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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夫记-叶梵-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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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见颇有些信义,我宁愿挨了这两巴掌能今后不受那么多精神折磨,于是我苦笑:“谢谢。”
  “不用谢,我本就不是君子,当真小人可比当伪君子强得多,起码该还的还完了,我不会再暗地里阴你,不是么?”
  他意有所指,又戳我伤疤。
  “何况……”他哧一笑,神色恢复一贯的轻佻,“何况你的确比我惨。”
  我不由叹息,天底下还有比挨人家两记耳光还要道谢更惨的事情么?要是有,那就是我穿越到这样一个女人身上,替无数人还债!
  “我已命人备了水,一会儿抬进来,你这般模样实在没法见人。”他上下打量着我,我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这几日一直在死牢里的衣服,不但污秽而且还有火燎的痕迹和……斑斑血迹。我不由回想那段不堪,忍不住一抖,心情更糟。
  “这天下本就弱肉强食,若你没有利用价值我也不会去救你,你也会是被烧死在火场的那一个。所以没必要内疚,谁知道你我何时就死了,死时又会是什么惨状!”张义扯着唇角望着我,唇边是一丝冷意。他也有一双利眼,能瞧透我的心。
  他说的是实话。这是个混乱的世界,太多的东西都能凌驾于生命之上——权力野心江山美人情义气节,甚至“士为知己者死”的愚忠——人人都能瞧透,唯有我瞧不透!
  或者今天才死里逃生,明日是便身首异处,或者今天我被人算计得惨不忍睹,明日我还继续往火坑里跳,可我还是瞧不透!
  二十多年的价值观哪能说改就改,我此时能够跟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张义“和平共处”对我来说,已经是到了这个时代的进步了。
  张义见我神色,倒也不为难于我:“我着店小二去给你买了衣服,估计也差不多送过来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一早启程。”说罢转身欲走。
  他一下变得淡漠有礼我还真有点不习惯,特别是顶着这付皮相——不过这人的面具跟水清扬有一拼,我都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我犹豫了下,眼见他要出门,还是相问:“我们去哪儿?”
  我以为他不会说,却不料他顿了顿步子,轻声开口:“边关。”
  我一怔——边关?如今这个朝代三国鼎立,中为大奕,西为西辽,北为北金,他要带我去的,是哪一个边关?
  而无论哪个边关,都离朱离太远。我想活下来,只想亲口听他说真相,原来这……竟也那么难!
  突然我一个机灵,全身汗乍立:“你是……姬暗河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人,我就会身上恶寒。如果当初张义的“奸情”只会让我觉得是被疯狗咬的话,那么每每想到姬暗河冰冷的手,阴鸷的眼,冷凝的气质,却总让我有种毒蛇爬过身体的感觉。
  不过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不对,如果他真是姬家的人,太后杀我,他岂能救我?退一万步说,就算姬暗河对“我”有情,违背太后的意愿命人偷偷救我,张义早已看出我不是白晴,又怎会如此大费周章带个赝品回去复命?
  张义转身,刚要开口,却见我摇头否定自己的话,不由笑道:“你能猜出是去辽奕边关,已是难得。”
  这话不置可否。
  我叹息,其实二选一,猜对了也不算什么,何况最近大奕朝与西边边关原本就不太平,听说开战再即,可是……我猛地抬头:“你是……西辽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颈椎病和肩周炎都犯了,所以更新缓慢,各位见谅~~~




尘归尘

  “你是……西辽人!”
  我的一句话,让张义原本行至门口的身子复又折回来,一双眼虽然带着笑,却仿佛闪着冷芒,他挑眉望着我:“哦?”
  我心中一凛,下意识往床里面挪了一下。他说不拿之前与白晴的奸情折辱我,但并没承诺别的,我想这种连自己性命都可以不顾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虽然我对他来说有用,但和他身上的秘密相比,不知道孰轻孰重。
  “你害怕了?”他不否认就是承认,但他把我的害怕当成另一种害怕。
  我叹息:“人都是人,你见过金发碧眼的么?在我眼中却没有什么不同,我曾经有那样的朋友……”我知道,这个年代的人,特别是自诩为中原根正苗红的汉族人,对异族十分敏感排斥,在他们眼中异族都是茹毛饮血、冷狠无情(虽然张义也冷狠无情,但我认识那跟性格有关,跟种族无关),而我的时代早已经世界大同,辽人又算得什么!
  “人和人……没什么不同?”他喃喃自语,“人和人怎么会……没不同?有些人……”他忽然扯着唇角冷笑起来,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直盯得我心里发毛,“不过我果然一直小觑了你。”
  他心里有痛有秘密,但我无意揭穿,于是苦笑:“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不是件好事。”
  “你放心,我救了你,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让你死。”他亦恢复淡淡神色,“你死……也不应该死在我手上。”
  原来他竟也明白我的心思——这算是对我的安慰?告诉我再怎么得瑟他也不会杀了我?我再苦笑:“我知道自己命不长,不用你老在我耳边提醒我——你救我一命,你爱怎么着都成,到时候你若真能动手,给我个痛快我作鬼都会感谢你。”
  横竖都是死,我只求痛快的。
  他又是笑:“没见过你这么悲观的。”
  我瞪他(既然他说了不杀我,我心中稍微找回点勇气):“我倒不想悲观,麻烦你给我指条活路?”
  见我有点耍赖的意思,他也不由一怔,似乎真是认真想了想:“还真是没活路。”
  我再叹息就成麻雀了,他分明是故意气我,于是我干脆不再理他。他忽然缓缓开口:“姬暗河待你有几分真心,我看他未必会让你死。”
  我心中一惊。他果然是要带我去见姬暗河——一时间心思不由控制般翻腾起来,他是西辽国的人,自然不可能与姬暗河是朋友,而他拼却了性命非要救下我去见姬暗河,这安的又是什么心?我出现在姬暗河面前,又会让张义得了什么好处?何况姬暗河若知道我是假冒的,能饶得了我?我现在也总算明白了张义刚开始那句“反正我也需要你这个身份”的真正意义。
  他此时这话,也不过是无力的敷衍与安慰——不过至少肯安慰,我很感激。
  我不语,他也不语。他在世子府潜伏那么久,肯定比我沉得住气。恰好店小二敲门,说是送衣服送水,张义忽然看了我一眼,抬手放下我床边的帐子,才淡淡道:“进来吧。”
  隔着半透明的纱帐我见小二带人送来了热水和衣服,忽然我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这般的场景如此熟悉,我为他准备热水新衣,我为他拭背沐浴,我为他疗伤换药,他偶尔会在我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时轻轻握着我的手,他也会在我的不经意间回眸看我一眼,那眼中竟是比氤氲水汽更温柔的笑——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拼命摇头,我不信!
  于是,张义掀开帐子时,正看到我哭得一塌糊涂的狼狈。他似乎一怔,却只是沉默。
  我随手抹了把脸,反正我比这更狼狈的样子他都见过,我怕什么。再说了,把我往姬暗河手里送,估计我离死也不远了,现在我倒真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
  见他杵在我床边也不说话,我再抹把脸,才道:“出去!”
  感觉身边人气势一沉,我瞪着他,有种你杀了我啊,我倒巴不得呢——费了那么大劲又是作戏又是舍命的,就怕你舍不得给我痛快!
  估计他是没想到我变脸如翻书,刚才还怕他怕得要死,这会儿就敢跟他横,不由怔了下,脸上忽然浮现出张义惯有的猥琐与欠扁的表情。我开始恶寒,这人深谙我心,知道我最恶心什么,他是说过不拿过去的事折辱我,可是他的文字游戏玩得实在是太高明了。
  我刚要开口,却听他缓缓到:“既然夫人不需要小人服侍,那小人只好……回避了。”
  他如愿地看到了我面色渐变,才满意地哈哈一笑,掸掸衣袖出了门。
  我心中微微叹息,方才的悲伤因为张义的恶作而冲淡不少——谁又说他猥琐冷狠之下,藏着的不是一颗敏感的心……只可惜,人人都有他的坚持,不得不为之的坚持,谁对谁错,无是无非!
  
  * * * *
  
  天气越来越暖,所以天亮得也越来越早。估计现在也就是不到六点,天色已经几乎大亮。
  能够听到街道两侧犬相吠的声音,能够听到早起铺子摘挂门板的声音,能够看到贤良的主妇去街道尽头的井边提水,能够看到炊烟袅袅升起在布局错落有致的青瓦屋顶,还有吆喝声、车轮声、洗脸漱口声、婴儿的啼哭声……原来平凡的日子天下都是一般的碌碌却温馨。
  我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如此的真实,却又如此的不真实——真实的是他们的世界,不真实的是我的人生。
  从天堂,到地狱,再到人间,我的人生如戏。
  “吱呀——”身后的门板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我下意识地一躲,躲过了门内泼出的……不明液体!
  “啊……啊,对不起,这位……姑娘,我不知道外面有人。”门内的人揉揉惺松睡眼,向我笑得无辜。
  “是我不好,吓到你了。”我客气的回礼,这才注意到我停下来的地方竟是一间客栈侧门。铺面看起来不大,门板褪了原本的颜色蒙上蛛灰有些老旧,远不及昨晚我住的那间。
  那门内之人大约二十来岁,看着应该是店内伙计之类的装扮,我原本立于街道一旁,见忙忙碌碌的男女老少,正不知道如何寻人开口,眼见他踱出了门,忙道,“这位小哥,麻烦你件事……”
  “哎,借钱求宿蹭饭的,免开尊口,不过,”他上下打量于我,“我看姑娘一身装扮,应该不至于吧……”
  果然是市侩人,不过大早晨的站在人家门口,也怪不得人家这么想。
  我不由微笑,庆幸张义待我还算不错,这身衣服虽然不及世子夫人的衣着华贵,但却也算体面:“我只想问路。”
  “问路可以,姑娘一看就是外乡人,初来这京兆之地,找不到路也是正常的。”
  “请问小哥可知道静王世子府怎么走?”我认路应该还算不错,可是毕竟来到这里,我只出过那一次门就被人关进大牢,而且从马车上,我只记得经过过这条路,所以只好站在这条路上碰碰运气。
  “静王世子府?”小伙计微微皱眉,一双眼又开始打量我。
  我心中一沉,希望他别告诉我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座府,那非得吓死我不可,不是哪里都上演《雷雨》,但也不能上演《聊斋》不是……
  “姑娘这是去世子府……”
  八卦之心古今同。我忙道:“我家远房的一个婶婶在世子府做工……”(很恶俗的理由,后面由得小二哥自行YY。)
  果然,店小二点头,然后压低声音道:“要说咱们都是平头小百姓,不敢议论天家大事,但姑娘既然是来寻亲的,那我也说多说一两句,我听好多人说……世子府前几天出了件大事,咱们大奕朝的第一公子被他老婆给虐死了……”
  我一抖。这谣言传的……怎么没传说他老婆让他给害死了,怎么反而他倒先“死”了呢?
  见我的表情,估计店小二以为我是害怕,于是又道:“后来那位夫人也给大理寺关天牢里了……但世子府一夜之间就大门紧闭,再没人气了……”说着他同情地望了我一眼,“这世子府中之事,我看姑娘能避还是……”
  我苦笑,一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除了小二说的“那位夫人也给大理寺关天牢里”之外,其它我一句也没信,于是我道:“谢谢小二哥,不知道这儿离世子府怎么走?”
  小二也是伶俐人,见我坚持,便道:“总还有半个多时辰的路,出了这条街向左,过两个巷子再……”
  我心中一动,顺手褪了腕间的一个镯子:“出来的匆忙,银两留在客栈了,小二哥看看这个镯子能不能帮我雇辆车,你也知道,我一个女子这样招摇过市实在是不大方便……”
  虽然此时女子不怎么抛头露面,但我还是怕有人会认出我来,毕竟这是天子脚下,万一有相熟的人见到免不了是惊世骇俗,我都已经死过一回了,不想那么快就再死第二回。
  可是……摘镯子时却碰到了那串佛珠,让我心中又痛了几分——物是人非,却不能回避。是的,我不想回避,就像此次半夜偷偷从客栈遛出来一般,也许真相伤人,但我却想知道!
  小二盯着我手上的镯子却不敢接:“姑娘这镯子太值钱,我……”
  我塞进他手里:“原本应该是自己去当铺的,可这么早当铺没开门,我又急着去,就麻烦小二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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