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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少年满面虽已泛出笑意,但眉间锋锐之气,丝毫未减地问道:“有何不同之处?在下愿闻其详!”
绝色少女缓缓摇首道:“你不是江湖人,纵然说出,只怕你也不会知道。”
语声激顿,轻瞟少年一眼,又接道:“今夜普天之下的水上英雄,都在洞庭集会,我们今夜禁人游湖,倒不是强梁霸道,只是怕刀枪无眼,误伤游客而已!”
她口中虽说不说,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那两个黑衣大汉对望一眼,似乎在奇怪一向冷若冰霜的“二姑娘”.今日怎会变了常态。
只见那青衫少年仍然神态潇洒,气度从容,似笑非笑地缓缓说道:“刀枪无眼,误伤游客,那是游客自身有欠小心,怨不得别人,在下虽一介书生,但却最仰慕江湖游侠之士!”
绝色少女微微一笑,伸手轻轻一掠鬓间乱发,只听青衫少年又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是否答应?”
绝色少女放下玉掌,微笑道:“你想看热闹,是么?”
青衫少年含笑道:“姑娘当真是小可的——不错,在下久慕游侠之名,从未见过游侠之面,姑娘如肯俯允,让在下一观今日群雄聚会,实在感激不尽。”
绝色少女缓缓站了起来,在甲板上缓缓定了半圈,轻轻道:“你如要看热闹,只要不声不响地静坐一旁,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突地停下脚步,伸手一掠云鬓,转身又走了两步,回首轻叹道:“其实是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黑衣大汉又自对望一眼,忍住心中的惊诧之情,问青衫少年叱道:“二姑娘已答应了你的要求,还不快快谢恩!”
青衫少年面带微笑地负手而立,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黑衣大汉的叱声一样,目光缓缓自绝色少女身上移开,回首向那蓑衣渔夫笑语道:“我等今日眼福不浅,好生摇橹,随着这位姑娘的大船而行,去开开眼界!”
黑衣大汉黝黑的面膛泛起一阵紫红之色,虽有满腔气恼,却又不敢发作,偷偷望了犹自娇娜立在船首的绝色少女一眼,却见她衣抉飘飘,秀发轻拂,面容上哪有半分怒意?
她平日不但冷若冰霜,脾气最是暴躁,便是她嫡亲兄长,总领洞庭群豪的水上大豪“五湖龙王”萧之羽,亦不敢稍拂其意,黑衣大汉见到她今日性情竟似突地变得十分温柔,心中又惊又奇,呆呆地愕了半晌,垂手躬身道:“二姑娘如无吩咐,小的们就回到卡中去了!”
绝色少女一双秋波若有所思地凝视水色波光,轻轻挥手,算做回答,那黑衣大汉已自躬身一礼,转船而回,眨眼之间,便又驶入那片芦花荡中,绝色少女凝思半晌,突又轻轻说道:“你若想看热闹,还是到我这艘船上来看的好。”
两船相隔并不甚近,她语声却说的极其轻微,像是本来不愿说出此话,却又忍不住说了出来似的,青衫少年含笑说道:“既蒙宠召,敢不从命!”
矣乃一声,渔舟摇至大船之侧,一排立在舱前的四个妙龄少女,面带轻笑地放下一道绳梯,八道目光,却眨也不眨地望在他身上,只见他缓缓爬上绳梯,既不惊惶,但身手也不特别矫健,那绝色少女却满怀关切地凝注着他,只等他登上甲板,微拂衣袖,方似放心地嫣然一笑,并招手命人取来一方粉红锦墩,放在自己椅边,含笑说道:“切勿多言,更莫妄动,你只要好好坐在这里,我一定负责你的安全。”
青杉少年微微一笑,缓缓坐下,大船后一阵燕语莺声,便已转首破浪而行!
船行半晌,湖面上仍然静寂无声,突地一阵号角齐鸣,响彻云霄,孔明灯光连闪数闪,湖面又归寂静!
青衫少年剑盾激扬,似待说话,刹那之间,湖面之上突地亮如白昼,数十道孔明灯光,笔直向天射起,在碧空中织成一道光幕。
接着又是一阵号角齐鸣,东、南、西、北四面,各自驶来一排一桅大船,东边一排,船有七艘,当中一艘的主桅之上,一面金黄锦旗,随风招展,上写:“洞庭萧”三字!
西边一排大船,亦有七艘,七艘大船,港引白帆,俱都绘有一条张牙舞爪、天矫生动的蓝色飞龙!武林中人一见便知是“太湖八寨”的总舵主“蓝龙”龙振天之特殊标志!
南面一排大船,船只较多,标志不一,有的帆上绘着一具谈墨骷髅,有的桅上挂有数条七色彩带,有的甚至一无标志。
北面一排五艘大船,却显得甚是特别,原来这排大船,船舱俱已拆去,铺上白杨木板,五船之间,各以儿臂粗细的目大铁链,缚在一起,十六个黑衣大汉,垂首肃立,分站四角!
四排大船,乘风破浪,直往湖心驶来,绝色少女柳眉微扬,长身而立,微一挥手,这艘粉红大船,便缓缓向东面那排大船靠去,那只渔舟,也随风从容地跟在船后,只见四排大船,越驶越近,转瞬会合一处,首尾相连,连成一片四方船阵!
突地又是一阵响彻云霄的号角吹起!
东、南、西、北四面大船的船舱之中,各自缓步走出一群人来,在船首早已备好的紫檀木椅之上落座。
此刻孔明灯光虽已熄去,但四面大船上却各亮起数百只灯笼火把,将这一片湖面,照得亮如白昼,各各俱能将对方船上人物,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东面主船船首的一张黄金交椅上,端坐一位锦袍玉面、额下略有徽髯、双目神光闪闪、看来不怒自威、神态极其威严庄重的中年豪客,身后雁翅般垂手肃立着两排高矮不一,体态各殊的劲装大汉,此人自然便是总领洞庭水上群豪的“五湖龙王”萧之羽!
西面主船之上,船首端坐一个全身蓝色软甲、剑眉朗目,骤然望去,十分英俊的少年,此外六船船首,亦端坐六个老少不一的水上豪雄,至于南面大船之上,人物更见杂乱,但却都默然,毫无声响,屏息而坐,一时之间,诺大的湖面之上,但听呼吸相闻,除此而外,竟然别无声息!
青衫少年端坐锦墩之上,对此等惊人的声势,既不十分惊奇惶恐,亦无半分畏怯之态,只是微傲含笑地静坐而观,突听第四声号角响起,东面一排船后,万点烟火,冲天而起,一时之间,俱闻“劈拍”之声,不绝于耳,满天银花火树,与银赡清辉相映,星星点点落人一碧万里的湖光水色之中。
绝色少女媚然一笑,缓缓回过头来,轻轻说道:“普天之下的水上英雄,此刻已全聚于此处,昨夜你有没有想到,今夜会在这种地方,看到这种情形、这些人物?”
青衫少年微笑摇头,默然半晌,突地叹息一声,似是无限感慨地说道:“人生际遇变幻无常,有许多事,的确不是人类智力所能预料!”
绝色少女秋波一转道:“听你这番说话,像已经过了许多事似的?”
青衫少年目光遥视那点最后落于湖中的火星,微喟又道:“人生如此复杂,生命偏又这般短促,极我有生之年,所经之事,比起宇宙万物的生机变化,又能算做什么?”
绝色少女秋波凝注半晌,突地垂首道:“你……你……你……”
她一连说了三个“你”字,下文还未说出,语声竟已候然而泣,只听湖面上突地响起一阵中气极足、音节锵然的语声,一字一句极其清晰地说道:“各位远道而来,在下未能得尽地主之谊。心中实觉惭愧,但在下亦不愿以无谓谦虚客套,浪费如此明月良夕中的太好辰光,所幸你我俱是武林中人,也不会在乎这些世俗虚伪礼节,还是乘着这大好月色,按照我等所商办法,将我等水上讨取生活之人数百年来都未能解决之事,快些解决为是!”
话声方了,四面立刻响起了一阵轰然喝彩之声,青衫少年剑眉微皱,忍不佳沉声问道:“此人是谁?他所说数百年俱未能解决之事,究竟是什么?”
绝色少女轻笑说道:“他便是江湖中人称‘五湖龙王’的萧之羽,也就是家兄。”
青衫少年“哦”了一声,只见这锦袍冠带的“五湖龙王”萧之羽又自说道:“数百年来,水上英雄的势力,总不及陆道豪杰。此乃我等无可讳言之事,这原因大半是因为我等水道中人,势力太过分散,有时甚至自相排挤,是以在下才想到,若是你我能团结一致,由一人总领指挥,如遇外侮,一致相抗,便不致发生有如上次‘鄱阳之变’一类的不幸之事。”
青衫少年忍不住又自轻声问道:“什么叫做‘鄱阳之变’?”
绝色少女秋波中光芒微闪,似乎在奇怪这少年文土,怎会对武林中事,发生如此兴趣,但口中却仍轻轻答道:“昔年武林大会,本定下陆道中人,上线开爬,不得侵入水路范围,但年前江西白马山‘白马七雄’,却将一帮红货客商,一直追至鄱阳湖,等到鄱阳湖上的水道朋友,要向这帮客商下手,‘白马七雄’,竟帮助他们,将鄱阳十二舵的水道朋友,一齐打退,说是保证行旅,哪知等到这帮客商一到岸上。‘白马七雄’立刻又向他们下手,不但劫财,而且伤人,‘鄱阳十二舵’大怒之下前往理论,哪知‘白马六雄’反而全然不理武林规范,而且连下毒手,将‘鄱阳十二舵’,伤了八个,并强词夺理,说是自己这般做法,丝毫没有不对之处。”
她在清湖群豪的轰然喝彩中,一口气说到这里,语声候顿,媚然笑道:“无论做什么事,都该有规矩,盗亦应该有道,你说是么?”
青衫少年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却听“五湖龙王”一候彩声静寂,便又接着道:“在下虽然作此提议,但在下却丝毫没有唇妄之心,是以将各位请到这里来,你我既然全是刀头舔血、枪尖剔牙的人物,遇上这等重大之事,除了也以武功强弱解决以外,实无他途!”
这一次群豪喝彩,更是声震云雷,彩声过后,卓立船头的“五湖龙王”箫之羽,微微一笑,又自朗声说道:“今日来到此间的,除了‘太湖八寨’的龙总舵主之外,还有‘洪泽湖’的公孙寨主、‘高邮湖’的易大舵主、‘黄河三套’的‘五行帮主’,可惜长江帮早已星散,但今日之会,仍可说是群雄毕至,天下水路英豪,齐集于此了,是以任何事今日已可定夺,但我等人数这般众多,要想公平较技,实在不易,只有先随便遣人应战,胜者为强,最胜者便为天下水道总舵主!”
语声微顿,不等喝彩声起,便又接道:“但为避免消耗实力以及对人数较少的帮派不公起见,任何人胜得一阵,便为那人所属帮派,记上一分,而且每帮最多只能派出五人,哪帮先满十分,便为最胜,换而言之,便可总领天下水上英雄,若有抗命之人,其他帮派,亦得全体加以制裁。”
一阵历久不绝的彩声过后,“五湖龙王”面上首度现出一丝笑容,接着又道:“这些事大家早已商量定夺,但在下唯恐尚有人不尽明了,是以再说一遍,繁文已了,便请各位到在下情地准备的水上擂台之上,一显身手!”
长抽一拂,又是一阵烟花,自船后射起,并有六艘快艇,分由七个精悍的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自船后摇出,双浆翻飞,但却不溅一丝水花。
这六艘快艇,分为三拨,依次变四列大船围成的湖面之内,缓缓划动,突地南面那一艘桅上飞扬五色彩带的大船船首,站起——个面如黄蜡,但双目神光却极其充沛的顾长汉子,四下抱拳——揖,朗声道:“有先抛之砖,方能引玉,是呆笨之鸟,才会先飞,今日之会,金钦自知技浅艺薄,是以先来献丑,还望高明赐教。”“刷”地掠上一艘快艇,艇上拥桨大汉,双桨连划,摇至北面铁链连成的大船前,“太湖八寨”中立刻也——声不响地跃下一人,乘船掠上“水上擂台”,罗圈一揖,口中嘶声说道:“江得仁先来献五。”
面向金钦微一抱拳,突地手腕一反,掌中已多了一条银光闪闪的“链子银枪”,随手一抖,迎风伸得笔直,金钦却从背后撤下一对判官笔,口中方自说道:“但望兄台手下留情!”
眼前银光一闪,“链子银枪”枪尖已自笔直向他前胸跳来,金钦拧身、退步,反腕一招“连消带打”,眨眼之间,两人便已打作一处。
这两件兵刃一长一短,一软一硬,长的占“强”,短的取“险”,十数照面过后,乍眼看来“链子银枪”招式虽仍有如狂风怒飘,但却已被金钦闪身而近,绝色少女轻轻一笑,转首道:“这一阵看来是‘黄河三套五行帮’的‘金鲤’金钦赢定了。”
语声方落,只听金钦一声低叱,以笔一分、一绞、一扬,一道银光,冲天而上,“扑通”一声落入湖水之内,“太湖八寨”中的江得仁掌中兵刃,已被他绞落水中。
“金鲤”金钦双掌一并,阴把“判官双笔”隐于肘后,抱拳道:“江兄承让了!”
江得仁呆了