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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阳,你回来了?眠儿!”响竹苑里,为保襄菊微弱一息,季东杰不眠不休,一双熬得红透的眼在瞧见进来的夫妻二人时焕出异彩,“都没事了么?”
昨日元慕阳举着那奇怪物什突然间形神俱失,他不是不愕然。但既然与狐狸精共在一个屋檐下都能处之泰然了,也不必吃惊太过,慕阳福大命大,自会否极泰来,他只须做好自己该做之事就好。
春眠伸指抚过他眼眶,“季东杰,你累坏了罢?”
“眠儿回来就好。”
“我当然要回来,这里有小日儿,还有你和襄菊,我怎么舍得离开?”
云沧海再度称奇:连恚的醋都要吃上一口的元慕阳,对妻子与另一个男子的亲密互动竟然能安之若素。这份安然,源于他对妻子之爱与朋友之情的信任罢?没想到,她所想望的那种两个人心里只有彼此的至情至爱,居然在这对民间小夫妻身上看到了。儿媳一定也是有感于此,方破例将恚符交予外姓之人,保他们度过了这一次生死之劫。这一对小夫妻,是她们心中的一个梦,一个没有江河横隔没有关山阻截的梦。
“襄菊。。。。。襄菊!”春眠瞅着襄菊危弱境况,眼泪立时涌出。在阴间,处处都是鬼魂,也就人人都是死人,包括她自己。所以,那时叫着襄菊的名儿恣意吵闹不会感觉任何感伤。但回到阳世,属于人的喜怒哀乐也随之回笼,眼看自己最疼爱的丫头灰白着脸气息几近全无地躺在床上。。。。“襄菊,襄菊,你这个傻丫头,不已经告诉你别这么傻了么?你为何还要替我挨这一掌,你这个傻丫头!”
“娘。。。。。。呜哇。。。。。。。娘娘。。。。。。”襄菊之夫,一个黑壮汉子此时抱着幼子呆呆坐在床头。呀呀学语的皮儿虽尚不能体会生死离别,但幼儿心中无不渴望娘的呵哄,睡在床上的娘多日来对自己不理不睬,爹爹又不准自己上前厮磨亲近,早已有万分的委屈。春眠一哭,皮儿当即紧随其后。而幼子如此,忍了许多日不曾掉过一滴泪的汉子终是按耐不住,将头埋在幼子背上大放悲声。
“。。。。。救襄菊,求您救襄菊。。。。眠儿磕头求您!”春眠要掰开相公手臂落地叩首。
云沧海摇首,“你不必求我,我想做的事自然会做。只不过,需要你,还有你的相公做一个选择而已。”
春眠泪如清泉涌流,抽泣着问:“什么选择?”
“她与你不同,你阳寿未尽,阳司放人只是顺水行舟。而她阳寿已尽。纵然不是因为你,也会有别的事故,让她在这两三天内逝去性命。”
“我不要!”春眠大哭,“我不要襄菊死!我要襄菊,皮儿要襄菊,还有她的相公也要她。。。。”
“我的确有本事救回襄菊,可是,你忘了么,你心中还有一桩最渴望达成的事?在那个渴望和救回襄菊中,你只能选一个。”
“最渴望达成的事是。。。。”为小日儿生宝宝?春眠泪眸大张,含询凝向大美人。
后者颔颐。
“二十年前,我奈不住一个哑妇丈夫的哀求,明知她命中当一辈子无声,硬是给她治愈了。愈后三年,我故地重游,竟然获悉她被入室行窃的贼人杀死之讯,死前尚险受奸污。原本,她该活到七十岁的。人之命数,不在神,不在仙,也不在鬼,冥冥中形成,不是不可以更改,但须依靠自力自心,外力过多干涉便会引来无妄之灾。我来帮助你,可以算作是你命中的福分。但我只能来这一次,多了,只怕阴司为你减福,兴许还会有其它料想不到的灾厄出现在你命数之中。而这一次,我顶多为你做三桩事。护着你相公到达阴府是第一桩,向阎王要了你们两人的性命是第二桩,那么,第三桩,你须在救治襄菊性命和为你治愈不孕之症间做个选择。”
“。。。。。元夫人,元夫人。。。。。。救命,救命,请您救命!”襄菊的相公是个憨厚平实的乡间汉子,衲言少语,对眼前情形懵懂难解,但,一腔救妻心切,不觉抱着幼儿哭跪于地。
春眠好愧疚,好抱歉,将一个泪吻印在相公唇上,“小日儿。。。。”
元慕阳怜惜为爱妻揩泪,泛出微笑,“不妨事的。”
九十八 悲喜
“这是我为宝宝做的小裤小鞋,虽然拿到你面前完全是班门弄斧,但我以长嫂之尊,命令你不得嫌弃!”
“这是大伯母对这娃儿的一番疼爱,谁会嫌弃自己被疼爱的太多呢?”未幽兰如今大腹便便,只能仰躺在屏榻上与人叙话,是以近来少见访客。但春眠的到来,她是极欢迎的。
春眠虚张声势完毕,笑得不无心虚,“我原来是不打算把它们拿到幽兰面前的,但想来想去,我们的娃儿以后最不缺少的就是钱,我这个大伯母若只以钱来打发自己第一个侄儿,真正是缺少诚意,于是,它们出炉了。”
“这是他收得到所有礼物中最珍贵的。有双亲疼爱,还有一个如此疼爱他的大伯母,这娃儿还没有来到世上,便成了最幸福的人。”
“对呢,他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宝宝。”春眠轻抚着弟媳那个大圆肚子,看来看去,眉蹙得不觉紧了,“弟媳妇,你怀得是双胞么?肚子怎么这般大?”
“应该不是。”未幽兰秀脸微挂愁色,“半个月前,大夫为我看完诊,说我怀妊期间补得太过,致使胎儿长得过大,要我平日多走动,不然产时怕有不易。但您看幽兰这情形,如何走?走不到两步便觉腿支不住,呼吸也困难,只有这样仰躺着最是舒适。”
春眠颦眉,“我不是告诉过你和二弟,有什么事尽管差使季东杰么?他虽不是专攻妇科,但他行医之道与那些寻常大夫自有不同。若是他,应该早早便会察出端倪,不至于到了将近临产时才出言劝诫。”
“这。。。。。”未幽兰面现难色,“这。。。。。是幽兰不想麻烦。。。。”
春眠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单纯厚道的弟媳如此犯难,如此欲言又止,她稍动心思,便明了个中因由,“难不成是婆婆不准你找东杰看诊?”
“不,不是,大嫂。。。。。”
唉,让一个不会撒谎的人撒谎是件残忍的事,春眠不忍再为难,仅是嗔道:“婆婆盼孙心切,对你大补特补,你便一味乖巧听话,不知适可而止么?”
婆婆是真心疼爱幽兰,幽兰怎能违背?有时幽兰想下地走一走,做些简单活计,也被婆婆拦着。。。。。幽兰是想,我若依着婆婆的意,平安生下元家的下一代,婆婆和大嫂便会重归于好。
春眠心疼且无奈。幽兰自幼欠缺疼爱,自己这段时日又多灾多难无暇顾及,有婆婆疼她,也是好事,是不是?
“不管如何,我请东杰来一趟,为你看看罢,你这个样儿,着实教人担心。也是我这个当大嫂的失职了,没有多关怀你。”
她方待转身唤丫头,榻上的未幽兰忽一声娇忽,“呀——”
“怎么了?”
“痛。。。。。可能是要。。。。。来人,去找产婆。。。。。去。。。。。”
春眠急叫来门外几个丫头,“快去,二夫人要生了,去叫产婆,还有到慈心堂找季大夫过来!”
“啊——”
被那声痛叫引得回头,见幽兰裙底已一片湿濡,又一手拽住丫头,“那些跑腿的活儿找腿脚快的男丁去做,找个力气大的妇人来,把二夫人移到床上待产!你赶紧把床上的被褥铺开!”
“啊~啊!啊——”
从午到暮,从暮到夜,未幽兰的痛叫声也由高到低,由强趋弱,但断断续续,始终未绝。也把守候在外边的诸人对新生命期待的喜悦,转成了焦躁难安。
元庆朗由原本的稳坐如山,变成负手踱步,步子也由慢及快,由快及乱。
本因金孙将至满面喜色的高氏,已然双手合十,瞑目祷告。
将为人父的元暮世则把两只拳头松了又合,合了又紧,两条眉毛把眉心蹙拢出一座小峰,两眼满盛忧忡。
“小日儿,妇人生产都是如此痛苦么?为什么那么久还生不下来?幽兰她。。。。。”
元慕阳伸臂把在将地砖踏破的妻子揽了过来,抚着她的后心,“你再这边如此焦急于事无补,还不如沉心定气为二弟妹祈求上苍,祈她顺利生产。”
“喔。”刚俯在相公胸口,陡然间门里的幽兰又一声嘶哑呼喊,她又跳了起来,“幽兰。。。。”
“不行了,不行了,二夫人不行了!”产婆踉踉跄跄,打内室拉门出来,一身全被汗打湿,“二夫人厥了过去,羊水破了多时,再不生,人就。。。。。要完了,一尸两命啊。。。。”
“什么一尸两命!”元暮世吼,“我要你来是为我夫人接生,不是要你哭丧的!”
“不是啊,元家二爷,实在是是是。。。。。老婆子我接不了这差使,老婆子我要走了!”产婆夺门便要走了。
“你敢!”元暮世一个跨步阻她去路,“你敢迈出去,我要你从今后在这黄梅城里再无生路!”
产婆大骇,拍腿哭嚎起来,“元二爷啊,这是为难咱呐,两个大夫前后都跑了,咱一个老婆子。。。。。”
“你哭什么,还不快些进去为二夫人接生!”元慕阳冷叱。
元暮世抬手把产婆推进内室,“我夫人生不下来,你便不能出去!”
纯棉顿足,“这个季东杰,早不出诊,晚不出诊,怎在这会儿到乡间出诊去了?你们去问问管事,可找着季大夫行踪了?”
“找着了找着了,方才家丁捎信来,季大夫正在赶来途中,元通大总管已经赶去接了!”元二爷府内管事在门外禀报。
“在那两个大夫前后说二弟妹生产顺利不需医者在畔而离开时,我们就该察觉不对的,一大群人竟然让那两个大夫给蒙混过去了!”春眠懊恼不胜,再度吩咐管事,“你们再去,抬也要给我抬一个大夫过来!在季大夫到来前,至少让幽兰别那么痛苦。。。。。”
“季大夫到了,季大夫到了!”丫鬟们交口把讯传来。
季东杰随后便进门,不及多话,先脱了自外面穿来的外袍,再以热水烫手拭面,便入内室。入未多久,幽兰呻吟呼喊之声即又度响起,诸人心头都觉一松。但方过须臾,季东杰便踏出门来,面色沉凝,“太晚了。”
“什么意思?”
“她就医得太晚,我来得也太晚,她。。。。。。”季东杰不想说,也不得不说,“她挺不过去了。”
“不可能!”元暮世大吼。
“是不可能!”高氏附后,“我就怕幽兰身子虚,生产艰难,为她百般调理进补,她怎么会挺不过去?”
季东杰回道:“正是因为她补得太多太过,胎儿发育过大,她平日又少行少动,才造成难产。”
“你这是哪门子的理?补还有补错的么?你这个大夫。。。。。”
“娘,时下时说这个的时候么?”元慕阳止住母亲哭喊,直视季东杰,“以你的医术,救不了她?”
“若我来得早一步,也许还能保住她一命,可此下,她虚耗太多,体力已严重不支,再若不生,必定胎死腹中,届时便真正是一尸两命。但若硬让她把孩子生下,必定产生血崩,以她的体力根本无法挺过。。。。。”
“我要去看幽兰!”春眠没想到,短短几天,她便要再遭一场死别之痛,那边襄菊尚在调养恢复,这边幽兰又要。。。。。。想来,这就是所谓轮回之苦,生为凡人,长就凡心,永远无法对生老病死视作寻常,心会扯会揪会疼的啊。
季东杰颔首,“我出来,正是受她所托,她要见你。还有,慕世,你也与她去说句话罢,我等一下会用针,促她把孩子生下来。。。。。”
后语,不必说。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该多关怀你,多来看你,若我早知你的情形,硬让季东杰给你调理。。。。。幽兰。。。。。”春眠泣不成声。
未幽兰已一语难支,她紧握住春眠递上去的手,苍白唇瓣翕出微语:“。。。。。疼他。。。。。好好疼他。。。。。让他叫大嫂为娘。。。。。疼他。。。。。”
春眠明白她语中之意,悲伤更重,“幽兰。。。。。”
未幽兰幽弱视线和丈夫交织,“相。。。。。。相公。。。。。。”
元暮世抑泪步到床前,牵起她另只手,胸中千言万语,仅能汇作四字,“我在这里。”
“把这个孩子给大嫂。。。。。大嫂会疼他。。。。。你想要孩儿,再生就好。。。。。。应我,应我可。。。。好?”
“。。。。。。好,他是大嫂的孩子。大嫂善良,一定会疼他爱他。”八尺男儿,泪不轻弹,但五官形容已尽被痛苦扭曲。
“谢相公。。。。。相公,保重。。。。。”
“你们闪开!季东杰瞅得产妇面色,推开两人,手中银针飞快下到产妇小腹处的数个穴道。”
“呜哇——”一声儿啼,昭示着一个生命的降临。
“幽兰——”声声悲恸,送走了一个生命的消逝。
子生,母便亡,这大喜大悲两重天,教人如何消受?
九十九 悲重
一个生命的到来,是以另一个生命的消失为代价。
事情过了十几天,幽兰已出殡下葬,春眠仍未自那强烈自责中摆脱出来。她想,若她稍有留心,让季东杰为幽兰诊上一回,便能发现幽兰症状,便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