讲述了我同瞎子王子从罗马到巴黎的旅程,进入史学家大楼的过程,王子和奥梅恩的丑事,小气的埃力格罗的报复计划。我向他表明,我是被迫到这儿来的,我本不愿意背叛王子,将他送到入侵者手里。我说:“我知道所有的统治者都应送到你们这里来,但是这个人已经为他的逃脱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我请求你们通知史学家团会,说你们特赦罗马王子,并允许他继续以朝圣者的身份前往耶路撒冷。这样埃力格罗就拿他没办法了。”
“我们赦免了罗马王子,”统领七号说,“你拿什么回报我们?”
“我在史学家团会的记忆库里做过研究。”
“那又怎样?”
“我发现了你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统领七号直盯着我。“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寻找什么?”
“那东西在史学家团会大楼最深处,”我平静地说,“详尽地记录着你们的祖先被绑架后关押在集中营的情景。他们过着极为悲惨的生活。它能充分证明H362占领地球的合法性。”
“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档案!”
这个入侵者强烈的反应告诉我,我已经刺痛了他的要害之处。
他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彻底搜查过你们的文件,只发现一个关于集中营生活的记录片,而且里面也没有我们的人,只是金字塔形状的种类,算不上是人,可能是来自锚星的人。”
“我也看过那个片子,”我告诉他。“另外还有一些,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我渴望了解我们过去不人道的做法。”
“那索引……”
“有时候索引并不全面,我是在偶然间发现这些材料的。史学家们自己都不知道。我可以引你们去——如果你们放过罗马王子。”
代管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你真把我弄糊涂了,不知道你到底是个无耻之徒,还是高风亮节之人。”
“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忠诚。”
“可是你泄露了你们团会的秘密——”
“我不是史学家,只是一个学徒,以前是瞭望人。我不愿意王子受到你们的伤害,遂了一个被戴了绿帽子的傻瓜的心愿。王子在他手里,现在只有你们才能解救他,如果你们同意,我就告诉你们那档案在哪儿。”
“那档案是史学家们有意从索引里删掉的,不可能落到我们手里的。”
“那是他们不小心放错了地方,后来又给忘了。”
“我不信,”统领七号说,“他们可不是马虎大意的人。他们把那档案藏起来了,你现在又把它出卖给我们,不等于背叛了整个地球吗?不就成了可恶的敌人的同谋吗?”
我耸耸肩。“我只对让王子获得自由感兴趣,别的与我无关。
只要你们答应赦免他,那档案就归你们了。”
入侵者的表情大概是他们的微笑。“让一个统治者逃犯逍遥法外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呀。你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知道吗?我可以迫使你说出档案的地点,同时仍然抓获王子。”
“你当然可以,”我说,“我就是要冒这个险。我觉得为古人犯下的罪行赎罪也是一种荣耀。我现在在你们手里,但是档案的地点在我的脑子里,等你们来拿。”
这次他笑了,显然情绪很好。
“等一等,”他说,接着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对着一个琥珀通讯装置说了几句,紧接着进来一个他的同胞。尽管这人现在已经脱去那活灵活现的伪装,我还是立刻认出他就是曾经跟我结伴旅行的丑人戈尔曼。他的笑容仍然模棱两可,让人琢磨不透,他说:“你好呀,瞭望人。”
“你好,戈尔曼。”
“我现在叫维多利亚斯十三。”
“我现在叫史学家会的托米斯。”我说。
统领七号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成为老朋友的?”
“我们征服地球的时候,”维多利亚斯十三说,“当时我是先遣侦察员。我在意大利遇到了这个老头儿,跟他一起到了罗马。不过,其实我们是旅伴,不是朋友。”
我战栗了一下。“飞人阿弗卢埃拉在哪儿?”
“我想是在巴黎吧,”他想也不想就说,“她说过她要回到印度去,回到她们飞人中去。”
“那你也只爱过她一段时间?”
“我们也只是旅伴,不是情人,”这个入侵者说,“这些对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